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几个人则拿着铲子头,或者其他一切可以利用的划船工具,协助三胖子,全速前进!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巨大的竹筏子借着水流,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向前飞驰而去。但我们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在身后,那种沉闷的落水声距离我们是越来越近了。
    在漆黑的水洞中,那些被铁链悬吊在洞顶上的尸俑,就好似一个个吊死鬼一般,从洞顶上,不断地砸入水中,溅起一大片一大片的水花。
    一片漆黑的河道中,水流平缓,我和三胖子两个人轮流着用竹竿撑着竹筏子前进,早就累得气喘吁吁,短短的时间,已经甩出去刚才的那片区域数百米的距离,那种锁链震荡的“哗啦啦”的声响逐渐消失,整个河道再次恢复了以往死一般的寂静。
    空旷的河面上一片阴冷,只剩下竹筏子滑动后激荡起的丝丝涟漪,手中的火把探出河面,再次向着身后扫过,隐隐地,只能够看得到洞顶上密密麻麻的,一连串用来捆绑尸俑的铁链子还在空荡荡地甩动着。
    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三胖子更是一屁股瘫坐在竹筏子上。刚才疲于奔命,大部分都是仰仗这小子的力气,现在暂时脱离了危险,这胖子立刻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珠,奇怪道:“这就完了?那些尸俑掉进了暗河之中,就没有其他变化了吗?那我们刚才这通逃命岂不是有些冤枉?”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据传闻,古巫氏族的燘变的痋术十分歹毒,或许是因为这些尸俑放置的时间太长了,里面的虫卵都已经风化干瘪,没有了活性。”王老跛子的眼神有些飘忽,“不过这些东西毕竟太邪性了,谁也不知道遇到水后,会发生怎样的变故,还是远离点为好。”
    我看了看老跛子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语气和神态都有些不对劲。又看了一旁的死人脸一眼,他正直挺挺地站在竹筏子的后面,对着黑黢黢的水面看,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是听了王老跛子的话,就见死人脸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他的这个表情虽然是稍纵即逝,但还是被我看了个真切,我心中暗自警惕,这里除了我和三胖子,另外两人似乎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盘,整件事情越来越朝着某种难以解释的方向发展了。
    不过既然别人不想实话实说,我也没法子辨别其中有几分真假,只是淡淡地笑了下,就不再过问了。反倒是一直冷冷地站在后面的死人脸,忽然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地方不太安全,我们要尽快离开。”
    “不行,胖爷还没休息好呢。”
    三胖子在筏子上伸了个懒腰,也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又躺了下去,不满道,“小哥,敢情不是你们撑筏子,就是刚才那一通,就把我累个半死,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呢。”
    死人脸眼前系着块黑布,不知道是真瞎还是假瞎,只是低着头,像是冷冷地看了三胖子一看,整个人越发地冷漠了。三胖子自讨没趣,忍不住撇了撇嘴,说:“行行行,算胖爷我怕了你了。不过,就算是要走,也得等胖爷我站起来,是吧。”
    老跛子在一旁笑了起来,抓起三胖子的右胳膊,把他整个人给拽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他奶奶的还磨蹭个什么,赶紧起来,我们还是趁早离开这个鬼地方为好。”
    我没有理会他们几个的对话,看着后面黑黢黢的水面,不知为何,突然间对这些都没了兴致,只觉得有些累,于是就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谁知道刚一仰起头,“吧嗒吧嗒”就有水滴滴到了我的脸上。
    我开始并没有觉得奇怪,这里是石灰岩山洞,下面就是一条地下暗河,常年积水潮湿,岩壁上有些水滴凝聚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
    只是接二连三的水滴滴到了我的脸上,让人十分不舒服,抬头一看,就觉得上面黑影重重的。随即我就举起右手上的火把,刚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个东西。谁知道火把刚一上扬,正好照射到一张狰狞可怕的大脸,从洞顶上下来。
    两只深深凹陷黑洞洞的眼眶,几乎要贴到我的头上。
    我当时就愣住了,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头皮都快要炸开了。当下大叫一声,下意识地就举起手中的火把,朝着对面的那张狰狞的大脸抽了过去,只听到“啪”的一声,火花四溅,正好砸在那大脸的面门上。
    当时那种情景,实在是让人终生难忘,我被吓得几乎不能够呼吸,也顾不得砸得如何,条件反射似的向后连退了好几步,远离了那张巨大的怪脸,心里这才稍微地恢复了一下平静。
    我心里忍不住开始大骂了起来,狗日的,这是什么东西?难道刚才触动了什么机关,放出来一个大粽子?不对啊,这粽子都是死物,但也不可能飞檐走壁,怎么可能直接从岩洞的洞顶耷拉下来,这该不是条蛇吧!
