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脸色微红,眼神闪烁,口中却“嗤”了一声,板着脸瞪她:“不带这么把妹妹往人家怀里送的啊!”
    乔小扇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小刀。她不如小叶命好,能遇上妹夫那般的人,也不如我经历过许多。突然经受这些,我怕她会吃不消……”说到这里,她手拢在嘴边咳了几声,然后便抬眼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张楚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乔小扇收敛起视线,垂头盯着自己的发白的指尖淡淡道:“小刀的身份你还不知道,我慢慢告诉你。”
    ……
    段衍之负手在书房窗边,望着坐在院中与张楚说话的乔小扇,眉头始终皱着。
    “公子,人到了。”
    巴乌躬身而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宽肩高个,梳着蒙古发式,见段衍之转身,对他躬身行了一礼:“宗主,已经查到那人所在,此时他就在城中暮楚馆中。遵照宗主指示,我们并未有所动作。”
    段衍之闻言神情一震,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便按照计划行事。”说完不等回答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乔小扇与张楚说完了话,正等着他反应,就见段衍之走了出来且神情严肃,忍不住担忧的唤了他一声:“相公,你这是要去哪儿?”
    段衍之停下步子抬眼朝她看来,想了想,走到了她身边,看了一眼张楚,俯身对她道:“娘子可说完话了?若是说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乔小扇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查找胡宽的罪证为将军府翻案,怎么还有心思带自己出去?
    段衍之看出她神情间的疑惑,眉眼间染上笑意,忽而抬头问张楚:“张公子不介意吧?”
    “什么?”张楚一脸莫名其妙,就见段衍之一把拦腰抱起乔小扇就朝外走去。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兔儿爷你是故意的吧,你抱你家老婆,还问我介不介意?你是故意刺激我的吧!!!
    他这一气愤间,乔小扇已经面红耳赤的被段衍之抱着朝前院去了。
    京城之地多繁华,但乔小扇除了除夕之夜与段衍之一起逛过一次之外,一直没有机会再出来。坐在马车里的时候,便忍不住掀了窗格上的布帘去看外面的景象。夕阳刚刚隐去,街道两边的商铺都掌上了灯笼,明亮的烛火照着往来不断的人群,各色春衫从眼前划过,热闹非凡。
    “娘子若是喜欢,以后我会经常带你出来的。”段衍之笑眯眯的凑到她跟前,也就这时候他才褪去了这些日子以来始终萦绕在周身的严肃。
    乔小扇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还是不用了,我更喜欢天水镇,清静些。”
    段衍之毫不在意的握了她的手,笑着点头道:“那我们到时便回天水镇去,要么就像尹大公子与他夫人那般去将全天下都游览一遍,如何?”
    乔小扇嘴角带笑,视线却移开了去,“好。”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巴乌在帘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公子,少夫人,到暮楚馆了。”
    段衍之扶着乔小扇下车之际,瞟了他一眼,看到他微红的眼眶,好笑的摇了摇头。
    巴乌抽了抽鼻子,看着进入暮楚馆大门的两人,默默靠着马车画圈圈:公子真是,没事上演什么感天动地告白戏,害他感情丰富的心灵一下子便承受不住了。虽然刚才两人在马车中只是只言片语,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追求,真是无奈中透着悲情,悲情中透着希望,总之就是……好感人呐,唔……
    暮楚馆是妓院,但在京城并不算最大最有排场的。本来来此处的都是寻花问柳的男子,然而乔小扇直接被段衍之抱出了府门登上了马车,根本没有时间装扮,直接用女子身份就出来了,因此一踏入大厅便将众人的视线都给吸引了过来,想必是没想到这年头会有女子上妓院。暮楚馆的老鸨一见,赶紧迎了上来。
    “哎哟,客官……”
    “二楼西边第三间雅间可有客人?”段衍之没等她说完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谄媚:“我们要去那间。”
    “呃……”老鸨面露难色,讪讪笑道:“客官真是好品味,不过那雅间不巧已经被别的客人包了,真是不好意思,要不第四间吧,那间还空着,视角也是极好的。”
    暮楚馆每晚会有美人献艺,高台设在一楼,二楼的雅间是绝佳的观赏之所。
    段衍之听到老鸨这么说也不介意,点了点头便扶着乔小扇朝楼上走去。经过第三间雅间时,他却忽然顿了顿步子,扫了一眼紧闭的屋门,这才与乔小扇一起走入隔壁雅间。
    “相公今日就是为了带我来此地寻欢作乐的?”两人坐下之后,乔小扇低声笑着问段衍之。
    “何止,不仅寻欢作乐,我还要让娘子心中大为痛快,如何?”段衍之笑容灿烂的回答。
    “哦?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乔小扇话音落下没多久,隔壁传来一阵杯盘碎裂的声音,随即一道略带粗哑的嗓音吼道:“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想死不成!”
