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身高将近八尺,身材魁伟,虽五十多岁,已然满头华发,正是忧国忧民之发。虽然他被贬斥去那西安草场,仍然不改豪情壮志,坦荡自然,声若洪钟,没有丝毫颓废之感。
    顾惜到每个学子的未来仕途,张叔夜一直在劝说大家散去,可是越劝,学子们却越来越多。送别之处正是汴梁城外的黄河岸边的十里长亭。夕阳西下,学子们恋恋不舍。
    卢俊义触景生情,高声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回,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众人都听呆了,沉浸在歌声所描绘的伤感离别场面,久久不愿醒来。
    张叔夜感动莫名的走上前去,握住卢俊义的手:“此曲旋律忧伤、舒缓,让我有一丝年华逝去、聚少离多的淡淡的忧伤,不知是否是尊驾写的词,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卢俊义看着这忧国忧民的老人,心中复杂情绪百感交集,知道日后肯定会有和这老人为敌的一天,但此时不由得不恭敬道:“小生河北卢俊义。此词乃我一前辈词人李叔同所做,李前辈后来出家为僧,现已圆寂。今日此情此景,不由得小生情不自禁触景生情吟唱出来,惹得先生伤感,并非本意,请多包涵。”
    张叔夜道:“河北玉麒麟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只知道你武功天下无双,谁知道对诗词也有研究。李前辈所做这只词格调别出心裁,让人耳目一新,如此开创词坛新貌的大才子竟如此默默辞世,真令人不胜唏嘘。我能听到此词,也是不冤我这次被贬斥。”
    卢俊义虽看不出张叔夜灰心丧气的状态,也情不自禁劝慰道:“大人此番被小人构陷,也是一种磨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小可相信大人未来终有一天会再次立于朝堂之上的。”
    张叔夜哈哈大笑道:“多谢俊义宽慰。东京,我会回来的。”
    卢俊义笑道:“除了我自己,我还代表世伯宗泽大人和恩师周侗前来给大人送行。”
    张叔夜这时才有些感伤道:“宗泽、周侗跟我是莫逆之交,可惜今日不得相见,他日相见又不知何年何月。真想念这两位老友,你再遇到他们了,告诉他们,老朋友张叔夜虽然屡经贬斥,这报国之志却始终未改。”
    卢俊义稽首道:“大人的精忠报国精神让学生佩服不已,学生另有一首七绝,献给大人。”
    卢俊义心中默默感谢中国这位既高产又高质量的诗人陆游,这孩子恐怕还没有出生,没想到他的诗作已经大行于世了。
    卢俊义吟道:“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张叔夜听后,反反复复地吟诵着,吟诵到后面竟然止不住地痛哭流涕。看来自古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都难免有这样相同的下场,这样相似的悲哀。
    卢俊义想起李纲、宗泽、陆游、于谦、林则徐等人的遭遇,心里也不禁涌上了一阵酸楚,为什么想真正为这个国家做点事情就这么难呢,为什么小人奸臣、昏君多的这么层出不穷呢。粉碎这恼人的逆淘汰政治,剪除这浓重的悲哀,还只能有赖于我这个穿越客。
    张叔夜的伤感也感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学子,大家都难过地放声大哭。热血的年轻人从来都是时代的先锋,他们是最先感受到时代的变化的,五四运动就是一个明证,在这北宋末年,也是如此。高层的腐朽人士还在昏昏噩噩,中下层的年轻人们早就觉察到了国运的衰弱,他们目前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大船不断地慢慢地向下沉没。
    张叔夜也率先从那种忧国忧民的悲哀中挣脱出来,拭去脸上的泪,看着同样刚刚拭去泪水的卢俊义,脸上努力展现出一种轻松地笑容:“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真是好诗,正中我心扉。只是这首诗是不是出自你手,如果是的,那真是诗才不下李杜啊?”
    卢俊义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太过亵du心中偶像陆游,遂低头难过道:“这首诗是我一位非常敬仰的前辈诗人陆游陆放翁写的,陆前辈写出了很多好诗,奈何一直不显于世。”
    陆游,曾经写过一万多首诗词,每一首都是锥心呕血之作,感人至深,是除了李杜外中国最伟大的诗人,也是最高产的诗人,只是战乱频繁,传至后代的少之又少。有人说中国最高产的诗人不是陆游,拜托,不要提那个写了好几万首打油诗的鞑子皇帝乾隆,他的诗跟陆游比起来,简直比垃圾还要垃圾。客气一点说,乾隆写的是诗吗,是屎吧。
    张叔夜惊道:“那这位陆放翁先生呢?他在哪里,我很想拜访一下。”
    卢俊义苦笑道:“陆前辈崇尚走千里路读万卷书,曾去了四川游历,现在不知行踪,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张叔夜痛苦的说:“怎这两位大贤都离我们远去,终是叔夜无缘得见,天意啊。”然后想起他自己的遭遇,也觉得这两位大贤名声不显实属正常。
    卢俊义又问道:“不知张大人可听过山东宋江宋三郎?”
    张叔夜不屑道:“你说的可是那个山东郓城县押司宋江,此人素以济人贫苦,救人之急,扶人之困,仗义疏财出名,甚至有及时雨的名号,在我看来纯属沽名钓誉别有用心之辈,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有害无益。你如果想结交此等朋友,望多加慎重。”卢俊义连忙点头称是。
    看天色渐渐晚了,张叔夜的同行士卒都在催促上路,于是张叔夜向众学子挥手致意:“各位同学,相信我们再聚之日不远矣。余等善珍重,再见。”张叔夜一行人消失在落晖中。
    卢俊义在跟随陈东前来送行之时,曾做过一定的心理挣扎。如果送了张叔夜,必定会被蔡京的狗腿报告给蔡京,蔡京这人心胸极其狭隘,必然报复,到时候蔡京在东京、梁中书在北京,两厢限制,必会对卢家的生意造成很大的影响。要知道卢俊义自在禁军比武场崭露头角以来,已经成为京中各位大佬的一个谈资,卢俊义的样貌已经落入这些大佬的爪牙眼中。
    但是反过来想想,自己这番做为给张叔夜留下了强烈的好感,给陈东留下了强烈的好感,也给在场的数千名学子留下了好感,这种好感必定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给卢俊义带来丰厚的回报。这年头,谁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在未来的蛮族铁骑浩劫中,只有君子能挡,小人无用,能够力保中华这艘已经有些飘摇破旧的大船不沉的,还是李纲、陈东、张叔夜这样坦荡荡的君子。哼,靠蔡京、张邦昌、李邦彦那帮小人,怕是会沉得更快些吧。
    为了避忌那些小人对自己目前小小的中伤,而要避开对君子们的亲近吗?卢俊义觉得这个难题并不是很难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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