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七章 天威难测
今天没有大朝会，早早起床的万历皇帝上午处置了一会儿政事，又和内阁的两位大学士聊了聊朝廷最近要处理的几件大事，等到事情谈完，大学士退去，他总是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一样。
转眼到了午膳时间，他突然想了起来，自己昨天答应母亲，将叶绿裳和沈运召进宫来的。
想到此事，他随口将事情吩咐了下去，自然有内廷的宦官带着他的口谕前去唤人。
午膳刚刚用完，内廷的宦官，带着几分惶恐的回来了。
“什么？”听完内侍的禀报，万历皇帝霍然而起：“那沈运不在府邸，你等传召朕的旨意，竟然无处送达？”
“奴才也到了那淡水伯的衙门里去了的，只是那淡水伯不在海外抚慰使司衙门也不在府邸中，奴才这才办砸了差事啊！”
那内侍哭丧着脸，惶恐不安的回答道，这传旨的差事，本来是和在皇帝身边的近侍才能得到的差事，这一次差事办砸了，几乎就等同宣告他的宫里的前途没了，皇帝或许不会记住他叫什么名字，但是一个“无能”的印象，绝对是给皇帝留下了。
“派人去找，传潞王进宫！”万历皇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沈运的消失不见，可能是内侍的无能，也可能是因为潞王的任性，若是后者，那可真是大麻烦了。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去传召叶绿裳的内侍也回来了，和上一个传召旨意的内侍一模一样的嘴脸，跪在地下，几乎是一边磕头一边将事情的原委禀报给皇帝的。
万历皇帝挥挥手，和沈运的不见踪迹，叶绿裳的不见踪迹倒是没那么严重 ，毕竟是自家的长辈，再怎么胡闹，他也不觉得叶绿裳能和潞王一样的不知道轻重。
“传锦衣卫刘守有！”
片刻之后，从御书房里，传出了皇帝的旨意，这一次倒是没有劳烦内廷的诸位公公，锦衣卫在宫内就有当值的人，而且，对于传旨这种事情，大部分的时候，也是锦衣卫为内廷分忧的，让他们给自己的指挥使传旨，那简直不要太轻松。
而刘守有来的很快，这让皇帝阴沉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下。
“起来说话，朕想着知道昨日里潞王出宫后的行踪！”
“禀报陛下，潞王申时出宫，然后回了自家府邸，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潞王带人去了淡水伯的府邸，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淡水伯将潞王送出门来，此后潞王一直在王府里，不曾外出！”
“这还差不多！”万历皇帝心里踏实了一些，看来刘守有的确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象监视潞王这种事情，皇帝从来没有吩咐过刘守有，刘守有也从来没有询问过皇帝，但是此刻皇帝随口一问，刘守有就说得出来对方的行踪。
这才是锦衣卫的职责所在！皇帝是这么认为的，朝中文武百官，不一定所有的官员，都在锦衣卫的注视之下，但是，至少那些身居要职或者是颇有声望的官员，锦衣卫一定是要关注到的。
“那沈运呢？”皇帝问道，连潞王的行踪，刘守有都掌握的这么清楚，那么，似乎和沈运有那么一点小小嫌隙的刘守有，没道理不清楚对方的行踪的。
“据说淡水伯整日都在府里睡觉，除了在天色黑后从潞王出门，几乎没说踏出过府邸半步？”
“是么？”万历皇帝摇摇头：“我派去传他的内侍告诉我，他不在府邸中，也不在衙门里，那你可曾知道，他此刻在何处？”
“这个……”刘守有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皇帝的眉毛一下就是树了起来：“你犹豫什么，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朕问你，你还现编词儿么？”
“不是！”刘守有立刻否认：“淡水伯一大早就带人出城，往西山而去，上一次臣的人手，也在暗中护卫了淡水伯一路，只是到了城外，就再也跟不下去了！”
他低下头，低声的说道：“臣事后才知道，淡水伯是往翠微山而去了！”
“翠微山？”万历皇帝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翠微山里的那个山庄，还是他赐给叶绿裳的，沈运这没事就往翠微山跑，这是个什么事儿？
