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声音寒得像这冬日的夜里结成的冰:“母后派你来的?”
    “是。”
    “只是派你来给太子妃看病?”
    “是。”太医两只手抖得不行。
    一把利剑指在他的喉咙:“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姓江,去年,父皇的万婕妤胎相不稳,是你给看的,你怎么把本王的皇弟又或者皇妹给看没了呢?”
    江太医后背一寒,心想,他秦王是皇后的嫡子,自己是为皇后做事的,他就算知道真相,难不成还要去向皇帝告发自己的生母不成?回答道:“是臣无能,没能保住龙胎。”
    秦王手腕一翻,利剑在空中绕了个剑花,被他的亲信稳稳当当接住。
    “杀了。”秦王无情地吐出两字,扭头便走,脚下带起一阵风,地上被积雪打湿黏着的落叶都飞起来。
    “殿下饶命,微臣说实话。”
    江太医吓个半死,终于看见秦王留步,秦王回头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就像看一条狗一样。
    秦王的亲信道:“江太医,殿下给你一条生机,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务必实话实说。”
    “微臣说实话,皇后的人告诉微臣,让微臣来,找到太子妃故意用媚药魅惑殿下您的证据。”
    话落,看见秦王那双修长的手攥成拳头,骨骼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
    父皇的人就在附近,母后做的那些事情,父皇不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褚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脑子里一直重复着江太医最后那句话。
    故意陷害她,说她不守妇道?废了她的太子妃之位?是不是还要她性命?多险恶的用心啊。褚厉心中的愧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浓,浑身麻木地进了她的屋。
    红蓼在床前陪侍,褚厉近前问:“药喂她喝了吗?”
    红蓼站起身,拿出手里的半碗药道:“才喂了一半进去。”
    “给我。”
    红蓼把药碗交给他,让出陪侍的位置,退到一边。
    褚厉在床边坐下,先伸手去探她的脸和脖子,那潮红退去了一些,摸起来肌肤还是烫手的。他坐到床头,背靠着床榻,再把她扶起来靠到自己怀里,拿起汤匙去喂。
    汤匙塞进她嘴里,药汤很快被她吐了出来。红蓼上前拿帕子帮忙擦了。
    褚厉见状,稍微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捏开她的嘴巴,小心将汤药灌入,才见到她喉结滚动两下,吞咽下去。
    慢慢地,褚厉把剩下的半碗药也喂了进去,空了的碗交给红蓼。“今夜你怕是不能睡了,要看着熬的药,还有煮点流食,她夜里如果醒来,一定饿了。”
    “奴婢晓得的。”红蓼接过汤碗,自觉去了厨房。
    主子在人前的清白是秦王守住了,自己的命也是他从皇后手里救下的,他的话,红蓼此时是无条件顺从,也顾不上去想什么有夫之妇和孤男共处一室合不合乎礼法了。
    夜晚寂静,房里的蜡烧没了,也没再点,红蓼一去没再回来。褚厉一直把人抱在怀中,窗外没有月亮,积雪白日里渐渐化了,无边的黑暗将他们两个一起吞没。
    前世的场景一幕幕快速在眼前闪过,从她刚把身子交给他的那晚,到上阳行宫温泉浴池中的鸳鸯交欢,到她落胎时颓然靠在他怀里,双眼浮肿而绝望,再到帝后大婚当夜不知疲倦的浓情缠绵,最终是她在宴饮中倒在自己怀里吐血不止的场面。
    热泪滴溅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又滑落进指缝间,褚厉举起她的手放到嘴边,一根根手指来回亲吻,尝到了泪水的咸味,是他自己的。
    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下,褚厉察觉到了,低头去看她。
    魏檀玉无力地睁开双眼,只看见一片黑暗,猛地抓紧他的手,虚弱的声音里透着十分的急切与畏惧:“好黑,快点灯。”
    “好。”褚厉从床边离开,点亮了屋里几处灯盏,灯火烧起来,屋子里渐渐明亮。
    回到床边时,她又睡了。褚厉抬手去探她的额头和脸,没那么烫手了,看来是解药起了作用,他在床前坐下,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睡颜,翻腾在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
    子时,寺里撞了三下钟声,悠长的声音回荡散去。魏檀玉听到钟声,再次转醒,嘴里仍是叫嚷着黑,褚厉又去拨了下灯盏,灯芯烧长,屋子里更明亮了。回到床边时,她一双眼睛有了些神采,紧紧看着褚厉。
    褚厉又伸手去她脸上探了探,温度如常,药应该是解了,坐下来问:“玉儿还难受吗?”
