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哥,有事?”楚天涯问道。
    “咦,你怎么还作这副打扮?”王荀上下打量了楚天涯一眼,见他穿着一身棉袍平服,便道,“父亲已经下令,命我率领厢军民夫加紧修筑城防,让你带人负责城内戍卫与治安。这里有一百名州府衙门的衙役捕快,和我挑选来的两百名胜捷步军,全都交由你统领。”
    “哦,我知道了。”楚天涯看了门外的这三百名捕快与军士们一眼,将王荀拉到院内,低语道,“张知府准备何时张榜出文,遍告全府上下防御女真南侵?”
    “有点棘手。”王荀紧皱眉头,说道,“未见金兵一兵一卒就先要迁走百姓、坚壁清野,张知府多有犹豫。毕竟这样的事情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万一金兵没来,那便是劳民伤财、妄启边衅的杀头死罪;再者,我等若是动作太大惊动了女真人,他们临时改变作战计划,让我们的一切准备全部落空,那张知府也是吃罪不起。”
    “关键时候,容易坏事的便是这等瞻前顾后、贪生怕死的文官!”楚天涯不禁有点气恼,“女真南下,已是历史必然,任何细节都改变不了这个定势!如今时间已是万分紧急,知府张孝纯还在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拖延时间,一但金兵打来我们却还准备不周,便要增添无数的伤亡与损失——他是在担心自己的顶上乌纱,却要我们这些人和太原百姓赔他赌命!此等昏官,留之何用?!”
    王荀咧着牙直吸凉气,心说我这兄弟连童贯、刘延庆都痛痛快快的收拾了,哪里会怕再多杀个张孝纯?
    于是他忙道:“兄弟你别着急上火,其实张孝纯还算是个不错的勤政爱民之官。他之所以犹豫,并非只是为了自己的顶上乌纱,还有担心百姓们就此流离失所、丧却了家园与生计。”
    “那也好过被金人屠杀、抢光财产与粮食,从此家破人亡!”楚天涯双眉一拧,“待我去见一见那个张孝纯!”
    “咦,你别急!”王荀急了,生怕楚天涯干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连忙将他一把拉住,说道,“家父正在与张知府交涉磋商,这不,张知府已经答应预先拨派人手给你,让你负责城中的治安、并从富户那里开始征集粮食了?此事还得一步步的来,若是操之过急,造成民众恐慌、全府上下的军民百姓一同逃亡成了流民,那也会坏事啊!”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似张孝纯与令尊大人这般商量来、商量去,没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已是大难临头!”楚天涯脸色一沉双眉紧拧,“我便听你一劝,暂时按撩一回。但,如若明日仍没见到衙门张榜出文坚壁清野……我便另有主张了!”
    “好吧,好!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在着急上火,那就以明日为限。”王荀总算略略放心,“话说回来,毕竟张孝纯没有直接参与此事,对眼前的局势也不甚明了,是要给他一点时间来接受现实。其实我父亲也在着急,巴不得今天就开始迁徙百姓、坚壁清野。但是那些当官的……文人,毕竟是文人嘛!温吞犹豫、优柔寡断,不似我等武夫这般干脆果决。但是理政安民这样的事情,他们却是拿手,又缺他们不得。所以,还是有点耐心吧!”
    楚天涯点了点头沉默不语,抬眼看了一看天边密布的彤云,心说,我有没有耐心这不重要,就怕时局瞬息万变,战机稍闪即逝。在这最后的节骨眼上,顺者昌逆者亡,张孝纯最好是识相一点,别心存幻想或是图怀二志,习惯性的使出大宋官场上常见的手段——用百姓们的生死存亡,为他的一己之私来买单
    否则,他就是下一个童贯!