    而且就在刚才一瞬间,我看到那东西的巨大脸盘子,狰狞无比,长满了毛,我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可怖的面孔,只是那形象似乎是有些熟悉。
    再定睛一看,那东西整张脸都是青色的,皮肤干裂成鳞片状,整张脸皮几乎都剥了起来,两只眼睛是深深凹下去的,只剩俩黑窟窿,但是偏偏又觉得他在死死地盯着你。
    “靠,怎么是这东西?”等完全看清楚那张脸,我顿时气急败坏,妈的,竟然是一具长着绿毛的尸俑。想来是刚才触动了机关,所有被铁链子悬挂在洞顶岩壁上的尸俑都掉了下来,这一具不知道是因为机关年久失修,还是什么原因,竟然直接耷拉了下来,正好和我整个人撞了个对面。
    只是,让我觉得心虚的是,不知道为何,越是看着眼前的这脸,我心里越发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强烈,却又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冷汗一下子浸透了后背。
    我脸色立刻就变得苍白了起来,只见那尸俑本来死气沉沉的脑袋,竟然微微地晃动了起来,两个空洞洞眼框里有绿色闪烁,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动一般。这个时候,王老跛子他们也发现了我这边的情况,都被吓了一大跳,立刻就围了过来。
    三胖子觉得奇怪,嘴里啧啧称奇,就想要走过去看清楚一点,突然,一直沉默的死人脸一把拉住了他:“别动,先等一下。”
    三胖子也知道这事情有些古怪,就点了点头,站定了脚步。
    就在这时,那尸俑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里,绿色的光芒再一次闪烁了起来。众人屏住呼吸,就看到,一条拇指粗细的绿色怪虫从尸俑的眼眶里,钻了出来。三胖子眼尖,忍不住吐了口唾沫,骂道:“日他先人板板的,搞了半天,是这小虫子在作怪。”说完,这胖子提着铲子头,就想要一铲子拍在尸俑的大脸上。
    王老跛子赶忙一把拉住了他,扯着嗓子骂道:“狗日的,你不想活了,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吗?弄死它,大家都别想出这个山洞了。”
    我还在想着,老跛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到旁边不说话的死人脸,系在脸上的那块黑布条无风自动,一抬手,握在右手上的黑色铁钎就电光石火般刺了出去。那动作太快,简直就像是预先演练了上千遍一般。我们只看到黑色一闪,死人脸的右手已经重新放了下来,只是在那把铁钎的尖端,还插着那条彻底瘫下来的大虫子。
    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右手一甩,“啪”,那条长了很多条腿的怪虫子就死尸一般被甩在了竹筏子上。
    可怜这绿色虫子刚刚从尸俑的颅腔中爬出来,还没见天日,眨眼间就死翘翘了,连个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遇到死人脸这般杀神也只能算是自认倒霉了。
    我看了看那巨大的绿色虫子,觉得长得怪模怪样的,好像是蜈蚣和蟋蟀的杂糅体,就试探性地问道,说:“这、这是个什么玩意?”
    王老跛子从竹筏子上捡起那只死虫子,提溜着前面的一只大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扔在了筏子上,脸色就变了:“我的姥爷的,怎么那么重的尸臭?这得吃了多少死尸啊……”我和三胖子一听,互视了一眼,都觉得情况不妙,听着尸臭这些字眼都觉得瘆人。
    我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这东西吃死人?这么说这就是之前我们在绿毛尸俑颅腔内发现的,那些白色的虫卵吗?”
