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轰!
    群英殿,炸了!
    人人难以置信望向孙桡,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充满震撼惊骇,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没人能想到,这等关键时刻,是孙桡站出来了,并且说出了这等惊世骇俗之语!
    正说人证……
    人证,出来了!
    “他一个小人物,哪来的这等勇气?!”
    人人傻眼。
    孙桡,小人物?
    如果这样的想法传出这方大殿,定然会引得世人惊骇,毕竟在世人眼中,他再不济也是礼部尚书啊!但这里是群英殿,在叶向佛风无尘楚贤王面前,他真的只是一个小人物,尤其是他只是临时被提拔上来的礼部尚书,只等新皇继位,他这身官服必定会被第一个扒下来,在场大部分人也都看不起他,只是以为他运气好罢了。
    可是现在……
    就是这样一个在众人眼里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成功的掀翻了整个大殿,给众人带来的冲击甚至一点都不逊色于鲁冠侯从黑色包裹里拿出的那些证明叶青鱼身世的证据!
    “你……”
    卫钊更是脸色大变,险些怒骂出声,但最终还是压下来了,怒气冲冲咬牙切齿道:“孙大人,这可不是您撒泼的地方,你可知道……”
    卫钊慌了,不管孙桡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敢再让后者说下去了,生怕这好不容易强行支撑起来的局势再度崩塌。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孙桡的决心,或者说,后者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定!
    “老臣没有撒谎。”
    众目睽睽之下,汗如雨下,整个身子都被汗水打湿的孙桡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艰难,但从他的动作中人人都能感受到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它是……
    超越生命的死志!
    孙桡抬起头,苍老惨败的脸上,双目如电,决意坚定,更有一丝抹不去的懊恼,根本不因卫钊如择人而噬的眼神动摇丝毫,摇头道:“其实,老臣当年就应该站出来的,只可惜,老臣当年实在太爱惜这身羽毛了。毕竟朝野这么大,谁又会真正在意老臣,曾为卫大人次年的文状元呢?”
    “老臣论谋略唇舌不如卫大人,卫大人乃王朝右丞,人臣之巅,老臣自愧不如。但纵然只是先皇陛下身边的一介小小翰林执事,老夫也从未忘记,君子之行,当无愧于心,无愧于祖,无愧于我辈数载寒窗!”
    文状元?
    众人没有在乎孙桡的喟然自叹和卫钊之间的对比,几乎瞬间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
    翰林执事!
    芈熊身边!
    一时间,众人如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就在他们心中震动,疯狂思索这种可能之时,孙桡接下来的话,更完全印证了他们心头所想。只见后者抬起无力的手臂,坚定地指向鲁冠侯身边的那些信笺,沉声道:“那些书信,至少有大半是先皇口述,老臣书于纸上!”
    轰!
    孙桡此言一出,全场喧哗再起,瞠目结舌。
    就在刚才,鲁冠侯拿出那些信笺的时候,他们只在乎上面属于芈熊的私印了,根本没有想过,芈熊平时连笔杆子都懒得拿,连奏章都是由身边翰林执事宣读,他来口述评改,又怎可能写这么多信?
    现在,疑惑解开了!
    “它们是孙桡写的?!”
    联系芈熊生前的习惯,孙桡此话一出,几乎全场所有人都相信了,但显然,其中绝对不包括卫钊和楚贤王。
    “放肆!”
    卫钊脸色大变,心头怒火喷发,并且这一次,他不打算压制了,双目充血赤红如同喷火,怒斥道:“如此私密信笺,先皇又岂会让你个小小翰林院执事书写?”
    卫钊还是那个卫钊,一针见血,只是一句话就把整个群英殿的骚动镇了下来,人人狐疑望向孙桡,等待他的合理解释。
    对啊。
    这等皇家机密,甚至堪称皇室近些年来最大的丑闻,芈熊又怎可能让孙桡执笔?再者,以芈熊的心性,纵然他会让孙桡执笔,又怎可能事后还让他活着?这不是一个巨大的把柄么?
    莫非……他也是叶向佛指使的?
    卫钊的嗅觉实在是太敏锐了,一句话,直接让众人对孙桡产生了巨大怀疑,不再如刚才信任。
    “你怎么可能活着!”
    卫钊再下重手,孙桡明显身体一颤,但绝对不是惧怕,只见他昏黄的眼底闪过一抹追忆,惨笑道:“自然是因为老臣命大。”
    命大?
    孙桡这话当然没人信,但显然,孙桡也没打算让人相信他,自顾自道。
    “当年老臣入宦途,直接就是翰林院执事,郁郁不得志,纵然陪在先皇身边,也时常不满。正因为此,才在无意间看到先皇于叶贵妃的手信,震惊之下,被先皇觉察,但先皇并没有赐死罪臣,反而网开一面,从此令卑职替他撰写此类信笺……”
    又是回忆?
    众人闻言皱眉,却没人敢打断,继续听着,只见孙桡脸上凄然更多,苦笑道:“但老臣知道,老臣的命运只在陛下一念之间,死是早晚的事,无论何等尽职恪守,陛下都不会允许老臣活着,若是没有例外,当年雨夜,应当就是老臣的最后一天了,可谁曾料到……老臣,命不该绝!”
