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叫过去吃早饭。
    文风苑里已经开始了清晨的忙碌,打扫的,清洗的,送餐摆饭的,十几个丫头侍从里里外外的进出忙碌。
    “少夫人。”
    “少夫人。”
    下人们见了她纷纷停下来问好。
    进了饭厅,桌子上的饭菜刚刚摆好,老太太正端坐在饭桌前,手里捏着一串佛珠,正在闭目养神。
    “奶奶。”沐晚恭顺的喊了一声。
    老太太睁开眼睛看向她,点了点头:“坐吧。”
    老太太突然叫她一起用早餐,沐晚的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始终在琢磨着其中是不是另有深意。
    “你不必想那么多。”老太太像是看破了她的小心思,“我前几日得了一只千年人参,特地让人煲了人参粥,一个人也吃不完,索性让你也尝尝。”
    老太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露嫌弃:“不把身板养得壮实一点,将来怎么生孩子?”
    老太太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算计,两个孙媳妇过门几年了,竟然都是一无所出,这让一心等着抱重孙子的老太太心急如焚,可这些话毕竟不好对着孙子说,只能暗地里提点孙媳妇了。
    凌慎行现在连锦秀苑的门都不登,只要回府必然是在桂花苑里,眼见着沐锦柔那边没指望了,也只能把心思放在沐晚身上了,一心盼着她早点为凌家开枝散叶。
    沐晚心想,老太太平时最不得意自己,如果说是想要抱重孙,这个想法不会现在才有,绝对还有她不知情的事情。
    刚刚煲好的人参粥里放入一点白糖,吃到嘴里有种淡淡的甜味儿。
    沐晚喝了一碗,老太太也吃了一碗。
    吃完饭,下人撤了碗筷,很快端上了消食的茶水。
    老太太喝了口茶才说道:“昨天督军半夜打电话过来时把我吓了一跳。”
    沐晚眨了眨眼睛:“可是为了慕家母女的事?”
    老太太点点头,叹了口气:“督军让我顾全大局。现在辽城的情况你也知道,督军想要立威就要取得当地民商的信任,慕老板最近又在帮忙拉拢了农商会的人,前前后后出了不少力,如果在这个时候把她们母女送回去怕是不妥。”
    “那奶奶的意思是?”
    “不如再容她们多住些日子。”老太太说这话时竟带着丝商量的语气,“我看希尧对这个慕小姐没有半点好感,而且他军务繁忙,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把她留下来也生不出什么风浪,只是要委屈你多忍让一些,别再闹得乌烟瘴气才好。”
    老太太从来没用过这样的口气和态度跟她说话,言谈间都是跟她商量 的意思,沐晚简直是惊悚了,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老太太对她产生了这般变化?
    不过,既然老太太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反驳,老太太说得对,这样做也是顾全大局,不管怎样,先把辽城的局势稳定下来才是重中之重,至于慕家母女,自然有人对付。
    ~
    沐晚刚回桂花苑,映春就哭丧着脸找过来了,一看到她就连声责骂自己。
    “这是怎么了?”沐晚看了眼红袖,用眼神询问。
    红袖笑道:“映春刚才给小姐洗衣服,不想小姐的口袋里还有一个小荷包,而她直到洗完了才发现。她觉得自己不仔细,已经哭了一会儿了。”
    “不过是个荷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沐晚无奈的摇头,“拿去晒一晒就好了。”
    “可是荷包里还有这个平安符。”映春摊开手掌,眼睛有些红肿,“这是静修师太送给小姐的,这么珍贵的东西却让我给洗了。”
    沐晚伸手接过来,看到这绣工卓绝的平安符,不免想到了那个绝美出尘的女子,“没关系,这东西也不怕水。”
    沐晚轻轻将它抚平了,放在一边的窗边晒了起来。
    晚上凌慎行过来的时候,两人一起吃了饭,沐晚去关窗时想到这个平安符,此时已经晒干了,虽然有些皱巴,勉强还能用。
    “在看什么东西?”眼尖的某人看过来。
    “一个平安符。”沐晚走到他面前,自然而然的被他抱在怀里,“这是一个师太送给我的。”
    凌慎行往她手中看了一眼,原来平静的目色突然黑沉了下去,出口的声音都带着几丝紧绷:“不知道这师太的法号是?”