    “难受……”魏檀玉嘴里呢喃着,眼睛紧紧看着他。
    褚厉起身,准备去给她倒些水喝,不妨衣袖被一阵柔软的力量牵扯住,接着听到她软绵绵的声音:“别走……你别走……今夜留下来……陛下……”
    第36章 .  亲密(晋江独发)   太子妃人间绝色(晋……
    褚厉起身, 准备去给她倒些水喝,不妨衣袖被一阵柔软的力量牵扯住,接着听到她软绵绵的声音:“别走, 你别走,今夜留下来,陛下。”
    “我不走,我会一直在这里。”褚厉回到床前。
    烛光映照下,那双清水般的眸子转瞬间充盈了泪花,晶光闪闪地望着他。
    褚厉在床边坐下,伸出拇指去她眼下擦拭,一双柔夷捉上他的手腕,四目相对, 她眼里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你怎么也哭了?”
    褚厉垂下眼睫。哭了吗?他自己不知道,他是个男人,男人都是宁愿流血也不愿流泪的,上一世他只在她死的时候哭过。
    “你也觉得疼吗?”她接着说。
    褚厉抬手又摸了摸她的脸,温度如常,不解为何她还是神智不清, 依然沉浸在幻觉中。尽管她把自己认成还在前世, 把眼前的他看作是夫君,但他此刻心里没有一丝欢喜。
    “玉儿, 你想说什么, 不妨把你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不用总藏在心里。”
    “你那么冷静,也不哭,我以为,你没经历, 感觉不到疼。你知不知道,他要从我身体里离开的时候,我有多疼?我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啊。”话到此处,她的眼泪一下子决堤了。“他们都讨厌我,我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喊杀。我爹郁郁不得善终,我娘和弟弟也觉得抬不起头,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就到了这副境地。你不疼,所以不哭,你将来可以和其他女人再生孩子,可我除了你的宠爱,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面前的男人泪眼模糊,她一双泪眼挤出笑容:“你也觉得疼了是吗?”
    “是。”褚厉后背僵硬,双手捧着她的脸,终于明白原来她内心对自己有如此深的误会。“他也是我的骨血,我当然疼,比万箭穿心还要疼,但我更为你感到心疼,你遭受了这些身体上的痛苦,心里的苦也一直憋着,什么都不与我说。把自己都憋坏了,我也做的不对,什么都没与你说。”
    一双纤细的胳膊环住他脖子,她主动把半个身子都贴上去,脸和他的贴着问:“那你会一直爱我吗?”
    “会,除了你,我不会再爱其他女人。”
    唇瓣相贴,湿润胶着,黏在一起难分难舍。
    红蓼端了热粥进屋。一阵艳靡的喘息传进她的耳朵,她慌张地看过去,乳白色的纱帐里,男女面对面抱坐在一起,唇齿相依,正在亲密。
    那床上的两人许是太过投入,没注意到她进来。红蓼咬着牙,心想秦王怎么能如此趁人之危,再看过去,欲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帐中的女子热情似火,娇喘不断,纤纤玉手灵活地挑开了男人的衣裳。男人精壮健硕的胸背露出来,每一处紧绷的线条都透着无穷的力量。
    隔着纱帐让红蓼看得脸红羞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又想自己主子是中了幻情药物,神智不清,那秦王还是趁人之危,主子都是太子妃了,怎么会和他干这种事?却听秦王的声音从帐里传来:“玉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此刻是谁?我又是谁?我怕你明日后悔。”
    女子发出一阵轻浮的笑声:“你是褚厉,夺走太子之位的秦王,你老实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说完,直起腰身跪坐在那男人腰下,胸直接送到了他面前,衣裳早滑下去,香肩半敞。“你让我看看,你有多爱我。”
    红蓼头皮发麻,匆匆溜去门外。又怕其他人来,只好坐在客房外的台阶上守着,惊魂未定。屋内传出口申口今,女人的娇喘时断时续,听得红蓼面红耳赤,只是在想,他们有了肌肤之亲,这往后,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
    夜深无人出行,外面实在是冷,红蓼听得心里乱糟糟的,想到厨房还熬着药,便去了厨房看火。
    不知不觉,天亮了。红蓼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人在厨房,面前熬的药却不见了,她走到房外。屋里很安静,门开了一条缝。
    红蓼准备推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秦王站在门里,穿戴整整齐齐,是和昨日不同的一套衣裳,见了她人,问道:“阿七是什么来历?是否可靠?”
