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此时还没有被大清国册封新官职,可以看做是大清国的蓟辽总督。
    不过多尔衮赏了他不少银子,又在京里赏了他座大宅子,还有诸多田产美女,又允许他以类似幕僚的身份,跟随中军督军。
    不论里子还是面子,都算是给足了他。
    洪承畴之所以投靠满清,可并非是一时脑子热,他早已经深思熟虑良久。
    用后世的话说,这是无数次权衡之后得到的答案。
    诸多原因综合,只有投靠大清,他的利益才能最大化,才能实现他的理想。
    此时,海城的规模虽是让洪承畴有些压抑,但他毕竟是老油条,很快便摆正了心态,笑道:“不知摄政王可否听过当年大明太祖朱元璋,讨伐盐贩子张士诚时的故事?”
    多尔衮一直把大明当做最大的对手,自然是知道其中典故,但毕竟周围文盲太多,洪承畴又刻意要卖弄,多尔衮又给足了洪承畴面子,笑道:“哦?此事本王还真不知晓,恳请洪督为本王解惑。”
    周围一众文盲般的满蒙勋贵也都被提起了兴致,纷纷看向洪承畴。
    济尔哈朗看着多尔衮礼贤下士的模样,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位摄政王很多时候虽是嚣张跋扈,乃至祸乱后宫,但终究是有本事的,相形之下,些许小节,也就无所谓了。
    多铎却是依然垂着脸,满脸不爽。
    什么狗几把玩意,就他么知道卖弄!
    但此时多尔衮已经定了调子,多铎也不敢再乱来,只能在心里不断咒骂。
    眼见气氛起来,洪承畴也轻松了不少,尽在掌控的笑道:“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实力已经不弱,但张士诚占据了平江等富庶之地,实力同样不容小觑。当年那般态势,若是明太祖选择与张士诚正面硬碰硬,纵然能拿下张士诚,却注定会损失惨重,从而失去大局。明太祖与张士诚多年为邻,又多年交战,非常了解张士诚的性子,知道他会做什么,而不会去做什么。所以,明太祖选择了一个很巧妙的策略!”
    洪承畴卖了个关子,笑着看向众人。
    众人此时都听入了迷,多铎也有点入了迷,对洪承畴也尊敬了一点,忙道:“你们汉人就是麻烦,能不能直接说主题?”
    多尔衮这次倒没斥责多铎,带着尊敬,很期待的看向了洪承畴。
    洪承畴眼见时候差不多了,也不再遮掩,笑道:“很简单,剪其羽翼,先易后难!”
    说着,他仔细解释道:“明太祖当年很明白,张士诚就是个小家子性子,你要打他的平江,他必定会跟你拼命。所以,他分兵数路,假围平江,却先打杭州,湖州等地。张士诚胆小,不敢去救援。这些地方兵力不强,明军没废多大力气,便是打下来。而等打下了这些地方,再回师平江,张士诚就算反应过来,却是已经回天乏术,只能困守孤城了!”
    “此时,这海城的确高大威猛,看着是不可一世,但是,诸位,大家一路过来,可曾看到大明还有什么城池,能有海城这等规模?而我大清若是攻伐海城周边,以徐长青的实力,他敢出来救援吗?”
    “这……”
    众人眼睛都是亮起来。
    便是多铎此时也不由高看洪承畴一眼。
    这汉人的弯弯绕绕,就是他娘的多啊……
    若是真如洪承畴所言,多铎敢断定,徐长青绝对很难出来跟他们大清主力硬干!
    忙道:“阿哥,洪督所言极是!吾觉得此计可行!咱们可以尽快实施!只要把海城周边清理干净,不但可以得到不少苦力,咱们的粮饷也有着落了。”
    众人也纷纷出声,摩拳擦掌的表示支持。
    不远处,范文程看着洪承畴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模样,心底里不由微微叹息一声。
    究竟是做过大佬的人啊,眼界,胸襟,筹谋,都是更甚他一筹。
    不过范文程忽然冷笑。
    洪承畴纵然有本事,可论到揣摩多尔衮的心思,那就差的太远了。
    想着,范文程看向多尔衮,使了个眼色。
    多尔衮又岂能不明白范文程的意思?哈哈大笑道:“洪督所言甚是!这样,洪督您操劳,亲自制定作战方略吧!什么时候出来,咱们什么时候立刻执行!”
    洪承畴不由大喜,忙深深一礼:“为大清效力,为摄政王效力,是臣的福分……”
    ……
    清军王旗汇聚了一刻钟多,仔细查看完海城的状态,便是退却了,开始有条不紊的扎营。
    丰国镇城头上,徐长青、李岩、李红云、红娘子等人却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继续审视着清军战阵。
    清军此时汉人奴隶极少,扎营干活的都是汉人包衣,包括一些真满洲主子都是打桩的打桩,挖坑的挖坑,推土的推土,一个个汗如雨下。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节奏。
    换言之,清军的战略意图已经明显了!
