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他在这一片棚户区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和附近的几个小帮派也打过几次群架,顶多也就是用小刀子见点儿血,什么时候见过陈涛和于斌这样的猛人,打人和杀鸡一样,一拳放倒一个,更不用说刚才陈涛的那种说话的语气和样子,那明显就是真的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这也得多亏了陈涛他们在游戏里面的经历,说实话,尸体碎块和骷髅架子见多了,个把死人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说重点!”陈涛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小水果刀,靠着长时间在游戏里耍匕首的功夫,这把水果刀在陈涛手里,差点能耍出花来,什么正转反转粘着掌心转,反正看的高瘦男人是一愣一愣的。
    通过高瘦男人的嘴巴,陈涛也大致知道了关于沈天怡的事情。
    原来当初收养沈天怡的夫妇出了一场车祸,丈夫去世,妻子不得不把房子卖了,再拿出几乎所有积蓄,才把赔偿的巨款付清。
    而随着剩下的妻女一无所有,她们那些所谓的亲戚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慈悲心,除了拿出点零碎的小钱意思意思之外,就再也不愿意接济这对母女。
    沈天怡和养母辗转来到了兰城,在这里找了一份工作,沈天怡也转学到这里。
    但是好景不长,丈夫的去世和之后亲戚的白眼,让因为筹款赔钱的妻子心力交瘁,工作不久之后就一病不起。
    失去了唯一收入之后,年仅15岁的沈天怡只好辍学,开始打零工,赚钱给养母治病。
    无奈的是,沈天怡养母的病却是越来越重,为了尽量的节省开支,沈天怡带着母亲搬到了这个棚户区。
    而这个叫做狼哥的高瘦男人,就是这块棚户区的地头蛇,他看到年仅15岁的沈天怡长得蛮水灵的,就起了歪心思。
    可惜的是,沈天怡死也不愿意服从高瘦男人,最终,高瘦男人只能通过这种不断骚扰的方式,想要断绝沈天怡的经济来源,以达到逼迫沈天怡的目的。
    但是从小就倔强的沈天怡却硬是撑了下来,白天去外面打零工捡垃圾,晚上则帮人洗衣服,这两三年来,沈天怡通过这种方式一边赚钱,一边带着养母四处看病。
    说实话,当高瘦男人说完之后,就连陈涛这个从小受到五讲四美教育的好青年,都有了弄死这个垃圾的想法,不过最后不想惹麻烦的想法还是占了上风,好歹是饶了这个垃圾一命。
    只不过,到最后高瘦男人虽然逃得了死罪,但是却逃不了活罪,被陈涛一刀把要害给割了,之后被他的那群原来的小弟彻底抛弃之后,悲惨的饿死在了这个棚户区里,当然,这是后话了。
    走进集装箱的于斌,除了闻到一股恶心的馊臭味之外,还能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
    此时的沈天怡,正俯身站在木板床边,撑开蚊帐,端着一只破了口的瓷碗,将里面的中药喂给躺在床上的一个老妇人。
    从这个几乎满头都是白发的老妇人的脸上,于斌还能隐约看到当初领养沈天怡时,那对夫妇留下的照片上的样子。
    可惜的是,当初那位风光的夫人,现在却变成了这么一个躺在床上等死的老人。
    只不过还不到10年的时间,岁月和折磨,就将这对母女摧残成了这个样子,这让于斌感到无限的悲伤。
    轻轻的走上前,端过沈天怡手里已经空了的破碗,于斌将陈涛买来的一件羽绒服披到了沈天怡身上。
    “哥!”沈天怡看到于斌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非常吃惊。
    “听话,我们先送阿姨去医院。”于斌说着,就要动手把床上的妇人抱起来。
    “哥,我,我没钱去医院。”
    “哥有钱!”于斌扔下话,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到妇人身上,然后将她横抱起来,走了出去。
    陈涛已经“审讯”完了高瘦男人,正等着于斌呢,看到于斌抱着一个老人出来,立马明白了意思。
    “我去叫车。”陈涛说完,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去。
    “把那些吃的拿上,给你的。”于斌示意沈天怡别忘记放在门口的那些食物,这些是陈涛和衣服一起买来的,都是一些糕饼和饮料。
    沈天怡沉默的跟着于斌,拎着那袋子食物,走到了棚户区的边缘。
    陈涛已经叫了一辆出租车等在了那里。