叶绿裳一直小姑待嫁，但是因为她的身份，配得上的人也没有多少，尤其是她几乎掌管了皇帝的内库之后，这婚姻大事，无论是皇帝还是她自己，都几乎都闭口不提了，这种事情太敏感，若她是一个男人，倒是也没什么不妥当的，但是，叶绿裳是一个女子，那就有些微妙了。
内库每年数百万两银子的进出，这么大的财富，当然是不可能容忍外人沾手的，即使是叶绿裳的亲姐姐，在叶绿裳以前没有掌管内库的时候，还努力的为她张罗良人，但是，自从她掌管内库之后，这话，太后几乎就没再提过了。
“此前数月，叶绿裳一直都是和沈运在一起？”
万历皇帝沉吟了一下，问刘守有。
“据臣属下的指挥佥事高寒禀报，他们两人在海外，虽然不说形影不离，但是也是相交甚密，而两人都在经商一途上，颇有天赋之人，惺惺相惜肯定是有的！”
刘守有的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但是，皇帝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们两人在一起？那是绝对不行的，且别说什么内库不内库的事情，就拿叶绿裳的年岁，大过沈运好些岁，这事情就不合适，皇室也是要体面的，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沈运是有妻室儿女的，而当今太后的亲妹妹，他的小姨，怎么可能去给人做小，哪怕是平妻都不可能。
“派人去翠微山庄叫人！”皇帝吩咐了一句：“不管他们在干什么，叫他们立刻，马上，进宫面圣！”
有人蹭蹭的去办这差事去了，刘守有却是没有皇帝的意思，依然在皇帝的身边。
“昨日里潞王向我自请出使海外番国佛郎机国，被我拒绝了！”皇帝摇摇头，“刘卿，你说，潞王虽然平时也跳脱，但是从来不肯轻易将自己置身险地，这一次他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有人在撺掇他？”
“潞王身边，皆是朝廷任命的王府府官，早就被锦衣卫查得一个地儿朝天了的，除此之外，就只有一般侍卫了，即使有人有心撺掇潞王殿下，也没有机会接近潞王！”
刘守有坦然说道：“臣以为，这只怕是潞王自己的主意！”
“我也这么觉得！”万历皇帝认同刘守有的看法：“若是没有海外抚慰使司，没有西山钱庄在海外建立大明钱庄，甚至没有叶绿裳带回来那么多海外的见闻，大概潞王也不会做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海外抚慰使司衙门，也算是小有局面，潞王认为，这个时候，他可以出去自己做一番事业了吧！”
“潞王殿下天资聪慧，必成大器，陛下有此辅助，是我大明之福！”
“朕派李如松出任那海外抚慰使司衙门的总兵官，自然是有意将这海外抚慰使司衙门彻底掌控，潞王也太心急了一点，即使是要出去散散心，也真不在这一时！”
刘守有诧异的看着皇帝，这可不象是皇帝嘴里说出来的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皇帝，一直是皇权威严的象征，但是，实际上，他和潞王的年岁相差并不是太大，只是两人的经历不同，才让皇帝看起来更为稳重睿智一些。
“他们两兄弟私下的时候，肯定说过这方面的话题！”刘守有心里暗暗想着，脸上却是不敢露出半分神色。
“你就在这里陪着朕，等潞王进宫吧！”皇帝挥挥手：“那个指挥佥事高寒，朕有印象，让他有空的是，去拜访一下潞王，就说是朕的意思，潞王听了太多沈运和叶绿裳在海外纵横捭阖的壮举了，让这个高寒，给他说一说在海外的艰辛之处，海外蛮夷，哪里是那么好相处的，要不然，我大明前些年，就不会饱受倭患之苦了！”
“陛下英明，臣一定将陛下的吩咐带给高寒！”
“还有你，你的心思，我多少也知道一点的！”皇帝大概是有些心烦，想用说话来排解心中的烦闷，此刻面前能和他说话的，只有刘守有，自然话题就转到刘守有的身上了。
“海外抚慰使司的主意，你以后不要打了，谁都可以做那抚慰使，但是，唯独你不行！”万历皇帝叹口气：“你是朕的左右手，是朕的鹰爪利刃，但是，那海外抚慰使司衙门，是给朕赚银子，来贴补朝廷钱粮的，一个人，若是手上有兵，有钱，有粮，那这样的人，朕是无论如何，不敢放在朕的身边了！”
“臣不敢！”刘守有一下就跪了下来。
“不敢就好，看来你还是明白了朕的意思！”皇帝点点头：“沈运会赚钱，那就让他给朕去赚钱，朕的爵位，也给的起，但是，这海外抚慰使司的兵马战船，断断是不能掌握在他手中了，所以，李如松去做这个总兵官，若是你还要搀和其中，那朕就得怀疑你的居心了！”
“臣万死！”
看着匍匐在地的刘守有，万历皇帝心里淡淡的说了一句：“这兵马战船，不能掌握在沈运的手里，当然，也不能掌握在潞王的手里，这是猜忌的根源，是我怎么都不会让他发生的！”
