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更黑了,外面寒风愈发凛冽。
    寒宁宫里却暖和得很,不仅暖和,甚至还有些热,热得叫人发汗。
    裴轻站在冒着氤氲水汽的浴池旁,有些局促不安。她没有这般伺候过萧敬,他来宫里时,她也不过是陪着下下棋,说说话,到用膳时替他斟酒布菜罢了。
    他脾气向来温和,虽有着帝王威严,手握天下江山,私下却从不会以此对她逾矩。
    可眼前的男人不一样,他嘲讽、不屑,更不耐烦。
    “你还要这样站多久,不会解衣裳?”
    他皱着眉催了,裴轻这才有所动作。纤纤玉手碰到了萧渊的腰间,他眸中倏地一暗。只是裴轻仍低着头,毫无察觉。
    腰带倒是好解,只是领口的至胸前的扣子却是令她有些吃力。瞧着也没什么不同,可她左解右解愣是解不开,裴轻不由凑近仔细地看,想看明白这衣裳究竟有什么古怪。
    女子的香气就这么忽然靠近了,萧渊甚至能听见她轻轻的呼吸声。她的长摆衣袖边缘触到了他的指尖,竟一路痒到心里去。
    下一刻,萧渊握住了裴轻的手。
    她的手还是那么小,总是凉凉的,要用他的手才能焐热。
    裴轻一愣,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萧渊怔了片刻,只是他立刻反应过来,眸中掩不住的厌恶,将裴轻的手握得生疼,粗鲁地教着她解衣裳。
    “这样,学会了没有?”
    他松手时,女子原本白皙的手背多了好几道指痕。裴轻点点头,沉默着继续替他脱下衣裳,萧渊也不再说话,殿中极为安静。
    直至男人亵衣亵裤都解开脱下,裴轻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南川王才又开了口。
    “娘娘可真会装。”
    定然就是这副娇软羞涩的样子,才勾得萧敬自娶了她后,便不再去其他嫔妃宫中。嫡长子给她养,万千赏赐任她挑。若是再生个野种出来,那个病秧子想是要把天下一并奉上了。
    男人泡在温热的水中,闭着眼睛什么也没说,裴轻却莫名觉得周遭弥漫着一股怒气。
    她想了想,许是伺候得不对?想定后,她慢慢靠近,试探着伸手。
    萧渊在这一瞬间睁开眼睛。只是他没动,没露出任何异样,就这样背对着她。
    那双有些凉的手,落到了他的肩膀上,力气不大,却又一下一下地按捏着。
    身后传来柔柔的声音,“听闻今日,王爷出宫绞杀了裕王一派的余孽。挥刀数次,想来身上会有些乏。”
    她的手又慢慢挪到了他结实的臂膊上,认真又仔细地按捏着:“我记得......是用热水沐浴,再辅以指法按捏,方可缓解次日身上的酸痛。”
    这法子,是曾经那个每日上窜下跳不消停的少年告诉她的。只是那时候的裴轻还不知道他也是皇室血脉,身份尊贵,更是自幼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于是她抛下他时说了那些话。
    “他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嫁给他我就是皇后,天下珍宝应有尽有。可同你一起,就只有粗茶淡饭,还不如我在家里过得滋润。你一介匹夫无权无势,凭什么叫我跟着你一起吃苦?”
    裴轻仍记得那时他的不可置信。
    就像后来她无意间知道,称霸南境的南川王根本不是什么老头子,而是一个名叫萧渊的俊美少年时,一样的不可置信。
    又是无尽的沉默。
    她那句“我记得”,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是想拿旧情换得他的怜悯?
    萧渊傲慢地勾起唇角,拨开了她的手。裴轻不解地看着他。
    烛光映照下,他的侧颜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连同声音都如蛊般惑人心神:“去,叫楚离拿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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