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又将视线移至薛海娘身上,下意识地将他与白衣男子作对比,前者如绝世青莲清丽脱俗,后者如姣姣明月不容亵渎。
    看起来,这两人……好像还挺般配的!
    薛海娘轻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来人,挑眉笑道,“公子这般绝色之姿,怎的来这金屋藏娇与我相争?依我瞧着,公子的姿色可不比‘金屋藏娇’的美人逊色,若我是公子,定是回府寻人打造一面玄镜,日日摆在内室即可。”
    这一番言辞着实有些轻浮,看似夸奖,实际上却是揶揄对方,那白衣男子也不见愠怒,浅浅一笑,容貌晃眼得很,“公子说得甚是,待回府后在下便唤下人前去打造一面玄镜置于内室……”
    顿了顿,他又道:“公子这般如此有经验,莫非早已亲身尝试?”
    言出,当真是叫座席上诸多宾不由得另眼相看:怼的还挺斯文的呀!
    薛海娘亦莞尔笑着,拱手道:“在下不如贵公子这般出手阔绰,虽是想着命人打造一面玄镜,可奈何家境不好,实在是不敢与公子相提并论。”
    家境不好?
    家境不好!
    为一个花魁一掷千金,不惜出高价一百五十两黄金只为与梅七姑娘一度春宵,这种人能说家境不好?!
    男子轻笑一声后便扯开话题,“既然在下现身,不若便劳烦金妈妈将‘金屋藏娇’内最好的酒搬上来……”说罢,他又笑意盈盈的凝着身前佳人,“不知公子打算如何比?”
    薛海娘心下咯噔一下,她虽并非不沾酒水之人,可对于秦楼楚馆拼酒的规矩可是半点也不知晓,是以便将烫手山芋甩给了金妈妈,“金妈妈做主即可,金妈妈见多识广,今儿也由着金妈妈做主,安排看看我与这位公子该如何比试吧。”
    说罢,那藏身许久的金妈妈终是讪讪一笑现于人前,她本是无意参与进来,可实在是天不遂人愿……
    一番争议之下,由老鸨主持,一长形黑楠木茶几被搬至大堂之上,茶几上搁置着十几坛酒,二人同时由小厮伺候着将酒倒入碗中,谁先醉倒或是中途弃权便算输。
    万众瞩目之下,那宛若绝世青莲般的青衫少年,却破天荒、尤为出人意料地道:“请公子给予在下一炷香时辰,在下需……下去处理些私事儿。”
    那白袍贵公子轻挑着细长墨眉,“阁下莫不是有意出逃?”
    薛海娘忙愠怒道:“可笑至极,在下心心念念的梅七姑娘还未到手,谈何出逃?”说罢,她又朝着座席上一人高声唤道:“小溪!”
    被唤作‘小溪’的明溪置若罔闻,不,更确切而言,是她全然不知自家小姐口中‘小溪’是何方神圣。
    见无人应答,薛海娘骤然沉了沉脸色,凤眸凝着静坐于座席之上的明溪,近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小溪!”
    好在明溪虽不算多聪明,可好歹也不蠢钝,怔了怔后肃然起身应道:“公子!”
    薛海娘嘴角抽了抽,看向白袍公子,“若公子不放心在下,在下便将在下的小厮扣在此处,若一炷香后在下未曾归来,小溪任由处置。”
    明溪眨了眨圆眸,好似还未从自己被‘卖’的事实中缓过神来。
    白袍贵公子不语,权当默认,他瞧了薛海娘好半晌,方启唇道:“不知,究竟是何等私事叫阁下不得不暂且离开?而又能保证一炷香内归来……”
    薛海娘一阵沉默,可迎着白袍贵公子以及老鸨困惑与狐疑的视线,一阵咬牙切齿,稍许后才道:“许是有所不雅,可……既是公子这般执着追问,在下也不妨一说。正所谓人有三急……”
    白袍贵公子愣住,半晌后才见他道:“你,且去吧……”脸上神情好似些许怪异。
    身为一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她,究竟是何以如此坦然、面不改色地道出这等‘私事’?
    薛海娘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一炷香还未燃尽,自称‘如厕’的薛海娘自是依照着先前承诺的那般归来。
    眼见着薛海娘如期而至,被冠上‘人质’身份的明溪自是暗松了一口气。
    薛海娘如厕归来,老鸨连忙主持着二人拼酒定下最终胜负。
    如葱般白嫩纤长的手指托着瓷碗,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如行云流水,袖袍翻飞,竟是横生一抹美感。
    明溪亦是瞧得发愣,她竟是不晓得自个儿伺候着长大的小姐,饮酒之时还能有这等气概。
    不多时,二人已飞速饮下一坛酒,那白袍男子的小厮面上好似有着几分无措与焦虑,可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敢懈怠。
    直至眼见手中的一坛酒将要见底,他终是低声道:“公子……”
    自家公子的酒量如何他心里头跟明镜儿似得,若在这金屋藏娇里头喝醉了,出了事儿那该如何是好?
    先前得知老鸨有意让公子与那青衫少年拼酒,他已是几分劝说,可无奈公子入耳便过。
    白袍男子轻轻抬手示意小厮不必斟酒,抬眸似笑非笑地瞧着身前,面色潮红、却无一丝醉意的人儿。
    他早已料想这女子所谓的如厕不过就是诓人,想必是借着这段时间暗中饮了解酒药物,是以才能这般酒量惊人。
    “阁下赢了。”白腻如玉的面颊已是映着淡淡绯色,月华般的眸却清澈无比,白袍男子一拱手,笑道:“公子既是如此爱慕梅七姑娘,在下又怎忍心夺人所爱?”
    薛海娘轻轻地、不雅地打了一个酒嗝,一时间也顾不得失了脸面与气度,反正她易容而来,再者身着男装,自是无人联想到她薛府长小姐的身份。
    薛海娘不屑嘲讽,“若阁下当真有意拱手相让,何必一开始便咄咄相逼,如今比不过在下便自言不忍夺人所爱,当真是伪君子呐。”
    左右今儿出了这门,便无人识得她的身份,她也不怕将这人得罪彻底。
    却不料想白袍男子非但不怒,竟唇角一扬,绽出宛若二月春风的笑颜,“阁下谬赞,在下不过试探一番公子对梅七姑娘心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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