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身后伸出一只手,嗖地一下就把放糕点的小篮子给抢走了。
    林晚云猝不及防,吓了一条,待看清那人,气不打不出来,“你吓死我了!”
    是花衬衫赵贤,正嬉皮笑脸看着她,“林晚云,偷吃枣泥糕。”
    “……是我买的,你怎么不说你偷抢呢?”
    赵贤拿了一块枣泥糕,送进嘴里,“走,我带你去玩儿。”
    林晚云斜着他,“你快给我,别耽误我的事儿。”
    “你有什么事儿,我开摩托车送你,这一回,不收你的钱。”
    林晚云过去抢篮子,被他一个侧身,轻巧避开了。
    “河对面新开了个歌舞厅,我们去跳舞,不去就不给你。”
    “我不去。”
    “去吧,不会我教你。”
    碰上这个无赖,林晚云头疼,“我真有事儿。”
    赵贤拎着篮子就走,“我在路边等你。”
    林晚云追上去,越追赵贤越起劲。
    他上了摩托车,突突突就沿着河边跑起来。
    林晚云追不上,只能看着冒烟的车屁股喘粗气。
    赵贤绕了一大段路程,过了桥,从河对岸又开回来,隔着那条小河与她对望。
    “看看,你非得撵我,跑得过摩托车吗,歌舞厅在红砖头那里,你要是不想走太远,就从河里趟过来。”
    林晚云无可奈何,只道:“你别动我的东西,那是要送礼的。”
    “哟,送谁啊?”
    “不用你管,你要是动了我就打你。”
    林晚云又回到集市里,买好了毛巾脸盆,想想家里的剪刀坏了,又买了一把剪刀。
    她把裤腿儿卷起来,端着脸盆,小心翼翼下了河道,河水不深,底下铺着一层鹅卵石,鹅卵石看着漂亮,哪里知道还挺滑,一个不小心,她滑了一脚,差点儿蹲进河水里。
    太阳出来,和河面洒下一层银光。
    卷起来的裤腿儿湿透了,林晚云后背出了一层汗,弯腰把裤腿儿放下,喇叭已经不成型,沾在一块儿,贴着小腿肚。
    她心烦气躁,憋着气儿往那红砖头房子走,恨不能打赵贤一顿。
    进了铁门,左手边是敞着门的桌球室,右手边是三两个木秋千,正厅里传来迪斯科舞曲。
    好一个二流子聚集地啊!
    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男人,正是那天和赵贤在一起的中分男,外号阿丰。
    阿丰反手关上门,转身看到林晚云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你摔河里去了?”
    林晚云没好气,抬着下巴问:“赵贤呢,他把我的东西拿到哪儿去了?”
    阿丰嘿嘿笑,“点心啊,他吃光了。”
    林晚云定了数秒,一股火气从下往上窜到脑门,“我让他吐出来!”
    那扇门应声而开。
    几个正在扭臀摆胯的年轻男女被这声响弄懵了,齐齐看向那个有些狼狈但模样俊俏的姑娘。
    只见她朝他们扫过一眼,转瞬之间,目光停留在墙角那张长桌上。
    她甩着黏糊糊的裤腿儿,气呼呼走过去,哐当一声,把脸盆放在地上,拿起剪刀。
    舞曲的声音把这声响掩盖了大半,躺在桌上睡觉的男人一动不动,脸上盖着一条藏青色麻布,小手臂搭在额前,仿佛正在酣眠。
    咔嚓一下,伴随着女孩们的惊呼声,一缕黑发离开剪刀口,轻飘飘坠落到地上。
    有人关掉了录音机,这样的场景,不能不让人觉得是一起桃色事件,一个男的出声问:“干什么啊你?”
    林晚云眼睛冒出了水光,咬着牙说:“他抢我东西,我警告过他了!”