今天没有大朝会，早早起床的万历皇帝上午处置了一会儿政事，又和内阁的两位大学士聊了聊朝廷最近要处理的几件大事，等到事情谈完，大学士退去，他总是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一样。
转眼到了午膳时间，他突然想了起来，自己昨天答应母亲，将叶绿裳和沈运召进宫来的。
想到此事，他随口将事情吩咐了下去，自然有内廷的宦官带着他的口谕前去唤人。
午膳刚刚用完，内廷的宦官，带着几分惶恐的回来了。
“什么？”听完内侍的禀报，万历皇帝霍然而起：“那沈运不在府邸，你等传召朕的旨意，竟然无处送达？”
“奴才也到了那淡水伯的衙门里去了的，只是那淡水伯不在海外抚慰使司衙门也不在府邸中，奴才这才办砸了差事啊！”
那内侍哭丧着脸，惶恐不安的回答道，这传旨的差事，本来是和在皇帝身边的近侍才能得到的差事，这一次差事办砸了，几乎就等同宣告他的宫里的前途没了，皇帝或许不会记住他叫什么名字，但是一个“无能”的印象，绝对是给皇帝留下了。
“派人去找，传潞王进宫！”万历皇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沈运的消失不见，可能是内侍的无能，也可能是因为潞王的任性，若是后者，那可真是大麻烦了。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去传召叶绿裳的内侍也回来了，和上一个传召旨意的内侍一模一样的嘴脸，跪在地下，几乎是一边磕头一边将事情的原委禀报给皇帝的。
万历皇帝挥挥手，和沈运的不见踪迹，叶绿裳的不见踪迹倒是没那么严重 ，毕竟是自家的长辈，再怎么胡闹，他也不觉得叶绿裳能和潞王一样的不知道轻重。
“传锦衣卫刘守有！”
片刻之后，从御书房里，传出了皇帝的旨意，这一次倒是没有劳烦内廷的诸位公公，锦衣卫在宫内就有当值的人，而且，对于传旨这种事情，大部分的时候，也是锦衣卫为内廷分忧的，让他们给自己的指挥使传旨，那简直不要太轻松。
而刘守有来的很快，这让皇帝阴沉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下。
“起来说话，朕想着知道昨日里潞王出宫后的行踪！”
“禀报陛下，潞王申时出宫，然后回了自家府邸，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潞王带人去了淡水伯的府邸，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淡水伯将潞王送出门来，此后潞王一直在王府里，不曾外出！”
“这还差不多！”万历皇帝心里踏实了一些，看来刘守有的确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象监视潞王这种事情，皇帝从来没有吩咐过刘守有，刘守有也从来没有询问过皇帝，但是此刻皇帝随口一问，刘守有就说得出来对方的行踪。
这才是锦衣卫的职责所在！皇帝是这么认为的，朝中文武百官，不一定所有的官员，都在锦衣卫的注视之下，但是，至少那些身居要职或者是颇有声望的官员，锦衣卫一定是要关注到的。
“那沈运呢？”皇帝问道，连潞王的行踪，刘守有都掌握的这么清楚，那么，似乎和沈运有那么一点小小嫌隙的刘守有，没道理不清楚对方的行踪的。
“据说淡水伯整日都在府里睡觉，除了在天色黑后从潞王出门，几乎没说踏出过府邸半步？”
“是么？”万历皇帝摇摇头：“我派去传他的内侍告诉我，他不在府邸中，也不在衙门里，那你可曾知道，他此刻在何处？”
“这个……”刘守有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皇帝的眉毛一下就是树了起来：“你犹豫什么，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朕问你，你还现编词儿么？”
“不是！”刘守有立刻否认：“淡水伯一大早就带人出城，往西山而去，上一次臣的人手，也在暗中护卫了淡水伯一路，只是到了城外，就再也跟不下去了！”
他低下头，低声的说道：“臣事后才知道，淡水伯是往翠微山而去了！”
“翠微山？”万历皇帝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翠微山里的那个山庄，还是他赐给叶绿裳的，沈运这没事就往翠微山跑，这是个什么事儿？
叶绿裳一直小姑待嫁，但是因为她的身份，配得上的人也没有多少，尤其是她几乎掌管了皇帝的内库之后，这婚姻大事，无论是皇帝还是她自己，都几乎都闭口不提了，这种事情太敏感，若她是一个男人，倒是也没什么不妥当的，但是，叶绿裳是一个女子，那就有些微妙了。