    看到沈天怡的样貌和于斌抱着的妇人,出租车司机马上说道:“不干不干,拉你们一趟,我洗车的钱都不够。”说着,就要发动车子离开。
    “500。”陈涛也不多话,他知道这种时候,钱永远比大道理来的有效,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纸币,递给司机。
    “好嘞,赶紧坐好,我一准儿给你们带到。”数了数钱,司机立刻变脸。
    钻进出租车,于斌只说了一句“最好的医院”之后,一路上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倒是陈涛,不断的问着沈天怡一些普通的事情,同时把买来的糕饼递给这个可怜的女孩,让她先填饱肚子。
    到了医院之后,陈涛又是挂号又是叫医生,比于斌还忙。
    此时已是半夜两点左右的时候,这所兰城最好的医院除了一些值班医生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病人,再加上陈涛喊的又是急诊,素质优秀的大夫和护士并没有为难于斌他们,迅速的将老妇人推进了病房。
    于斌则带着沈天怡去了洗手间,用热水让她洗了把脸,好歹是把她脸上的脏东西给洗掉了。
    不过看着那冻得通红的脸和脸上那手掌印,于斌还是很心疼。
    此时的沈天怡紧了紧身上穿的羽绒服,仿佛不可思议一样看着于斌,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个“于斌哥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离开集装箱房子的时候,沈天怡可是看得很清楚的,那些在棚户区横行霸道,作恶多端的家伙,一个个都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当看到他们靠近的时候,甚至都不顾形象,一个个用尽力气想要爬远一点。
    “还疼吗?”于斌用手轻轻的碰了碰沈天怡脸上那个掌印,问道。
    沈天怡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容,却不知道看到她这个笑容之后,于斌的心更疼了。
    “对不起,我该早点来找你的。”于斌不禁为自己的愚蠢而生气,不管自己有没有重生,在自己离开福利院独自生活之后,竟然一次都没有想起过去寻找这个女孩,这到底是有多没心没肺。
    “我没事儿的,哥,我没想到哥你会找过来。”沈天怡表示自己没事儿,这个女孩从小就好强的很。
    “我是你哥啊!”于斌制止了沈天怡想要把羽绒服脱下来,“穿着吧,还冷吗?冷的话我再去买点。”
    “不冷。”沈天怡幸福的说道,这是她这几年一来最温暖最幸福的时刻,“外面那个大哥是谁啊?”
    “你叫涛哥就行了,是我最好的兄弟。”
    “谢谢涛大哥!”沈天怡乖巧的冲正站在走廊上的陈涛说道。
    “哈哈,谢什么,斌子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还饿不?我再去给你买点宵夜。”
    就在陈涛想要离开的时候,之前推着沈天怡养母进去检查的医生出来了,见状,沈天怡立刻迎了上去,于斌只好也跟上去,陈涛则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离开,自然也走上去。
    “医生,我妈妈她,她怎么样?”
    “情况很糟糕!”医生摇了摇头,“谁是家属?”
    “我是,我是她的女儿。”
    “病人的身体非常虚弱,而且很明显营养不良,不过那都是小事情,虽然还没有用仪器进行确诊,不过我看病人恐怕是有内脏衰竭的病症。”
    “医生,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妈妈。”沈天怡一听,马上慌了。
    还是于斌镇定,示意陈涛先把沈天怡带到一边去,然后朝医生说道:“您好,我是病人女儿的朋友,医生您能详细的检查一下吗?费用没问题。”
    “好吧,不过这需要时间,而且病人很虚弱,就算检查也不可能检查很多,必须等病人的身体恢复一些以后。”
    “这没问题,我马上去定高级护理病房,麻烦您千万救救阿姨。”
    “我尽力吧。”
    医院花了一天时间为费玉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检查,这期间沈天怡几乎是不眠不休的陪在病床边,最终还是于斌担心她的身体,让陈涛将她带去旅馆休息。
    “孩子,你过来。”趁着沈天怡被陈涛带回宾馆休息,躺在病床上的费玉把正在一边看护她的于斌叫到床头。
    “阿姨,要喝水吗?”