    第84章 人为财死
    其实,强迁百姓、坚壁清野有多大难度,楚天涯想想也能知道。那些务农、经商的平民百姓们,祖辈几代人辛苦经营攒下来的家业和田园,说舍弃就要舍弃,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大宋开国百年呈平日久,天下多半是安居乐业,不知战争之可怕。
    楚天涯也从来没有亲历过战争,但他从后世的各类史籍上,了解到了这场战争的可怕。靖康之变,金国从燕京、云中双管齐下,东路军横扫河北渡过黄河,一路烧杀抢虐杀人无数;西路军南下直取太原,第一次没有打下城池,太原凭借一仞孤城坚守了两百多天,城中早已断食绝粮树皮都刨尽,最后只能易子相食、杀人吃肉,惨烈无比;直到金兵第二次南侵大宋官军无力救援,太原才宣告破城,此后满城老幼一人不留,被金兵屠城!
    此外,打下东京后,金国掳掠了大宋的徽、钦二帝一同北返,东京开封府被洗劫一空,附近城镇乡村百里无人烟。与二帝一同北掳的,还有数千皇族宗室与官宦仕绅,以及不下于十万众的平民百姓。
    这是一场比流放还要残酷的北行之旅。金兵所到之处,无不杀光、抢光,女子尽数抓到军中为妓。中途有无数人死于非命,其中不乏皇族官员,其中以女子居多——死因很简单,被金人施暴凌虐而死!
    可以说,靖康伊始,中原大地就开始了一段难以回首的血泪悲惨历史。
    楚天涯至今仍是清楚的记得,很早以前看过的一段史料统计:在宣和三年左右(即距今几年前),大宋的经济发展到达巅峰,人口也数中国封建王朝史上之最,多达九千三百四十七万人;仅仅过了半个世纪,到了元朝初年的至元十一年,中原人口仅剩八百八十七万人——人口损失将近91%!
    100个人当中,将有91个人死于战争——就从靖康之耻开始!
    再回眼看看如今的太原城中,仍是这般歌舞升平的靡靡景象,知府张孝纯与都统王禀等人,还在为强行迁民与坚壁清野一事犹豫不决,楚天涯的心中就无名火起——和91%的人口被屠杀相比,几个村庄的百姓暂时放弃农田家园来逃难,算个屁事?一群死尸,又守得住田产家园吗?!
    这些话,楚天涯没有跟王荀说。但王荀明显从楚天涯的眼神与表情中,读出了喷薄欲出的杀气与怒火,因此一个劲的劝他稍安勿躁。
    “王大哥,这些事情我心中自有轻重,你不必多说了。”楚天涯便准备将他打发走,“你还是赶紧带人去修筑城防吧。记得要将护城河挖得深一些、宽一些。”
    “我知道了。”王荀略略的吁了一口气,又道,“对了,往后你连日都要巡视城中,我从父亲的马厩里给你弄来一匹马,以代脚力——牵进来!”
    两名胜捷军小卒牵进来一匹棕红色的高头大马,王荀道:“这是家父从征河北时,从燕京一带弄来的好马,虽然不是什么绝世神驹,也并非是中原的矮脚马可以相提并论了。”
    楚天涯接过缰绳拍了拍那匹大马的面颊,感激的道:“多谢王大哥了!……一事不烦二主,不如你再帮我个忙吧!”
    “兄弟有事尽管说!”王荀爽朗的道。
    楚天涯笑了一笑,便告诉他说,自己的铠甲已经送给了孟德,因此现在没了披挂。
    “哈哈!小事一桩啊!”王荀大笑道,“我好歹也是个先锋官,现在胜捷军里又是我父亲主事了——且取笔墨来,我写个条|子,你便去军中武库领取甲械。要什么都只管自己拿取,不必客气!”
    “多谢!”
