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对于季舒玄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太愉快的经历。
    这是属于轩国的城市,因是边境,交织着两国的居民,路上熙熙攘攘,多以商贩为主。
    这座城市,季舒玄不过来了一次,然,每一条走过的街道,他都觉得那么熟悉。
    那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马匹依然一路疾步而奔,路过那个与他初次相遇的青楼时,他依然忍不住抬头,往上看过一眼。
    高悬的招牌,美丽的姑娘临窗而立,见到太过潇洒闲逸的男子从楼下挥马经过,姑娘们一阵捂嘴惊呼。
    上一次,上一次到这里时,最初也是有女子伺候的,只可惜,他当日半点感觉也无,如今,却是连那两个女子的面容也记不住了!
    反而是那个本该是过客的男人,与自己纠缠了好一阵。
    不过,既是过客,等他把这件事了了,那个人,也就彻底和自己无关了!
    呵,戚昊厉,戚昊厉!
    作为对手,希望你不要叫我太失望才是!
    30公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也就是一个时辰的事儿。傍晚时分,季舒玄就已经策马立在风云堡下山脚。
    抬头。
    深秋的树上一片萧索的枯黄,连同整座山,都变得一片萧索。
    然而,比山脉更萧索的是人迹。
    这是一种感觉,一种久未有人烟的感觉,丝毫看不出这里曾是江湖第一大堡的印迹。
    关于戚昊厉,李天佑暗哨带来的消息是:风云堡惨遭灭门惨案后,戚昊厉一路追杀面具灿去了!
    可他直觉戚昊厉还在这里!就算追杀面具灿,就凭戚昊厉的心性手段,该是很早就已经抓到了!
    想到这里,季舒玄双腿在马肚子上一夹,马匹飞快往山上奔去。
    面具灿,想到面具灿,季舒玄觉得有些飘忽,那个诡异的男人,他总觉得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那样浓烈的仇恨,他觉得应该不单单是因为戚昊厉!
    曾经,在山洞里,那个人曾说自己抢走他的一切。
    这个一切,究竟是指什么……
    落叶很厚,马蹄踏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显然,这一整个秋,已无人打扫山道。
    风云堡!
    终于,他立在“风云堡”巨大的城堡之下。
    是的,是城堡。这一座风云堡的构架,他虽立在外面,却依然可见端倪。
    99格石阶一路从山腰攀岩而上,站在石阶下面,远远往上面看去,整个城堡如建在云端,天上云朵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强劲的风萦绕在周围。
    难怪,叫风云堡!
    除去石阶,通往风云堡的另外三面皆是高大茂盛的树木。当然,季舒玄不会认为这些树木就仅仅是树木而已。
    风云堡建堡百年,经过五代家主的运营,这登上风云堡的路,除了石阶,怕其他三面都是机关密布,阵法连环。
    可是,就这么一座易守难攻的城堡,竟会被人一夜之间肆意绞杀!
    季舒玄下马,一步步走了上去。
    随着台阶越登越高,风更重,风吹起身上白色衣襟,衣袂翩然。
    到台阶一半处时,他忽然止了脚步,回头。
    山的周围依然是山,只不过,旁边的山比起这里,已是矮了太多。站在高处看其他地方,自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他想,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必定有种天然的优越感。
    再往上走时,暮色又沉了几分。秋天就是这样,一旦到了黄昏,天色便沉得很快。
    季舒玄亦加快了步伐,然而,就在靠近风云堡大门时,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
    这不是新鲜的血液的味道,他顿时想起月前的那次屠杀,该是怎样的血流成河,才能经过几十天的山风的吹拂下,依然飘荡着血液的味道。
    亦或者说,那样浓烈的血腥,早已彻底融入高处的风!
    门开着,季舒玄跨门而入。
    门缝之间,石阶与石阶之间,他看见比黑色更深的颜色,那是干涸的血液的颜色!
    顺着门庭,依次走过一座座高屋建瓴,毫无意外的,血腥弥久不散,没有尸体,亦看不见一个人影。
    然,目光所及之处,竟是缝隙里的深黑,这是人工很难打扫的地方,仿佛泥土中都能开出地狱的花朵。
    显然,灭门惨案之后,这里有人专门打扫过。
    他自然不会认为是屠杀之人,唯一的可能,便是戚昊厉。
    风云堡很大,他行走的速度始终如一,直到
    他一路走到风云堡的后院。
    后院,这原本应该是女眷住的地方,应该繁花似锦,应该精致典雅,此刻,触目所及的,全部是林立的墓碑。
    不是汉白玉,也不是工整的石块,每一座墓碑,不过是一截树桩。
    这样的简陋,与风云堡百年家底截然不符。
    季舒玄缓缓走了过去。
    平整的墓碑的表面,一眼便知是剑气削成,上面简单的写着死者的名字,一笔一划,却是指力而成。
    顺着墓碑,他一个个看了过去,有姓戚的,有姓储的,有姓郑的,有姓叶的,还有一个个连姓氏都没有,只一个称谓的,显然,那是风云堡的下人。
    一个个依次走过,忽的,季舒玄愣住了,他久久的,看着那墓碑上的字
    最后那座墓碑,赫然的写着:戚昊厉之墓!