    他们看似是在围攻海城,实则,战略目标都在海城周边!
    若是徐长青此时知道了洪承畴的那一番高谈阔论,必定要为洪承畴点个赞。
    但洪承畴不知道的是,他徐长青,与张士诚俨然不是一个等量级!
    红娘子这时出声道:“大帅,咱们最坏的预料出现了啊,鞑子,看来要在咱们山东左协刮地三尺了哇……”
    红娘子说着,有些遮掩不住的痛心疾首。
    李岩众人面色也都不是太好看。
    这种东西着实是太伤了,无法言喻的伤……恍如蝼蚁过境,清军这么一搞,山东左协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
    徐长青却是极为平静,没有几分波澜。
    纵然也心痛,但徐长青更明白,这就是事物发展的正常规律!
    正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他徐长青能在初一端掉满清的王庭,清军同样可以利用他们强大的机动性优势,在十五刮山东左协三尺地皮。
    不过,在某种无法言喻的深层次上,清军这么做,倒是也帮了徐长青不少忙……
    纵然徐长青已经在山东左协,准确的说,在山东区域内经营几年,但核心还是在海城,周边区域,不论是乡绅宗族势力,亦或是历史残留,徐长青都没有怎么清除。
    主要是短时间也没法清除。
    崇祯皇帝在的时候,名不正言不顺,此时虽有余地了,可时间着实太短了。
    而此时清军此举,就像是温泉里吃掉了徐长青周边腐肉烂皮的小鱼,只要徐长青保住海城核心,那还真都是为了健康服务。
    这东西看起来的确有些残忍,但是,没有付出,哪来收获?
    舍弃小我,保全大我的必须而已!
    见周围一时没人说话,红娘子咬着银牙道:“大帅,要不然,咱们主动一点,卑职愿为先锋,咱们趁着鞑子立足未稳,先出去跟他们来一场吧!只要咱们能把鞑子的这股锐气杀下去,后面,他们就算要出去作乱,肯定也得收敛不少。”
    徐长青笑了笑,“红将军,不着急。耐心等待便是。或许,过不了多久,鞑子就会给咱们惊喜了。”
    “额,这……”
    红娘子还想说些什么,徐长青却已经笑着下了城墙。
    “这人……”
    看着李岩众人都跟徐长青下了城墙,红娘子一时咬牙切齿,这个混蛋,到底在搞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多危险吗?
    心中越想越闷,红娘子赶忙也追了过去。
    终于,半个时辰后,开完了战前军议,红娘子终于逮到了徐长青,两人来到了城门楼里的一间偏房,红娘子小嘴里犹如机关枪一般,把她的担忧说出来。
    徐长青不由一笑,掏出腰间的酒壶递给红娘子:“红姐,喝点酒暖暖身子,这人呢,不能生气。尤其是女人,一旦生气多了,很容易得乳腺癌的……”
    看红娘子有点懵逼,徐长青不有拍了下脑门子,有些尴尬的指了指她傲然的丰满,低低道:“对这里不好。红姐你以后总要生娃的不是……”
    “徐!长!青!”
    红娘子俏脸陡然一片涨红,一字一句的喊出了徐长青的名字,一副要跟徐长青拼命的样子。
    徐长青这时也有些后悔了,知道玩笑开大了,忙仔细解释道:“红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事儿,等我有时间再跟你解释,总之,这不是坏事。放松点,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那时你就放心了。”
    说完,徐长青便逃一般离开。
    红娘子片刻才回神来,还有些气的跺脚。
    但很快,她的俏脸不由更红,却不敢再生气了。
    否则,万一真的对这里不好……那她不亏死了,她可还没生娃呢……
    ……
    就在红娘子不断天人焦灼间,夜幕悄然降临。
    红娘子这时也明白过来。
    徐长青的心胸,手段,气魄,岂是常人可以想象?
    他既然这么做了,肯定是有着他的理由,只是现在还不能说而已。
    徐长青又什么时候让他们失望过了?
    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漫天星辰,红娘子的心情很快也好了起来,她的孩子,会不会跟天上的星辰一样漂亮呢?
    不过,正美、美的想着,这时,忽然有亲兵快步过来禀报:“将军,清军有信使过来了。是一个叫什么范文程的人。”
    “嗯?”
    红娘子顿时一个激灵,不由用力的掐了把大腿。
    她这时终于明白徐长青的底气在哪里了,满清王庭,现在可还在他们手里呢!
    忙道:“去,立即通报大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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