    接下来的话乔小扇没有听清楚,因为她已经彻底惊住,刚才这个声音……竟然是他。
    那个害她爹背负罪孽的走狗,那个差点在她手上毙命的奸人,此时就在她隔壁的雅间内。作者有话要说:困死了,爬去睡觉,熬夜熬得快要精尽人亡了,biubiu吐血中……——————引号用反了,自动排版的失误,已经改过了,没有疏漏吧,抹汗_|||
    做个交易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乔小扇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许多场景。
    此人名为方立,与她爹曾有八拜之交,如今回想起来,她也就只有叹息一声她爹识人不淑。当初来到京城辛辛苦苦找到此人的过程已然模糊,唯一清晰的是当日她行刺时的画面,原本即将得手,他的身边却有高手护佑,还未到跟前便能感到那人的雷霆万钧的气势。
    回想起这点,她皱着眉对段衍之道:“相公莫要心急行动,此人身边有高人保护。”
    段衍之点了点头,神情很认真,“娘子放心,我心中有数。”
    说话间,对面雅间内已然回复了平静。楼下反而嘈杂起来,乔小扇推开窗探出头去,大厅内的高台上已然有几名衣着半露女子的登台准备献艺,难怪下面的客人会这般激动。
    正看着,隔壁窗户也推开了来,而后一道声音微带疑惑的传了过来:“咦?你……”
    乔小扇偏头,就见隔壁窗边探出一个中年人的脑袋,鬓角已经微白,眼神却犀利的很,正转动着眼珠看着她,神情带着探寻之意。
    乔小扇自然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毕竟有过曾一面之缘呢。她淡淡的扫了对方一眼,收回视线,坐直了身子。
    段衍之对她笑了一下,似乎对她差点被认出来一点也不担心,而后自己也探出了头去,甚至还大大方方的与那人打起了招呼:“哟,这不是方大人嘛。”
    对方一愣,接着便扬起了笑容,“哎哟,原来是世子啊,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哈哈,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在这儿遇上您才是巧啊。”
    方立跟着他打哈哈,客套了一番之后忽然道:“对了,您雅间里那位姑娘不错啊,相貌真是俊,好像是新来的吧,小心被世子妃知晓咯,哈哈……”
    京中谁都知道定安侯世子脾气软的跟女子一样,想必开个玩笑不会怎样,说不定还能拉近点距离,套点儿关系,所以方立此时努力的将老脸上堆满调侃又不失诚意的笑容。
    段衍之转头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乔小扇,扭头对他笑了笑,“方大人说笑了,想必大人很久没有回京了吧?”
    方立有些吃惊的道:“世子真是消息灵通,竟连这个都知晓。”
    “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方大人您的消息太不灵通了,满朝皆知我家娘子前段时间过世的消息,您竟不知,自然是长久不在京城了。”
    乔小扇之前假死因段衍之一身素缟前去参加太子大婚庆典而闹的满朝风雨的确是事实,后来她被救出来后段家也没有在外宣布。如今只有少数几人知晓内情,导致至今许多人还在奇怪侯府为何一直不办丧事。
    方立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脸色一僵,尴尬的看着他,“这个……世子恕罪,下官不知此事,多有冒犯……”话说的好听,心中却忍不住在暗骂:好个没良心的,刚死了娘子就出来寻欢作乐,果然是纨绔子弟!
    “无妨。”段衍之摆了摆手,“方大人若不嫌弃,不妨过来一起坐坐吧。”
    方立见他不仅没生气还邀请自己过去,终于松了口气,笑着道:“那便多谢世子了,下官却之不恭。”
    段衍之淡笑着点头,一坐下便对上乔小扇皱着眉微带怒意的脸。
    “呃,娘子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他压低声音解释了一句,就见门边传来了两声敲门声,而后方立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世子有礼了,承蒙招待,下官感激不尽。”他一路走到跟前,拱手对段衍之行了一礼之后,眼神落在乔小扇身上扫视了一圈。
    “方大人不必多礼,请坐吧。”段衍之适时的出声,阻止了他继续探寻的目光。
    门外有暮楚馆的小厮进来送茶点,乔小扇微微抬头,从虚掩着的门缝间看去,依稀可见门口立着一道身影,忍不住有些担心。她倒是见过段衍之出手,但那人的武艺深不可测,若是动起手来,自己是个累赘,兴许段衍之占不了上风。
    不过这也只是最不好的推测,姓方的不一定会认出她来,认出来也不一定会动手,除非段衍之自己想动手。
    一念至此,乔小扇一怔,突然想起他之前的话来,他说今日带她来不仅是要寻欢作乐,还要让她心中大为痛快,莫非真的是想主动出手?
