而后他低头,鼻尖在七巧锁周围轻轻嗅了嗅。
    这香味——
    晚间,吴惟安早早就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下了。
    纪云汐洗漱完后,看了他一眼,迈进了床里头。
    吴惟安忽而出声:“听说谢夫人来找过你。”
    纪云汐:“嗯。”
    吴惟安:“你是不是知道了?”
    纪云汐躺下,翻了个身,背朝着他,语气略微困倦:“知道什么?”
    吴惟安深深望着她的后背:“谢家其实给了我五百两。”
    纪云汐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谢夫人确实说了。”
    吴惟安顿了顿,语气听着稍许犹疑,有些不舍:“那一百两,我还要给你吗?”
    纪云汐阖上双眸,轻飘飘道:“不用,你留着罢。”
    吴惟安气笑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伸出手一把将她扯了过来,而后压住她。
    纪云汐完全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挣扎,脸上带着恼怒之色:“你做什么?”
    吴惟安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一手按上她的心,喘着气咬牙:“三姑娘,你这颗心,比我还黑啊。”
    第72章 我真的受伤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本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忽而都安静了下来。
    纪云汐不再挣扎。
    吴惟安也缓缓放松了力道。
    他垂眸,望着纪云汐的脸。
    她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愣怔和错愕。
    房内陷入寂静,一时之间,外头的喧闹声朦朦胧胧传来。
    似乎是纪明焱兴奋的谈论声,绘声绘色的说着他这日在凉州的所见所闻。
    这声音隔得很远,又很近。
    门外门内明明是同一处天地,可仿佛又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三月中旬的天,院外一颗树新发了芽,芽一点点破壳而出,在春日的夜晚,亭亭玉立地立在枝头,沐浴着今夜如水般温柔的月色。
    吴惟安轻轻眨了下眼,耳尖忽而红了起来。
    纪云汐脸上也微微闪现些红晕,她咬牙,恼怒之色一闪而过,就想踢人。
    可她那一脚还未踢出去,纪明焱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知何时已到了他们的卧房之外:“三妹,妹夫!你们睡了吗!!”
    床上两人刷得一下分开,纪云汐扯过被子一盖,吴惟安滚到床边,双腿轻巧一弹,改为坐在了床沿。
    纪明焱嘴上是这么问,可他推门的动作未停,直接破门而入,兴奋地拿着三串糖葫芦,道:“凉州的糖葫芦比上京城的大,还更甜!!”
    吴惟安保持礼貌得体的笑容:“是吗?”
    被窝中的纪云汐语气很冷:“六哥,敲门你不会?”
    纪明焱脚步一停,明显听出他三妹话中的怒意。
    他微微垫着脚,从吴惟安头顶往里看了看,就只看到他三妹的满头秀发。
    看起来,他三妹刚才应该睡着了,这下被他吵醒,才这般生气。
    纪明焱委屈:“你们也没锁门啊。”
    纪云汐扫了吴惟安一眼。
    吴惟安背对着她,可后背如同有眼睛一般,他小声飞快补上一句:“你最后进来的。”
    纪云汐:“你给我闭嘴。”
    吴惟安非常好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地把嘴闭上了。
    纪明焱眼含同情地看了妹夫一眼,一跳三步地走过去,给吴惟安递了一串糖葫芦,然后一脚屈膝上了床,伸长手臂把糖葫芦递到最里头:“给,三妹,你的!”
    他买了好多,家里每个人都有。
    包括府里那些丫鬟小厮。
    纪云汐道:“我漱口了。”
    纪明焱一边舔了舔他自己那串糖葫芦,另外一串依旧在纪云汐面前放着:“吃完再漱一回嘛。”
    纪云汐最讨厌刷牙后吃东西再刷一回,她嫌麻烦:“不要。”
    纪明焱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三妹,这是六哥特地买回来的欸,大家都有,大家都吃了。那宅长老都被我喊出来,拿走一串了欸。你拿着嘛你快拿着呀!”
    吴惟安坐在床脚,给纪明焱让出了位置,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可眼看纪明焱都快把糖葫芦戳上纪云汐的头发了,他眼皮微微一跳,忽而伸手抓住纪明焱的手臂,阻止对方往前:“给我罢。”
    纪明焱眨巴眨巴眼睛:“啊?”
