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皇上差人将宣妃送回凤栖宫,第一次没有跟过来留宿。
    次日一早也没有过来用膳。
    宣妃差人去问,皇上只说是安定王刚回京,有许多要事要去处理,让宣妃自己好生照顾自己。
    尽管没有多余的言语,可宣妃还是感觉到疏离了。
    是因为什么呢?她站在廊下百思不得其解。
    “娘娘,早晚已经有些秋凉了,娘娘还是早些进去吧。”
    是小蝶。
    “小蝶,你可觉得我在殿上有些许逾矩?”
    “娘娘是指,那一日……”
    “是那一日。”安凝焦虑写满了双眼。
    小蝶略微微思忖,“与其说是逾矩,不如说,过分释放?”
    “过分?”
    小蝶嘟着嘴抬头,“是娘娘让奴婢说的,可不是奴婢想这样讲的。”
    安凝抚摸了下她的头发,“傻瓜,我就是要你真实的观感。”
    小蝶下去了,安凝面色却更加凝重。如果说连小蝶都觉得有点过于放肆了,那么皇上呢?还有……安定王呢?
    凤栖宫殿外右转五十米,再向前直走数十步便是养心殿偏殿,往前便是议事殿,皇上的御书房附近,再向前便是大殿了。尽管这样近的距离,可安凝却没有合适的理由去找皇上。
    皇上也没有再来。
    已是九月,天气又忽的热了起来,据说还有一轮秋老虎的残阳,夏天才算真的过去了。
    听下人们说,很快就是秋猎了。
    隐约记得,好像皇上也提过这么一茬,等待的日子过得缓慢,安凝渐渐有些气恼。她差人去养心殿,喊皇上来用午膳,心里想着,如若不来,她便晚上亲去养心殿,到床榻上去问个清楚。
    正午高照的时候,皇上行色匆匆的踏进凤栖宫的大门。
    安凝喜上眉梢,“皇上,您可来了!”
    喜悦的神色还来不及转换,皇上就开了口,“朕近日有些忙,冷落了你,实在不是心中所想。”
    “那你心中所想是什么?”
    “嗯?”皇上诧异的抬头,他原本只是客套,想着不要冷硬的吃这一餐,可是没想到安凝居然真的问了出来。
    见他看向自己,安凝有一瞬的诧异,她才恍觉得自己失言,只是话赶话没过脑子就这样说出来了。
    一瞬的愧疚很快就被数日等待的焦灼所覆盖,她昂起脸来,心下想着:说了便说了,再者说,皇上明摆着就是在冷落她,难不成还不能问了吗?
    小蝶端着茶点上前来:“哎呀皇上,娘娘,先用点茶点吧。”说着向安凝使了个眼色,示意和缓些。
    想着皇上这么
    可是皇上却后退了一步,“朕先去忙了。”
    皇上回过头来,看着眼泪汪汪的她,他微叹了口气看着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才道:“你待怎样?”
    “爱妃不必忧心。”
    “可是与南都有关?”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之间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
    皇上起身扶住她的肩膀,“朕并没有欺瞒你,近日的确公务繁多。”
    “为何这样问?”
    安凝暗暗地闭了眼,将激动的情绪狠狠地摁住。待缓了数秒,她仰起脸:“可是臣妾做错了什么?”
    “那你可反思出来什么了?”
    突然就觉得委屈,眼泪跟着就要掉下来。
    安凝顿住。
    有那么一瞬,安凝好似看到了皇上心软的眼神,她顺势就想扑进他的怀里。
    良久,安凝道:“许是那日太放肆了。”
    许久,情绪方平静下来。
    些日子都不肯踏足凤栖宫,罢了。罢了就是。
    简单用完,皇上再度起身。
    “你可是,不爱我了?”
    皇上轻咬着唇,眉头紧锁。
    皇上刚拿起茶点,正要吃,瞥了一眼安凝,眼泪滴滴答答跟着就掉落在素锦上,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上复又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安凝如鲠在喉,这一餐吃的格外不适。
    安凝近乎委曲求全的就要跪下,“您好歹用了膳再走。”
    安凝竭力克制着自己想哭的冲动,微一摆手,众人离去。
    侍女们端着菜前来,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臣妾只是不想成为后宫中无端被冷落被放弃的妇人!臣妾自幼亲身感受经历着这一切,臣妾只是觉得,有什么话皇上不妨直接说出来!臣妾能改则改!”
    安凝扑上来捶打他的胸口,泪水顺着决堤的情绪嚎啕而出。
    小蝶她们在门外听着也跟着心里咯噔了一声,紧咬着唇不敢妄动。
    “什么话?”皇上言语简洁。
    安凝看了一眼皇上,这山峦雄伟威严,她绝不要就站在这山脚下孤单的仰望,她偏要跨越过去,问个明白。
    “因为皇上在冷落臣妾,臣妾自然就会反思。”
    他微一皱眉,放下茶点,“朕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就要站起身走。
    “臣妾有些话,想问皇上很久了。”
    安凝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她近乎毫无保留地喊了出来:“你还说你不是生气!”
    皇上不答。
    安凝捶打着他,小啜出声。
    皇上哽咽的说了半句:“爱……”
    爱是什么呢?
    男人的心理很微妙,好似有那么一段时间,是真心认为捧在心上的女人怎么作都是没事的。
    哪怕他的确是那样讲的,说你对别人骚出来也没关系,哪怕他心里真的这样以为。
    可内心珍若明珠之物一旦遭受了玷污,它便再也不是心上之物了。
    可能只是一个眼神,也可能是心里拿这个眼神当了引子。
    无论如何,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被击碎了。它如此的不堪一击,他也没想到,它如此的不堪一击。
    “或许你从一开始追求的,那种爱与欲共存,或许并不存在呢?”他声音喃喃,如耳语。
    可她却听了个真切,脑子嗡的一声:“你在说什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皇上抚着她的双肩,认真的望着她的眼,仍然是这双眼,可他却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
    忽视不了那天她带着这样一双眼看着安定王。
    忽视不了她被践踏,在爱里承受被罚的喜悦。忽视不了她下贱的爱。
    下贱的爱?他恍惚察觉到自己的内心,不,不是如此。是她执意要把受虐与爱情合二为一。
    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爱与欲是不能共存的。”皇上重复道。
    “可是我们分明可以。”
    不,不可以的。她不是那样的女子。他说不清为什么,可是那样对待她了以后,她身上原本独有的所有光环,在那一瞬间失了色。
    他甚至不知道是在何时在何地,在哪个准确的契机出现时,他的内心开始轻视的。
    或许从一开始,潜意识里决定封妃,而不是为后,就是最好的说明。
    妾就妾,不是妻。妾可以亵玩,却得不到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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