    “……”
    桌上的人动了,手臂连同那张麻布,从前额滑下,然后曲起腿,慢腾腾坐了起来。
    林晚云怔怔看他,眼里的泪光给生生憋回去了。
    他好似没睡够,垂着脑袋缓了一会儿,才眯个眼缝转过头。
    就这个动作,几根发丝留不住,从他眼前飘落。
    男人抬手往头上一抹,又抓出了几根头发,他垂眼看林晚云手上那把剪刀,胸腔动了动,嘴角向下一撇,“今天我没约理发,谁啊这是?”
    林晚云脚后跟往后退了一小步,唇线僵硬,有些张不开嘴。
    怒火攻心,看走眼了,为什么花衬衫那么多呢。
    “尧哥,你不认识?”
    宋九尧又看了一眼,仿佛确认了,“不认识。”
    “我们也不认识啊,一上来就掏剪刀,说你抢了她的东西。”
    宋九尧哼了哼,看向林晚云,“是吗?我抢你什么东西了?”
    林晚云嘴角动了下,索性认错,“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妈呀,认错了!”
    “真有脸啊!”
    “一来就很嚣张啊。”
    宋九尧缓缓点头,“噢……认错了,你本来要剪谁的?”
    她倒是不怂,说得清清楚楚,“我本来要剪赵贤的,他在集市抢了我的糕点,还吃光了,我要拿去送人的。”
    宋九尧看向众人,“赵贤呢?”
    有人偷笑,“蹲坑去了,去了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躲起来了。”
    “去,把他叫出来。”
    没一会儿,赵贤麻溜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阿丰。
    宋九尧:“你抢了她的东西,还偷吃了?”
    赵贤看着林晚云,啧一声,“逗你玩儿,就吃了两块枣泥糕,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啊!”
    林晚云冷冷看他一眼,不吭气。
    宋九尧:“两块也是吃了,没经过人同意,那就是抢。”
    他看向林晚云,“说吧,现在怎么办?”
    林晚云还未出声,阿平先笑说:“她说让他吐出来。”
    宋九尧:“让她自己说。”
    林晚云看着眼前的男人,咽一下嗓,“吐出来就算了,原样还给我就行。”
    宋九尧点头,“赵贤,你马上去买,原样还给她,缺一口都不行。”
    赵贤:“行,我马上去。”
    宋九尧歪个脑袋,勾着嘴角,笑问:“这样行吗?”
    林晚云挪开视线,点头,“行。”
    这个人还挺好说话的,而且长得是真好,笑起来真好看。
    宋九尧抬起一条腿,大掌拍了拍,倾身朝向她,似笑非笑的,“你和他的官司断了,到咱俩的官司了。”
    林晚云呆滞看他。
    他摸头上那一块秃头,“你剪了这一块,我得去剃个光头才能出门。”
    她抿一下唇,“我给你出钱。”
    宋九尧定了两秒,蓦地一笑,“我有理发的钱,不用你给,你跟着我去,我剃多光,你就跟着我剃多光。”
    “……”
    第6章 不要剪到我的耳朵。
    有人幸灾乐祸,笑道:“天儿越来越热了,剃光头多凉快。”
    “那是,还省事儿,省水。”
    宋九尧鼻腔一个气声,“走吧,西头就有一家理发店,剃头一毛五。”
    林晚云木着一张脸,垂睫盯着地上的发丝。
    因为从小娇生惯养,她没有什么金钱观念,爸妈离婚后,富豪老爸不忍心让她受一点儿委屈,对她一向有求必应,被无赖这么欺负是头一遭,她才气急攻心。
    爸爸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能让人欺负,也不要去招惹别人。
    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一次是她的错,怨不得别人,若是前世,剃便剃了,只是这个年代,她今天要是剃了光头,别说大哥要把她赶出家门,刚找好的工作也泡汤无疑。
    “我现在还不能剃……”
    她看见男人的面色在转瞬之间就凉了。
    他嘴角往上一扯,带着邪气,“那你说了可不算。”
    林晚云眼睫微颤,试图与他商量,“因为我要上班,所以不能剃头,我剪了你的头发,我跟你道歉,也愿意赔偿。”
    “你能赔偿什么?”
    “赔钱,四十块行吗?”
    她想,赔一个月的工资总应该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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