    红蓼心里极尽联想,大概明白了秦王什么意思,他和阿七同住一间,昨日他应是没歇在自己床上,阿七多少有所察觉,红蓼答:“可靠,他也是从小就伺候主子,从郑国公府跟着去东宫的。”
    秦王又道:“粥和药已经放在案上了,你让阿七去烧些热水,你进去把她叫醒,让她喝药,用些粥,热水准备好了,你再……再伺候她沐浴,沐浴收拾好了,让大夫再过来瞧一瞧。本王今日有急事要先回趟王府。”
    临走之前,褚厉又给她一段竹信。“有急事用这个,本王的亲信随叫随到。本王也会早些回来。”
    红蓼收下,走入屋内。屋内漂浮着粥的香气,地上干净。红蓼看见魏檀玉衣裳都搭在床外的架子上,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被收拾过。
    红蓼拂开纱帐,被子下露出的床褥稍显凌乱,床笫间还留存着一丝丝暧昧的气息。
    魏檀玉安稳地睡在那里,身上的被子盖得整齐,直盖过胸口到了脖子下。往日清晨里,她睡醒起来,脸颊总是莹白剔透的,今日则跟迎着春风刚盛开的桃花一样,粉红娇嫩。红蓼轻轻去摇动她:“太子妃,太子妃。”
    睡得沉,人没醒。“小姐……小姐,醒醒。”
    魏檀玉缓缓睁开了眼眸。红蓼扶她坐起身靠上床榻,自己去一旁端粥过来。
    只她坐起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惊呆了,她上身就穿了一件裹胸,还穿反了。
    红蓼马上别过了脑袋,去吹滚烫的粥。
    魏檀玉察觉出不对劲,直接掀开了被子,白色的亵裤穿在身上,但身下的被褥床单一片凌乱,她腿间压着的那块床单上还有斑斑痕迹。她一看就明白了,问红蓼:“昨夜,我跟秦王……”
    “太子妃放心,奴婢不会说出去的。”红蓼不等她说完,赶紧回答。
    原来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那样,魏檀玉拼命回想昨夜的情形,但脑子里的片段断断续续的,回忆不完整。腰际酸疼,低头就看见腰上一把掐痕,便浑身感到不适,她急忙下了床,掀开被子满床寻找,没见到有红色,耳边忽然冒出昨夜他说过的一句话来:“我不喜欢趁人之危,我等你下次清醒的时候……”顿时面颊发烫,追问红蓼:“你昨晚怎么不阻止他?”
    “奴婢……”红蓼难以启齿。
    “你昨晚都看见什么了?一五一十告诉我。”
    “奴婢看见,看见太子妃主动去脱秦王的衣裳。秦王问太子妃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太子妃干脆得回答出了秦王的名字,还说什么他要夺太子之位,太子妃还问秦王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还……”
    “还什么?”
    “还说想知道秦王有多爱自己,让秦王表现给自己看……”
    “……”
    红蓼此刻晕了,她也不知道魏檀玉究竟是何想法了。她只是把她说的话复述了出来,还没形容她的举动,红蓼实在是难以启齿。
    魏檀玉心想也怪不得她,自己昨夜神志不清,肯定当成是前世了。
    红蓼把粥送到她面前:“太子妃一定饿了,快喝粥吧,喝完再吃些药。”
    魏檀玉吃了粥,喝完药,先将昨日的衣裳穿在了身上,又将床帷床笫之间仔细察看了几遍,没见着有落红。
    阿七的热水准备好了,送进屋来。红蓼伺候她去浴桶里沐浴。
    脱了衣裳才知道胸前有几道红痕,还有一道浅印,像是牙咬的。魏檀玉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从红蓼手中夺过浴巾,自己动手去搓,她肌肤娇嫩,搓几下就泛红。
    沐浴完毕起来穿上新衣,齐胸的裙子刚好能将红痕几乎都遮下,只一道痕迹露在外面,但穿了里衣后,也就能遮在里衣下了,虽里衣料子薄,透出肌肤,但不仔细盯着看,也看不出来,外面还要再穿一层大袖衣,穿上就什么都看不着了。
    魏檀玉这边沐浴穿戴好,房里收拾完毕,已是快晌午了。大夫给她诊治完,说药已经全解了,魏檀玉谢过大夫,给了赏钱,让阿七送他下山。阿七却犹豫着,秦王专门叮嘱让大夫在寺中留几日,要确保她安然无恙才能离开的。
    褚厉回到王府。丫鬟水心热情迎上前来道:“殿下,您这几日去哪里了?可算是回来了。”
    褚厉避开她触碰,理都不理,直接入了房中。
    水心撅起嘴,不快地往厨房里去。
    厨房里的厨娘们见她脸色难看,就知道她又是热脸贴秦王冷屁股了,不过做丫鬟的,看主子脸色那也是家常便饭。恭敬地纷纷行礼。
    王府众人看在她是皇后在秦王十四五岁时送到秦王身边的通房,在王府里也呆了好几年了,即使她一点都不得宠,也都敬她三分。
    她不得宠,却有资历,又是皇后安的人,王府里没有女主人,秦王不在府,都是她管着院里女眷,女眷们都要巴结一下。
    水心一入厨房便道:“殿下今日回府了,马上把他最爱吃的点心都准备好,我一会端去殿下书房。”
    厨娘们谨遵吩咐。
    很快,水心端着点心又入了褚厉的书房,褚厉正和尉迟隆在里面谈事情,不妨有人不打招呼就突然闯进来、玄山寺皇后欠的那笔账还记着没有勾销,一见又是他母后安插的这个丫鬟,褚厉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不打招呼就进来的?”
    一边的尉迟隆听着他语气已经很克制了,克制之下是汹涌待发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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