    雨夜?
    命不该绝?!
    众人一怔,突然心头一震,骇然望向第一重平台那三个座位其中一人身上。
    谁能在那等局势下救得了孙桡,或者说……逼芈熊留他一命?!
    时间更在当年,他们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叶向佛!
    当年是叶向佛威胁的芈熊,救下了孙桡?!
    虽然孙桡自从站出来后,自始至终从未看叶向佛一眼,但是对于当年发生的一切,众人已经完全能够脑补出来了。
    恍然大悟的同时,人人心头的震荡也更加剧烈了。
    实锤!
    孙桡的存在,就是叶青鱼身份的最大实锤了!卫钊刚才不是说死无对证么?孙桡还活着,他就是最大的人证!
    但显然,卫钊不是这么想的。
    “大胆孙桡,妖言惑众!”
    卫钊脸色涨红,几欲渗出血来,声如惊雷,再震整个群英殿。
    “编故事的本事倒是不错,但你以为你说了这些就能证明这些书信是你所书?!今天你就是把它们背出来,也无从证明!”
    卫钊还在诡辩!
    此言一出,大殿里已经有人皱起眉头,不满地望向了他。愤怒是真的,感到麻烦也是真的。
    不见黄河不死心!
    但是,卫钊这番话不仅表达了对孙桡的不信任,更在字里行间表明了,他认定孙桡今日此举就是叶向佛的安排!
    “就是背出来也不信你!”
    他的最后一句话,更直接把孙桡的后路都堵死了!
    “假造书信……暗中筹谋……让孙桡出来顶缸……”
    卫钊的任何一次质疑都在讲故事,一个叶向佛如何利用手里资源蒙骗众人的故事,事实证明,他讲故事的水平比鲁冠侯孙桡好太多了,只是寥寥几言,就成功撼动了众人的理智。
    “到底哪边才是真的?”
    尤其是大殿里那些尚未做出选择之人,更是满脸茫然。没有做出选择,就代表着他们不敢相信楚贤王或叶向佛任何一方能在内荐结果上稳稳获胜,那就更别说现在了,更是感觉眼前迷雾缭绕,让他们看不清真相。
    就在这时,当众人以为局势会再次回到原点,孙桡这次站出来注定要功亏一篑之时,突然。
    “呵呵。”
    “卫大人觉得老臣是在讲故事?”
    孙桡,笑了,笑的是那般坦荡,那般赤诚,更让众人惊讶的是,自从站出来后,他第一次望向了叶向佛!
    “请王爷宽恕老臣今夜之举,昔日王爷搭救之恩老臣没齿难忘……只是今天,老臣实在不想憋着了。”
    说完,他也不等叶向佛回应,显然无论叶向佛是否答应,他都心意已决,当再次望向卫钊,孙桡脸上的笑容足以令任何人震惊。
    “既然是时间的问题,当然还是要让时间说话。”
    孙桡先是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困惑不解的话,而后笑道:“老臣知道,这件事定然不会于那场雨夜罢休,老臣一生苦读圣贤书,或许有人认定老臣愚钝,冥顽不化,但老臣自有自的坚持,认定,这个世界本该如此,就该如此,即使妄图掩藏,也定有破土现世的那一天,所以……”
    妄图隐藏?
    破土现世?
    文人说话绕口,群英殿里大部分人都一头雾水,但显然,卫钊听懂了,因为他和孙桡都是文人,虽然他们的选择从不一样,在内心的坚持上,他们都一样的坚定。所以,当他听到孙桡这句话,脸色蓦地大变,再也无法安定。
    “你到底做了什么?”
    看着卫钊脸上的急迫和眼底的慌张,孙桡笑了,就像一个被缚双手憋屈了数十年的剑客,一朝撕裂枷锁,终于抓住了腰间的剑柄。
    “做了什么?”
    “老臣最近这些年做了什么,右丞大人难道不是最清楚的么?无非是在深宫罗列编年史,编纂史书而已,老臣所书,右丞大人应该都也亲眼见过了吧,难道没有发现什么猫腻?”
    史书。
    编年史?
    众人闻言依旧一头雾水,可却没有看到,坐在第二重平台席位上的李云逸,眼瞳蓦地一颤。
    孙桡这是……
    卫钊突然身体一颤,似乎他也想到了,但还未等他开口,孙桡的话音已经传来。
    “也没什么,只是老臣用藏尾藏首的手法,把凡是当年老臣誊写的密信都藏了进去而已。右丞大人如此心细如发,却没有发现其中奥妙,还真是让老臣意外呢。”
    藏首藏尾……
    史书!
    并且还是按照年份编纂的编年史书!
    孙桡竟然把那些信笺上的内容,藏到了那里面?!
    孙桡此言一出,即便是群英殿里一些连书都没有读过几天的军侯也听懂了,心神狂震的同时,望向孙桡的眼神充满了震撼和惊骇!
    这一手,绝了!
    孙桡的本意或者是希望后世有人能从那些史书中洞察到些许端倪,可是现在……
    以时间为证的史书,足以证明,这些信笺就是当年孙桡所写,否则,他又岂能如此精细的写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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