内库每年数百万两银子的进出，这么大的财富，当然是不可能容忍外人沾手的，即使是叶绿裳的亲姐姐，在叶绿裳以前没有掌管内库的时候，还努力的为她张罗良人，但是，自从她掌管内库之后，这话，太后几乎就没再提过了。
“此前数月，叶绿裳一直都是和沈运在一起？”
万历皇帝沉吟了一下，问刘守有。
“据臣属下的指挥佥事高寒禀报，他们两人在海外，虽然不说形影不离，但是也是相交甚密，而两人都在经商一途上，颇有天赋之人，惺惺相惜肯定是有的！”
刘守有的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但是，皇帝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们两人在一起？那是绝对不行的，且别说什么内库不内库的事情，就拿叶绿裳的年岁，大过沈运好些岁，这事情就不合适，皇室也是要体面的，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沈运是有妻室儿女的，而当今太后的亲妹妹，他的小姨，怎么可能去给人做小，哪怕是平妻都不可能。
“派人去翠微山庄叫人！”皇帝吩咐了一句：“不管他们在干什么，叫他们立刻，马上，进宫面圣！”
有人蹭蹭的去办这差事去了，刘守有却是没有皇帝的意思，依然在皇帝的身边。
“昨日里潞王向我自请出使海外番国佛郎机国，被我拒绝了！”皇帝摇摇头，“刘卿，你说，潞王虽然平时也跳脱，但是从来不肯轻易将自己置身险地，这一次他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有人在撺掇他？”
“潞王身边，皆是朝廷任命的王府府官，早就被锦衣卫查得一个地儿朝天了的，除此之外，就只有一般侍卫了，即使有人有心撺掇潞王殿下，也没有机会接近潞王！”
刘守有坦然说道：“臣以为，这只怕是潞王自己的主意！”
“我也这么觉得！”万历皇帝认同刘守有的看法：“若是没有海外抚慰使司，没有西山钱庄在海外建立大明钱庄，甚至没有叶绿裳带回来那么多海外的见闻，大概潞王也不会做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海外抚慰使司衙门，也算是小有局面，潞王认为，这个时候，他可以出去自己做一番事业了吧！”
“潞王殿下天资聪慧，必成大器，陛下有此辅助，是我大明之福！”
“朕派李如松出任那海外抚慰使司衙门的总兵官，自然是有意将这海外抚慰使司衙门彻底掌控，潞王也太心急了一点，即使是要出去散散心，也真不在这一时！”
刘守有诧异的看着皇帝，这可不象是皇帝嘴里说出来的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皇帝，一直是皇权威严的象征，但是，实际上，他和潞王的年岁相差并不是太大，只是两人的经历不同，才让皇帝看起来更为稳重睿智一些。
“他们两兄弟私下的时候，肯定说过这方面的话题！”刘守有心里暗暗想着，脸上却是不敢露出半分神色。
“你就在这里陪着朕，等潞王进宫吧！”皇帝挥挥手：“那个指挥佥事高寒，朕有印象，让他有空的是，去拜访一下潞王，就说是朕的意思，潞王听了太多沈运和叶绿裳在海外纵横捭阖的壮举了，让这个高寒，给他说一说在海外的艰辛之处，海外蛮夷，哪里是那么好相处的，要不然，我大明前些年，就不会饱受倭患之苦了！”
“陛下英明，臣一定将陛下的吩咐带给高寒！”
“还有你，你的心思，我多少也知道一点的！”皇帝大概是有些心烦，想用说话来排解心中的烦闷，此刻面前能和他说话的，只有刘守有，自然话题就转到刘守有的身上了。
“海外抚慰使司的主意，你以后不要打了，谁都可以做那抚慰使，但是，唯独你不行！”万历皇帝叹口气：“你是朕的左右手，是朕的鹰爪利刃，但是，那海外抚慰使司衙门，是给朕赚银子，来贴补朝廷钱粮的，一个人，若是手上有兵，有钱，有粮，那这样的人，朕是无论如何，不敢放在朕的身边了！”
“臣不敢！”刘守有一下就跪了下来。
“不敢就好，看来你还是明白了朕的意思！”皇帝点点头：“沈运会赚钱，那就让他给朕去赚钱，朕的爵位，也给的起，但是，这海外抚慰使司的兵马战船，断断是不能掌握在他手中了，所以，李如松去做这个总兵官，若是你还要搀和其中，那朕就得怀疑你的居心了！”
“臣万死！”
看着匍匐在地的刘守有，万历皇帝心里淡淡的说了一句：“这兵马战船，不能掌握在沈运的手里，当然，也不能掌握在潞王的手里，这是猜忌的根源，是我怎么都不会让他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