    像是感到她的不安,段衍之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便又将视线移到了方立的身上,“对了,不知方大人这段时日离京是去办什么要事。”
    “这个……”方立讪讪的笑了起来,眼神微微闪烁,似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
    段衍之也不着急,亲手为他沏了杯茶后,笑着道:“听闻前段时间江湖各大门派都有人造访过,莫非那人就是方大人您?”
    一直在一边安静坐着的乔小扇闻言诧异的抬头看去,就见方立面露张惶之色,随即又赶紧收敛起来,沉声回道:“世子多心了,没有的事。”
    “哦?那……难道是首辅大人随口乱说的不成?”
    “什么?”方立惊愕,“是首辅大人告诉您的?”
    段衍之点头,“不然我如何得知你身边的那位高手是出自高手如云的武当呢?”
    方立再次惊愕了。
    乔小扇其实并不太明白段衍之这番话的用意,其中的内容对她来说也有些天马行空,但段衍之会将胡宽搬出来便是明显的在套话,肯定是与寻找证据有关。
    果然,这几句话说完,方立便松了些口,“原来是自己人,既然世子问了,那下官也不隐瞒,其实下官正是奉首辅大人之命去各门派跑腿的。”
    果然是只老狐狸,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段衍之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旧和善,“与首辅大人说的一样,方大人辛苦了。”
    方立哈哈笑了两声,脸上神色放松下来,端着茶水饮了一口。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要请教方大人。”
    “嗯?世子请讲。”方大人放下手中茶杯,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段衍之凑近他,诡异的笑了一下,“我要问的是,首辅大人当初为谋害将军府请的那些杀手的花名册现在何处?”
    话音一落,不仅方立,连乔小扇都愣住了。
    段衍之这段时间并不是一无所获,实际上他查到了许多,只是没有拿到实物,如今找到方立这关键的一环,便好办多了。
    不过方立也不是善与之辈,这么多年摸爬滚打下来,将军府的事情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本人对此一向讳莫如深,胡宽更是。所以此刻听闻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会是胡宽跟段衍之说的,换句话说,段衍之根本就不是什么“自己人”。
    桌上的茶杯被猛地掀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下一刻门被一掌拍开,守在门边的那道人影迅速的冲了进来,于此同时,方立人已经站起朝门口退去,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这位保镖便会现身。
    然而门一打开方立却发现根本插翅难逃,门口站着一排黑衣人,楼下原先喧闹的声响早已停歇,周遭气氛安静的诡异。
    段衍之轻巧的抬手接住保镖袭来的一招,笑的极其嘲讽,“堂堂武当大派,竟然充作朝廷鹰犬,真是可悲。”
    那人长着一张世外高人的脸,却经不起讽刺,脸色一变,怒气腾腾的加快了攻势。武当武艺其实以慢见长,讲究以静制动,四两拨千斤,不过他这么快速的招数却是另一番效果,除迅捷之外,更见力道。
    段衍之侧身挡在乔小扇身前,身形几乎没有动过,却稳稳地接住了他从四面八方攻来的招式,方立被门口的黑衣人制住,见状焦急无比,干脆对那人喊道:“去抓住那个女子!”
    段衍之闻言眼神一冷,不再拖沓,左臂格开那人袭来的一掌,右手讯疾如风掠去,在他耳下三寸处的颈侧一点,而后化掌为拳击在他胸口。待他退开一步,那人已经吐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上。
    “你……你是青云派宗主!”
    当初段衍之以一己之力力战中原群雄时,武当亦在其中,今日会被认出来倒也不算奇怪。
    段衍之却什么表示也没有,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转头柔声问乔小扇:“当初他是如何伤了娘子的?”
    乔小扇想了一下,摇头道:“浑身是伤,我记不得了。”
    段衍之点了点头,神情仍旧温和,不过一转头便变了,“浑身是伤的话,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相比较刚才的那句话,这句话实在说的阴森恐怖,那人瑟缩了一□子,在段衍之接近时慌忙喊道:“等等,我可以告诉你胡大人为何要去拉拢江湖各派。”
    “你!混账东西!”方立气的在一边破口大骂。
    段衍之冷笑着扫了他一眼,“方大人这般气愤做什么,当初您自己不也做过背叛之事么?”
    方立脸上一阵青白交替,咬着牙狠狠的道:“段衍之,算我栽了,竟然不知道你之前都是伪装,你究竟是为何人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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