    “这可不是什么死虫子,这是尸蛩(qiong)啊。就是吃尸体为生的阴虫,吃的死尸越多,体型就会变得越大,尤其是死人的尸体。这一片水域河道中的尸俑,怕都是为了培养这东西的,看样子这处积尸洞,当年死的人数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可怖得多啊。”王老跛子面对着黑黢黢的暗河河道,脸色阴沉地说道。
    “是尸蛩。”一旁的死人脸眼前系着条黑色布条,冷冷地说道。
    虽然还是有些耸人听闻,但我们还是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只觉得后脊背有点发凉。三胖子忽然抬起右脚,一脚就把那只尸蛩踩扁。立刻就喷溅出一股黏稠的白色的汁液,溅了三胖子一鞋底都是。他忍不住开口大骂,直叫晦气,“靠,这东西真他娘的恶心,不愧是吃死人长大的,一肚子脓水。”
    “去。”看到这胖子又开始神经不正常了,我笑骂道,“这虫子都死了,你没事还不给人家留个全尸,活该你小子倒霉。”
    三胖子嘿嘿一笑,也不答话,只是对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死人脸竖起了大拇指:“瞎子小哥,这事情咱不服不行,这么大一虫子,踩死都很费劲了。你小哥一铁钎就能插得死透透,临死连个虫声都没听到,真是好快的手法。这手段,可是和我家老爷子当年在战场上砍脑袋时练出来的一样,三个字快准狠,不服都不行啊。”
    我眯起了眼睛,听出三胖子话中意有所指。这胖子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到了关键时刻也算是胆大心细,他一定是看出了些什么,又不便明说,所以变着法让我小心些。
    王老跛子走过来打圆场,又看了看那被三胖子踩成浆糊的虫尸,说:“你小子懂个屁,小哥刚才那一钎插得正是时候,直接切断了尸蛩的中枢。就如同打蛇打七寸,必须找准要害,否则要是让它发出了信号,那咱们这一群人怕是没人能活着出去了!”
    三胖子撇了撇嘴,把那被踩烂的虫子踢到一边,不相信道:“切,这么小的一个玩意,一脚就踩死了。有你说的这么邪乎吗?”
    “如果是单个的一只,那肯定是不用担心的,但怕就怕是这里不止是一只啊。”王老跛子有些担心的说道,“这东西只可能生活在死人多的地方,当年这积尸洞里,恐怕是个万人坑。天长地久的,你知道有多少这种玩意呢?”
    我和三胖子都听得心中一沉,大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王老跛子话中的含义。那死人脸好像也不能释怀的样子,脸色出奇地凝重。
    三胖子一见这架势,也知道不妙,也不嫌那虫子的尸体脏,又是一脚狠狠地碾了碾,一直碾到稀巴烂,这才停止,估计是想要挽回些刚才出糗的面子。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先离开吗?”我沉声问。
    死人脸没有回答我的话,脸上突然就这么闪过了一丝凶光,抬起铁钎就向我刺来。我心下一惊,心想,这狗日的,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他妈翻脸了!我大叫:“是我,小哥!你他妈疯了不成?”就想要躲避,但是死人脸像是根本没听见,他手中的那支铁钎的速度来得实在是太快了,一下子就到了眼前。
    我心里哀叹:“我命休矣。”刚想要闭目等死,就见那铁钎越过我的肩膀就刺了过去。“扑哧”一声,沉闷的尖头刺入什么东西的声音。接着,我的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吱吱声,我一身的冷汗,猛地一回头,就看到在我的身后,一只常人手掌大小的尸蛩挥动两只大螯,被钉死在铁钎尖上。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我嘴唇动动,刚想要说话,就见那死人脸突然把头转向后面黑黢黢的深处:“我看,我们要尽快逃命了。”
    “什么?逃命?”三胖子打了一个激灵,“怎么?那这洞里头……”
    死人脸出奇地变得很凝重,点点头:“我觉得水里有东西朝我们游过来了,而且数量还不少。”
    一时间,水洞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你看我一眼,我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他的话。死人脸猛地抽回黑色的铁钎,将插在铁钎上的那只大尸蛩甩到了河道中,大吼道:“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三胖子愣愣地看了看四周,河道里一片平静,什么动静也没有,奇怪地问:“什么也没有啊,你感觉错了吧?”
    只是,还没等他的话完全落下,哗啦哗啦,原本还显得冷清的水洞中,忽然就传来一股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无数小虫子在爬动。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密密麻麻的吱吱声骤然响起。我们就看到身后水洞深处的河道中,原本平静的水面上突然卷起一道黑糊糊的浪潮,再一看,众人都看清楚了,那竟然是无数大大小小的绿色虫子。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无数绿色的尸蛩潮水一般涌了过来,看得人头皮发麻,黑压压的一大片,就这么冲了过来。
    第十六章 永无止尽的地下暗河
    我脸色立刻就绿了,只觉得一股寒气涌了上来,一旁的王老跛子一巴掌拍在我的肩上,大叫:“还发什么愣,跑哇!”