    “不要。孩子,你老实告诉阿姨,阿姨还能好吗?”很明显,费玉自己也有了预感,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希望从于斌这里听到好消息。
    “对不起,阿姨,医生说,您是心脏功能衰竭,而且因为长期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和护理,已经导致其他的诱发性疾病。”于斌并没有说太多,以免费玉失去求生的动力。
    其实,费玉的情况要远比于斌说的严重的多。
    她的心脏已经开始萎缩,脉搏开始微弱,每分钟的心跳平均在40以下,对于一个还不到50岁的妇女还说,几乎是不可相信的。
    更严重的是,费玉的身体几乎已经无法通过正常的手段进行护理,因为长期无法摄入足够的营养,不但胃部开始出现萎缩和溃疡,肠道和肾脏也开始出现病变,原因可能是长期住在卫生环境差的地方,导致的呼吸性病毒入侵。
    再加上长期卧床导致的坐疮和骨质疏松。
    这样的病人,负责检查的医生已经私底下告诉过于斌了,就算于斌把费玉带到北京去,也不可能再坚持多久了。
    “阿姨不懂这些,你就直接告诉阿姨,阿姨还能活多久?”费玉吃力的想要支起身体,但是被于斌阻止了。
    给费玉掖了掖被子,于斌回答:“阿姨,您恐怕坚持不了几年。”
    前世在新世界的挣扎求存,早就已经让于斌锻炼除了坚强的心态,就算是对于和他关系并不算大的费玉,于斌也不会为了安慰她,故意说些好话。而且他相信,对于现在的费玉来说,实话比好话更合适。
    “哎,就是苦了天怡那孩子了。”费玉显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多少失落,“孩子,阿姨求你个事儿啊。”
    “阿姨您说。”
    “把阿姨带回长春去吧,阿姨想和你姨父葬在一起,也算是了了阿姨的心愿。”费玉流下了眼泪,让于斌感觉非常难受,“天怡那里我来说,阿姨不想再花冤枉钱了,孩子,答应阿姨,好吗?”
    于斌沉默了一会之后,点点头。
    仿佛放下了什么重担,费玉闭上双眼,睡了下去:“孩子,天怡就托付给你了。”
    “您放心吧,阿姨,我是她哥。”
    最终被费玉说服的沈天怡,在第二天等于斌和陈涛办完出院手续,用一张急救床把费玉从医院中推了出来,上了一辆陈涛特意找来的面包车。
    面包车的后座几乎全部被腾空,用来安置费玉。遵照费玉的意愿,于斌把她送回了长春。
    这对夫妇当初的那个双层小别墅,虽然被费玉卖掉了,但是至今仍处于待售状态,于斌花了些钱,让房产公司同意他们小住几天。因为于斌已经很明显的能够感受到,费玉的生命正在飞快的消逝。
    或许是在游戏中一直身为亡灵,于斌和陈涛现在都能够隐约的感受到一个人的生命力,这让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现在,这种能力只能让他们感受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
    最终,在2025年12月24日,圣诞节前一天的平安夜,费玉走完了她的整个人生。
    此时的陈涛早就已经回魔都了,于斌则继续留下来陪着沈天怡操持葬礼。
    没有通知任何亲属,也没有任何外人到场悼念,费玉就这样冷冷清清的办完了葬礼,火化之后,被合葬在了他的丈夫沈林雷的墓穴里。
    又一次失去亲人的沈天怡,在于斌的怀里默默的哽咽着,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这段时间以来,于斌尽最大的努力,恢复着沈天怡的身体,到现在,虽然很多地方看上去还是病怏怏的,不过精神倒是好了不少。但于斌知道这只不过是表面现象,沈天怡的身体还需要进一步的调养和恢复,这不但是为了她的健康考虑,也是为了之后进入恩塔格瑞世界打基础。
    “好了,天怡,别哭了,我们该走了,叔叔和阿姨也不愿意你一直这个样子,以后我会陪着你再来拜祭他们的。”
    “嗯。”沈天怡点了点头,再次在墓前磕了几个头,才不依不舍的跟着于斌离开。
    对于从小就和于斌一样失去父母的她来说,沈林雷夫妇虽然是养父母,但在收养她的头几年,对她非常好,完全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这使得沈天怡享受到了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天伦之乐。
    可惜好景不长,上天再次和这个女孩开了一个玩笑,生生的将这份亲情,从她的手中夺走。
    不过,在上天夺走了她的一份亲情之后,又补偿给了她一份。女孩看着走在身旁的于斌,感受着从紧握的手掌上传来的热量,再一次燃起了希望之火。她下意识的偷偷看向于斌,眼神中带着依赖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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