    西凉,皇宫。
    杜小怪来了,杜小怪带着他妻管严的夫人团团一起来了。
    杜小怪,作为40多岁的男人,他的长相显然比较太显年轻,眉目间有些轻佻气质,看上去不过30出头。
    至于他的夫人团团,更是保养得宜,一张脸蛋鸡蛋清似的光滑,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娴淑,若是不知道的人,绝对不会以为她超过30!
    因得是皇上的贵客,杜小怪一进皇宫就受到最高礼待,一路将他们迎到椒房殿。
    对于贵客,本来主人见面后应有一轮高规格的接待,然,因得某人太急,待杜小怪到了椒房殿后,李天佑不过和他寒暄了两句,隐约抱怨他难请,对待莫离殇和自己是厚此薄彼,紧接着便接入正题:给傲雪看病!
    先是很意味深长的:“原来你就是沈傲雪啊!”
    傲雪和李天佑很快想到他刚从离国过来,这番怀着揭秘般的一句感慨,绝度和莫离殇有关!
    那个向来玩世不恭的男人,凭着一死也要救的女人,原来就是她啊!
    “是,她便是朕的皇后!”李天佑完全习惯性的彰显主权般的将傲雪往怀里一搂,“麻烦小怪神医替朕的皇后看看。”
    杜小怪轻描淡写在傲雪脸上扫过两眼,轻描淡写的:“不就是内分泌不调,外加中了点不入流的毒吗?”
    宫中众宫人顿时流露出崇拜神色,果然神医啊,太医院太医们每次都把脉好久,这位神医居然只需要看两眼就能说症结!
    对于这种炙热的崇拜,杜小怪显然很受用,得意洋洋的看过旁边团团一眼,仿佛迫不及待要给自己老婆炫耀似的。团团莞尔,她跟着杜小怪20多年,耳听目染20多年,对于很多医术,她也多少懂得一些,人的脸上,其实正有身体各处反应区。身体什么地方出问题了,杜小怪只需要看看人的脸,通常就能说得八九不离十。
    “那个男人呢?叫季舒玄的那个!”杜小怪紧接着问,目光在房间里故做找人般扫了一圈,“不是说他心脏中了一剑,一直昏迷不醒吗?人在哪里?”
    作为不缺钱的神医,这辈子更高的追求一定是各种疑难杂症!他早前就听说季舒玄和莫离殇双双身受重伤,他衡量一番后,觉得莫离殇的病情更重,更指的挑战,加上那小子是自己的莫逆之交,便毫不犹豫的舍近距离的西凉,先去了离国。
    后来在离国的时候,他又曾不止一次听莫离殇谈起季舒玄的伤,感觉那不是单纯重伤后的昏迷,还有各种复杂的潜意识,表意识的心理领域,他立即就有了兴趣,治好莫离殇后,就带着团团一路游山玩水走了过来。
    为什么说是游山玩水过来的呢?因为在他的经验中,人既然昏迷不愿醒来,那八层是陷入自己的梦境,这种情况,虽理论上有可能第二天就会醒来,也有可能十年后醒来,还可能一辈子不醒来!
    那种短时间醒来的可能性少之又少,既然可能性不大,人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那还不如他优哉游哉慢慢过来。
    “舒玄啊!舒玄几天前刚离开皇宫!”李天佑说。
    “他醒啦?”杜小怪两条漂亮的眉头立即纠结在一起,怎么可以这样,他都还没来诊治,人怎么就醒了!“他人在哪里,我有话要问他!”
    “他醒来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先行一步离开了皇宫,至于在哪里,我答应过他不过问不干涉。”李天佑答。
    杜小怪再皱眉,立即问了下个问题:“他醒来后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选择性失忆?”
    “据我所知,没有。”李天佑答。
    杜小杜立即呈现出失望的表情:选择性失忆一直是他研究的课题,只可惜,这种案例比较少!原以为为情所伤的季舒玄会是,结果……唉!
    “小怪神医若对舒玄的病情有兴趣,可在宫中多住一段时间,舒玄办完事很快就能回来。”李天佑朝杜小怪做了个请坐的姿势,“朕的皇后,虽说病情简单,可很多太医也都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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