    他一把抄起把扁铲作为武器,连续打扁了好几只爬上筏子的大尸蛩,三胖子也过来帮忙,王老跛子开口大骂:“狗日的胖子你傻了吗?后面有我们,别管其他的了,赶紧撑筏子。”
    三胖子一看这架势,再不跑就跑不掉了,一把抓起撑筏子的竹竿就使了吃奶的力气向前撑动。
    剩下的几个人,我、王老跛子和死人脸三个全部站在筏子后面,各自拿着工具,密切关注着水底下的动静。那些尸蛩都是从落入水里的尸俑体内钻出来了,数量非常庞大,就像是传闻中的行军蚁,铺天盖地,所过之处只剩下累累骸骨。
    三胖子这次也被吓呆了,使了吃奶的力气,竹筏子一下子就划出去十几米。不过那些个大小不一的尸蛩的速度也非常快,在漆黑的河道中一层覆盖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狗日的,整条河道都是绿色的尸蛩,这要是人掉下去,那估计连个骨头渣子都不能剩下来一点。
    这些尸蛩有意识地凝聚在一起,在洞窟的河道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糊糊的漂浮物。有些比较强壮的绿油油的尸蛩,足有半拉子人脑袋大小,踩着下面同类的尸体就跳了起来,它们的速度极快,有几个一下子就爬到了我们脚下竹筏子的后端。
    眼见着一只尸蛩已经爬到了竹筏子的边缘上,马上就要跳了上来,我左手举着个火把,右手抬起铲子头,一铲子就把它拍烂了。还没等我稍松了一口气,另一只更大的绿色尸蛩又跳上来了,我回手又是一下,把它打烂掉,马上第三只又跳上了竹筏子……
    就在众人应接不暇的时候,站在最前面撑筏子的三胖子,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虫子?要不要我过去帮忙?”
    我还在疲于拼命,哪里还有工夫理他,三胖子自讨没趣,只能够闷声继续撑筏子。这时,我感觉自己的左小腿肚一痛,低下头一看,就见到一只拳头大小的尸蛩咬在了我的腿上。
    心里暗骂一声妈的,我连忙用铲子把尸蛩拍掉,再一脚踩成烂泥。
    再看看竹筏子下面,河道里像是开了锅一般,无数尸蛩悍不畏死地爬动着,争抢着向着竹筏子上挤。这个时候,就听到王老跛子在我身后大叫:“煤油,用煤油,还有一瓶子煤油,点燃了烧死这群玩意儿。”
    我说:“靠,你不早说,在哪儿啊?”
    王老跛子一脚踩死一只大尸蛩,骂道:“就在小哥的背篓里,你他奶奶的不能自己去翻?赶紧的,再晚咱们几个都得死在这儿!”我顾不得扒在腿上狠咬的几只大尸蛩,接连拍死了好几只挡路的虫子,踉跄着就准备朝着死人脸那里走去。这时,却听到三胖子杀猪似的号叫。
    原来这些尸蛩的速度很快,虽然竹筏子竭力行使,但还是被它们围了上来。
    三胖子原本站在最前面撑筏子,他手中根本没有防卫的武器,就用脚踩,一脚碾死一只,只是那些尸蛩实在是太多了,很快,他的背上就爬满了虫子,这小子也硬气,疼得直叫唤,但愣是不管不顾拼了命地撑着筏子向前行驶。
    我见状,狠狠地一咬牙,掉转了方向,手忙脚乱地把三胖子身上的那些虫子扯了下来。又挥动着手里的火把,把再次围拢上来的尸蛩逼退。
    这些吃死人长大的尸蛩最怕的就是明火,一个个吱吱尖叫着被逼下了竹筏子。但是眼见着周围聚集的尸蛩越来越多,光凭手里的火把这点能量,根本就不能够支持多长的时间。王老跛子在后方大叫:“二八子,你还有完没完,这里马上就要被这些尸蛩包围了!”我回应了一声,让三胖子继续撑筏子,挥动着手里的火把,又冲了回去。
    那些尸蛩忌讳火光,一时间不敢靠得太近,趁着中间的空档,我往下一看,那死人脸之前背着的篓子已经淹没在尸蛩堆里。四周密密麻麻爬动的都是虫子身体,根本就看不到煤油瓶子,忙用铲子挥动了几下,也只是打飞了几只虫子。
    我把心一横,暗骂道,他娘的,这次是拼了老命了。也不顾及那么多了,一下子就冲到了尸蛩堆里去了。手里的火把用力地挥动着,把竹筏子周围的尸蛩包围圈暂时地扩大,一咬牙,从满身虫子的背篓里把煤油瓶子掏了出来。
    这个时候,站在筏子最后方的死人脸冲我做了个手势,让我把煤油瓶扔给他。我看越来越多的尸蛩爬上来,心知再也不能等了。一咬牙,就把手中的煤油瓶扔给了他。
    死人脸接过煤油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打开煤油瓶的瓶塞,点着往竹筏子后方一甩。呼呼呼,一股巨大的,闪烁着炽热温度的火舌立刻就喷溅了出来。
    煤油在水中继续燃烧,形成了一个长长的高温带,那些尸蛩被火这么一烧,“刷”一声,生生被从竹筏子上逼退了三四丈远,让出了一个大圈子。
    三胖子撑着竹筏子,趁机拉开了距离,只是嘴里一个劲地大骂:“狗日的林二八,你小子快来帮帮忙,老子快要撑不住了。”我定睛一看,差点笑喷出声来,原来这小子屁股上死死地咬着好几只绿色的大尸蛩,他使劲地扭动着屁股,但怎么甩都甩不掉,疼得他直哇哇叫。
    暂时解除了被尸蛩围攻的危险,我心中的石头也算是暂时性地落了地,赶忙跑到三胖子的身后。脚下的竹筏子一个晃荡,我还没站稳,手中的火把就递了上去,直接抽到了三胖子的屁股上。三胖子哎呦惨叫一声,大骂道:“狗日的林二八,你小子公报私仇,想要把老子的屁股烤熟了是吧!”