    “静修。”沐晚背对着他,对于他的异样浑然不觉,“宁静致远,修身养性。”
    凌慎行的身体猛的一僵,半晌没有出声。
    沐晚还在摆弄着这小小的平安符:“都说静修师太的绣工好,果然是名不虚传呢,可惜我对女红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不然可以拜她为师,以后给你绣绣东西什么的……。”
    她说了半天,身后的凌慎行都没有动静,她纳闷的回过头,正看到他紧绷的脸色,沐晚眨了眨眼睛:“阿行,你怎么了?”
    凌慎行缓和了脸色,将她更搂紧了几分,“你是怎么认识这个静修师太的?”
    沐晚便把她如何给静修治病的事情细说了一通,末了还补充:“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晚晚。”他突然低声叫她的名字,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眼中涌动着复杂的辉芒,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可知道这个静修是谁?”
    沐晚摇摇头,却又突然坐直了身子看向他,一脸不可思议。
    静修不同于他人的尊贵身份、她的美貎与年龄、凌慎行异常的反应……这些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结论。
    “是的,你猜的没错。”凌慎行的眼中突然流露出无奈的悲伤,“她就是我的母亲。”
    沐晚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漂亮的女尼竟然会是凌慎行的母亲,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她就觉得眼熟,现在细细想来,那五官与凌慎行分明有着四五分的相似。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他们母子的事情,她也只是道听途说,他从来没在她的面前提起过。
    凌慎行默默叹了口气,重新将她搂进怀里:“她当年生下雪秋就出家了,那时候我也只是刚刚记事,当时,我哭着求她不要离开,但她还是决绝的选择了落发为尼,其实,我并不怪她,她也不过是个想反抗却无力反抗的弱女子,她深爱着督军,但又无能为力,最后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
    “你一点都不恨她吗?”
    凌慎行苦笑:“不恨也是假的,她抛夫弃子,我岂能不恨她?但这点恨意却是微不足道的。”
    沐晚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如果让她见到自己的父母,哪怕知道他们曾经抛弃自己,她也不会恨他们,更何况,也许他们也有这样的苦衷呢。
    她想她能明白凌慎行的心情,这种明明母亲就在身边却不能亲近和孝顺的感觉真的很虐心。
    沐晚忍不住抱住了他,柔声安慰:“如果你想见她,可以有空的时候去连山。”
    虽说如此,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能在附近选一座寺庙把静修接过来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沐晚再次惊讶看向他:“阿行,你不会想把大夫人接回来吧?”
    想一想,竹林里的佛堂马上就要竣工了。
    凌慎行笑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的确有这个打算,当初建佛堂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只是母亲她性格顽固,我怕说不动她,不过,也许你这个儿媳妇可以试试。”
    沐晚摇头:“她对我的印象其实并不好,一开始都不愿意见我呢。”
    “你还不了解她,如果她不喜欢你,不会送你平安符的。”凌慎行从身上摸了一会儿,最后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平安符,与沐晚手中的对在一起,“你看。”
    沐晚顿时受宠若惊,没想到静修竟然这般厚待她。
    “怪不得你一眼就认出这个符是大夫人绣的,原来跟你这个是一样的。”沐晚将两个符都拿在手中,“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愿意说服她留在凌府,反正在哪都是念经,不如离你近一些,你想她的时候还能随时去看她。”
    “所以说,还要辛苦夫人再陪我去一次连山了。”
    沐晚嗔他一眼:“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本来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静修又不是别人,那可是她的婆婆呀,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关乎家族和睦,国家生计的大问题。
    “对了,今天奶奶跟我说,慕家母女还不能走。”沐晚便将老太太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一遍。
    凌慎行皱着眉头:“你怎么看?”
    “虽然看着有些碍眼,但是还要以大局为重,现在局势不稳,没必要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她眼里,慕凌飞根本就构不成威胁,不是她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她对自己的男人有信心。
    “如果你觉得不高兴,我随时可以把她轰出去。”他抱着她哄着:“管他督军怎么想的,于我何干。”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沐晚笑着亲了亲他的眉心,温顺的窝在他的怀里,过了一会儿,她才突然紧张兮兮的坐起来:“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大夫人除了心痛症还有中毒的迹象,我虽然给她开了药,但就怕那个下毒的人不死心,暗中又做什么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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