    吴惟安:“给我罢,一会儿我给她。她现在——”他垂眸,轻声道,“心情貌似不太好。”
    纪明焱表示明白,将糖葫芦给了吴惟安,拍了拍妹夫的肩膀,便又开开心心出了房门。
    吴惟安咬着他的冰糖葫芦,看着纪云汐的,柔声问道:“你真不吃?”
    纪云汐根本就没回他。
    他轻叹了口气:“那我吃了?”
    纪云汐依旧不回。
    吴惟安:“我可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偷拿我钱。”
    纪云汐睁开眼睛,语气危险:“你说什么?”
    吴惟安:“没什么。”
    他懒懒靠在床边,一脚在床下,一脚屈膝于床榻之间。
    他微咬着糖葫芦,眼中闪过一丝轻笑:“我原以为你不在意。”
    毕竟都能在他面前出浴不是。
    纪云汐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阖上双眸:“我确实不在意。”
    吴惟安失笑:“你这性子啊……”
    无形感知到从纪云汐身上释放出的警告之意,他没再往下说。
    这夜,吴惟安在床边心满意足咬完了两串糖葫芦,洗漱回来时,纪云汐已经睡着了。
    他将她睡乱的一头黑发拢到一块,在她身侧躺下。
    女子幽香萦绕在床笫之间,指尖还停留着滑腻的触感。
    他闭上双眸,开始运转内功心法,直到心绪恢复平静无波,才沉沉睡去。
    而在谢家,谢家夫妻俩却无一人入眠。
    谢家是靠倒卖发家的。
    谢家祖上瞅准了西域和大瑜两地差异,特地联合武林门派,行走大瑜与西域之间,将西域等极富地域特色的瓶器毛毯,以及香料等运到大瑜,再将大瑜上好的茶叶、绸缎等运至西域。
    谢家是最早开始这么做的,故而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西域和大瑜两头的人,都认谢家。
    而谢家家中,也养着不少武林高手,其中大多都是北山剑派的弟子。
    十二名北山剑派的弟子站在院子中。
    谢家家主站在众人面前,痛心疾首道:“明日午时便是我儿的……”他顿了顿,眼中闪着狠厉之色,“到时就劳烦各位了,只要在那吴惟安!”提到名字,谢家家主咬牙切齿,几乎要把吴惟安给咬碎,“到刑场之时,将他一剑刺伤,刑场必定大乱,而且他也无法主持之后的行刑之事,我儿便可暂时逃过一劫。你们其他人务必趁乱劫走我儿。”
    谢家家主继续道:“我查过了,此次吴惟安和纪云汐带来凉州的人不多,纪云汐就不用多说,只带了几个丫鬟,根本手无寸铁之力。而吴惟安,他带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厨娘,一位年迈的老管事,还有个脑子似乎有些问题的扫地小厮。他们根本不可能是你们的对手,而那些衙门的捕快侍卫,你们先头都打过交道,更是知道他们也就三脚猫的功夫。此事定然能成,事成之后,我必定不会亏待你们,也不会亏待北山剑派。长老那里,我更是会请夫人和他说一声,提拔提拔你们的剑法。”
    听到谢家家主最后一句话,北山剑派的十二名弟子眼睛悉数一亮。
    他们虽然没谢家有钱,但手中也不缺银两,他们真正缺的是,内门长老的指导。
    这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一旁谢夫人补充道:“还有那纪云汐,若是她明日也去刑场,你们务必给我刮花她的脸!!”
    谢夫人咬牙。
    这两个人从上京城来,老爷说不能杀。
    既是如此,那刮花纪云汐的脸,总是可以的。
    她倒要看看,这人的脸被刮花后,后半辈子要怎么活!
    *
    第二日,是个晴天。
    三月暖阳泛着春日的慵懒,院中枝丫跟着春风微微拂动。
    凉州城里,暗潮汹涌。
    可府衙后院,却一派轻松。
    凉州虽没有上京城那般繁华,但不在天子脚下,很多事情便无须顾忌太多。
    吴惟安和纪云汐两个主子更是不太管下人,故而下人们最近日子都过得很是轻松惬意。
    午膳之后,吴惟安准备出门前往刑场。
    一旁,纪云汐也在吩咐宝福备马车。
    吴惟安远远听见几个字,特意走过去问:“你也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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