    我骂道:“去你大姨妈的,你的屁股和小命哪个重要?反正屁股上肉多,迟早还会长好的。”
    这个时候,竹筏子下面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爬动的声音,我转头来,竹筏子下面的几个气囊上,已经爬满了大小不一的尸蛩,一个个狰狞叫着,绿油油的一大片,不知道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再望一下远处,黑黢黢的水面上,无数的尸蛩又像是潮水一样聚拢了过来。
    我问王老跛子:“你那里还有没有煤油瓶?”
    他看着远处渐渐围拢上来的尸蛩群,一脚踩死一只爬上筏子的虫子,不由苦笑:“哪里还有那玩意啊?”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只常人手掌大小的绿油油的大尸蛩跳上了竹筏子,挥动着一对绿色的大螯,对着我们“吱吱”地尖叫。
    三胖子反手一竹竿戳死那只大尸蛩,大叫:“娘的,快点想办法啊,咱们总不能都一起进了这些虫子的肚子中吧!”
    王老跛子看了看四周,骂道:“操!暂时还能撑一段时间,这里面的尸蛩太多了,如果再围拢上来我们都会没命的!”我一看下面,越来越多的尸蛩争攘着向竹筏子上爬,知道再等下去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大叫道:“别管这么多,能拖一会是一会,先离开这里再说。”
    三胖子大骂:“哪有那么容易?咱们现在就是没有时间,这些虫子他妈跟得太紧了。”
    就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死人脸忽然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四周,把火折子递给我,说:“这里的尸蛩太多了,我还有办法支撑点时间,我数到三,我来逼退这些虫子,你们赶快让筏子远离这个区域,越远越好,时间一刻都不能耽误!”
    正说着,他从王老跛子的手中接过开山刀,用刀尖在自己的左臂上一划,划出了一条长约寸许的大口子,鲜血一下子就溢出来了。他的血液很奇怪,远比一般人要黏稠得多,是那种浓重的近乎于黑色的朱红。他半蹲在竹筏子上,血液缓缓地淌了出来,沿着指尖滴入了漆黑的河道中,一滴,两滴,三滴……“哗啦”一声,鲜血似乎染红了河道,血液蔓延之际,原本还疯狂熙攘的大大小小的尸蛩,就像是嗅到了某种致命天敌的味道,发了疯地四处乱撞,拼了命地远离我们的竹筏子。眨眼间,就退潮一般向着后方涌去,很快就消失在两岸,水面中没了影子。
    我和三胖子两个人张大了嘴巴,看得是目瞪口呆,只有王老跛子眯缝着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似乎对于这一切早有所料。这个时候,就听到死人脸喘息地说道:“快走,我的血只能镇得住这些尸蛩一时,它们的数量太多了,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听着死人脸的声音,我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声音里也满是疲惫和倦意,像是没来由地大病了一场似的。
    我心里觉得奇怪,难道刚才放血的行为,会对他整个人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不过一想到刚才那令人惊骇的一幕,那些尸蛩对死人脸的鲜血如此畏惧,一切似乎都有了某种解释。不过,既然当事人都不愿意回应,我也不好意思再做深的探究。当下就想要问问他还有没有问题,死人脸只是略微一摆手,盘腿坐在竹筏子上,就不再说话了。
    我落了个自讨没趣,也不在意,走到竹筏子的前面警惕起四周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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