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喀尔喀出发的前一晚, 父王曾同我谈过话。他先说, 我此行的重要性;接着说了些,京城里的人,心眼多,让我遇事多思考, 多想“为什么”之类的话。
    次日清晨, 父王又说,不需要动弯弯脑筋, 带着一颗善意的心,真诚待人就行。
    我今天已经二十二岁了, 父王仍是把我当成孩子。我像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一样, 对父王点了点头。
    为了让他放心, 我说:“到了京城,儿就跟在喀尔喀一样。”在喀尔喀草原, 大家都很喜欢我,也很尊敬我。
    父王犹豫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
    如今, 九阿哥跟我说,四阿哥喜欢银子。但礼物不能直接送银子,需要一个巧妙的方法。
    我想也没想的就问:“九弟可有好办法?”
    “有!”九阿哥语气坚定地应话。他的眼睛亮的惊人, 有点像草原上捕食猎物的小花豹。我之所以想到小花豹, 而没有想到我养的那只大黑猫, 是因为那天他穿了一件豹纹的短襟旗服。
    九阿哥比先前还要热情,语速极快地把方法告诉了我。
    让我送四阿哥一尊送子观音雕像, 然后他再拿钱把雕像买出来。如此这般, 四阿哥就落到了银子。
    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但认为观音是菩萨, 她的雕像买来卖去的,不大妥当。
    于是说:“我找人打造一个精致的盒子,把观音像放进去。到时候,你把盒子买回来。送子观音像就留给四阿哥了,祝福他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九阿哥紧蹙眉头问:“姐夫想出多少银子呢?”
    “五百两够吗?”我大哥今年生辰,我送他的礼物是一块带着水波纹的花斑石,才花了五十两银子。
    当时,我大哥特别高兴,抱着我转了好几圈。惹得大嫂哈哈大笑,说他壮实的像一头牛,抱着一百七十斤的我,就像是提拎着一只小鸡崽。还说我太瘦了,让我多吃点肉。
    现在我说出五百两,九阿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不认识我似的:“三哥是三姐的同胞亲弟弟,但四哥也是三姐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我感叹:“九弟,你读的书真多。厚此薄彼这样的词语,也会运用。这个词出自哪里?你懂得那么多的典故,应该知道吧?快教教我。”
    “现在不是谈论厚此薄彼的时候,咱们现在在说你厚此薄彼的事儿。”九阿哥的语速很快,“......你给三哥十二万两,却给四哥五百两。姐夫,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我十分坦然:“我给三阿哥准备的是《五牛图》,不是银子。”
    “它值十二万两。它是姐夫花了十二万两,买来的!”九阿哥越说越急,小脸又开始红了。
    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安慰他的情绪,好让他不要这么急。又不是上场打仗,迟个眨眼功夫,就可能人头落地。讨论一件礼物而已,今日无法定夺,可以明白接着再谈。
    反正,离他们成亲礼,还有七八日。
    “九弟,你慢慢说。你说怎么办合适。”我诚意地问道。
    “四哥可以比三哥的少,但不能少太多。”九阿哥眨巴了几下眼睛后,斩钉截铁地说,“十万两,不能再少啦!四哥可是皇额娘的儿子。”
    “他不是德妃的儿子吗?”我也学着他眨巴眼睛。他眨巴眼睛的时候,特别可爱,让人总想捏捏他的脸蛋。根本不计较他将要说什么。
    九阿哥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记住了,以后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说四哥是德妃的儿子。”
    当时,我俩在来福客栈的包厢里吃午饭。包厢的隔音做的好,正常的说话声音,外面都听不见。
    但看到九阿哥如此郑重的模样,我也压低了声音:“这是为什么呢?”
    “别管为什么了,姐夫只用记着我的劝告就行。否则,你就得罪了四哥。四哥那个人最爱记仇,你得罪他一次,他就记着你了。”
    “我知道为什么。“我坐了直身体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如此趋炎附势之人,得罪就得罪了。我喜欢的是九弟这般仗义之人!把荣华富贵视若浮云,只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九阿哥急急地摆小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再怎么样……”考虑到九阿哥的情况,我突然转了话,”九弟是谁的儿子?”
    “这还用问!我额娘的啊。”九阿哥又用那种不认识我似的目光看我。这次,我读懂了这种眼神透露出的含义。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你是不是傻?
    我怎么可能傻!如果我傻,我英明的父王,不可能让我做世子。我还有个小我两岁的弟弟呢。
    “你有皇额娘,宜额娘,还有庄亲王府的额娘。”为了证明我不傻,我把他名义上的额娘一一列举出来。
    还特意把皇额娘放在了前面。
    “当然是翊坤宫的宜妃啊!宜妃是我额娘。”九阿哥揉了一下鼻子,有点心虚似的说,“其他人就是一种称呼。”
    “可这段时间,我很少见你去翊坤宫。晚上你住在庄亲王府;每个白天,你都会去坤宁宫。”我看着他的眼神说。
    九阿哥是很聪明,可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没学会掩饰神色。我想从他的眼神里判断,他是否在说慌。
    九阿哥张着嘴巴,哈哈大笑了一声。
    我从他的笑声里,听出来,他又在心里说我傻。
    “额娘就是额娘。”九阿哥停了笑后,瞪着我说,“这跟我去不去翊坤宫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去,就不去了。我一百年不去,她还是我额娘。”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我装着不明白,好心提醒他:“人生短短不过百年。一百年不去,再去你兴许就见不到她了。”为了表示,我不是诅咒宜妃,又说道,“我还没见过一百三十岁的人。你见过吗?”
    “我们在说给四哥的礼物呢!十万两银子的事。”九阿哥双手拍桌子,拍得“呯呯”响,“现在跑哪儿去了?”
    话题回到银子上,我弯下了腰板,声音也跟着虚弱了些:“就是明珠大人愿意借给我银子,可我没有物品抵押。”
    九阿哥朝我抛了个白眼,小嘴叭叭道:“姐夫这么说,就见外了。姐夫是谁呀?是蒙古四十九部之首巴林部的高贵世子。姐夫去向纳兰明珠借银子,是看得起他。借条都不用打,给他说什么时候还就行。姐夫放心,我不让他告诉别人。他敢胡乱说出去,我就打他最疼爱的大孙子,见一次打一次。”
    九阿哥真够仗义!我冲他报拳:“多谢九弟,容我考虑考虑。”
    八日前,我给父王写了封信。告诉他,京城四处都要使银子的事,并详细说了这里的情形。担心走信差,会被人偷看,特意派了亲随阿木回去送。
    估计最多再有三四日,就能收到回信。
    如我所料,三日后,阿木回来了。日夜赶路带回来的信里,只有三个字:“尽管借。”
    “世子看过了吗?”阿木恭敬地问。
    “嗯。”
    我把信纸放在火上燃了。
    “王爷说,等世子看过信之后。再让奴才,给您说一句话。”
    “你说。”我把纸灰投进里香炉里之后,抬眼看他,“父王说了什么?”
    “只要是花给爱新觉罗氏的。”
    我稍一思索得出了完整的答案:只要是花给爱新觉罗氏的(银子),尽管借。
    十万两算什么?
    借!!!
    九阿哥得到我的回话,开心极了。拿出庄亲王世子的身份,给工匠讲了一番大道理。让对方把价值十两银子的雕像以及精美的盒子,免费送给了我们。
    为我节省下了一笔钱。
    在九阿哥指点下送出的礼物,三阿哥和四阿哥收的时候,都是眉开眼笑的。
    尤其是三阿哥,看到《五牛图》,亲切地喊了我好几声姐夫。然后,就趴下来仔细看。看的太专注,当天晚上的饭都没吃。
    幸亏我是提前一日送的,若是成亲当天,把三福晋晾到一边,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我正为这两件事办得漂亮,开心时。九阿哥又给了我一个提醒:“五哥已经订了婚,姐夫是不是也考虑送个什么?将来的五福晋可是准葛尔的公主。还有啊!皇额娘的晋封大典,我们都要送礼物,你送吗?”
    有了父王的指示,我底气很足,大手一挥:“九弟,你说吧。都谁需要送礼物,一共需要多少银子?你跟明珠大人打声招呼。等我回到巴林部,就让人押送现银来还。我私库里的银子堆成山了,用不完的。”
    九阿哥又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瞪着我:“礼物是心意,怎么能用银子?量呢?”转话又道,“需要送的人多了。”
    后来,我看着他罗列出的四十八个人,脑袋瞬间变大了十八倍。
    “暂且送这些人。等这些重要的人,都安排了,我再给你列后面的。”
    我:“……”银子不是问题。问题是,一个一个的费心思,实在是让人头大。可我又觉得九阿哥说的话有道理。阿哥公主们,王爷福晋们,是皇亲国戚,是三公主的亲人,哪个都很重要!
    “九弟考虑的真周到!”我拍拍他的小肩膀,笑呵呵道,“你说吧,先准备谁的?姐夫都听你的。”
    “当然是皇额娘和太子二哥的。”九阿哥捂着肩膀,小脸委屈巴巴道,“姐夫,你轻点儿。你的手劲大,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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