    少时王荀便写下了条|子,言语上留了很大的余地,只说让楚天涯“奉军命前往武库调取军巡铺所需武器甲械,一应予以足备”。
    军巡铺,即是大宋官府独有的机构,相当于地方派出所,铺里的军巡,平常有像片警一样管理百姓户所调解民间纠纷,夜间则像巡警一样四处巡逻。太原城中,每隔数十步或是百余步,就有一个军巡铺,每铺都固定有三到五人,十二个时辰不缺人的轮流值勤,专门负责城中治安。
    如今,楚天涯就算是接管了太原城中所有的军巡铺,手下另有屋外的三百多名机动人员随时听候调谴,全权负责城中的治安,稍后还要负责征集和管理全城的粮草。
    军巡铺的部门虽是不大地位更是低微,在平常无关轻重。但若是到了战争时期,则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若缺人手,只管跟我说,我再给你加添人马。”王荀扔下这句话,也便告辞自己去忙着监工筑城了。
    何伯与萧玲珑围着那匹大马看了一阵,啧啧的称赞“好马”。
    楚天涯则是出了门外,和那三百名军巡打了个照面。其中还有两个熟人,一个是以往太原府的捕头刘刀疤,这次带着百名衙役一同来楚天涯麾下听用了;另一人则是江老三,王荀念着他跟楚天涯有旧交,征调人手的时候也就一并将他叫了来。
    楚天涯先是询问了一些情况,得知这些人现在全都散落在各家各户,或是散居在其他军舍里。于是楚天涯让他们全都回去打点行装,统一安排屯扎一处,以便随时听候调谴。其他城中所有军巡铺的军巡,即日起也都要严明号令、一同起居行动。驻扎地点,就选派在广阳郡王府的大院——被一把大火烧了的地方。
    稍后,楚天涯便准备带上刘刀疤与江老三,一同去武库领取扎营屯兵所需的器械。便回到院中问萧玲珑,“你是否需要什么兵器或是甲袍?”
    “不用了。”萧玲珑答道,“我自有披挂,从辽国就一路带出来的,从来未敢遗失。现在全都留在山寨里,我已让四哥派阿达与阿奴来与我汇合,并带来我的马匹与披挂。”
    “很专业嘛!”楚天涯笑道,“那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少爷,你等等。”何伯突然出声叫住他。
    “何伯有事?”
    何伯凑上前来,在他耳边低语道:“既是手中有权,不可不先顾了自己。金银财宝可以不要,自家的地窖里不能缺了粮食。就算少爷不图私念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这两个丫头着想——你总不愿意看到她们饿成皮包骨头,或是去生吃人肉吧?”
    楚天涯愕然的怔了一怔,下意识的看了看宛如仙颜的萧玲珑,点了点头,大步走了。
    “老爷子你跟他说什么了,他为何如此眼神怪异的看我?”
    “哦,眼看就要打仗了,我叫他一切从简;便让他顺便到街上买点成亲用的物什来,今晚就让你们俩个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算了!——哦,还有小艾那丫头,一并填房压床!”
    “……”
    楚天涯带了这一百衙役、两百军兵出了门,径直往城中的武库而去。途中,许多的百姓看到楚天涯大摇大摆的带着数百人,声势浩大的穿街过市,大多都惊愕不已——早几天他不是还被关在囚车里游行示众嘛,今日怎么便咸鱼翻身,还当了大官了?!
    到了州府武库,楚天涯亮出条|子,守库的小吏哪敢怠慢,慌忙开了武库,让楚天涯任由任取。
    楚天涯也就没客气,先给自己置了一身上等的涂金脊铁甲和厚实暖和的战袍披风,选了把精铸斩马刀用于佩挂,另挑了两柄黄杨大弓、破甲箭矢十余壶,再有素木枪、双钩枪、环子枪与太宁笔枪等一共七八种,足足一大捆——他不懂怎么会有这么多种枪,也不知道哪样趁手,便全都各挑了一样带回去。等学了枪法,再挑趁手的兵器。
    然后,他又让手下的军巡都报上需要的装备,现需现配。这些军巡们也就不客气了,以往流尽口水也只能多看几眼的上等铠甲、佩刀与各种披挂,全都大张狮子口的叫了出来。
    楚天涯叫武库小吏将这些装备全都配齐,一样都不能少。但是手下哪名军巡领了什么装备去,又全都登记在册——若有遗失,重责不怠!
    掌管武库的小吏很想跟楚天涯说,他要走的这些装备全是上等的货色,别说是受雇于衙役的普通军巡,就是禁军里的指挥使也未必都有这样的全套装备。若论市价,这些装备变卖出去都足以让楚天涯富甲一方了。但看到楚天涯进了武库就像是强盗进村了一样,加上有王荀的条|子,他哪敢废话?
    楚天涯才不管这些装备值多少钱了,在他看来,现在除了人和粮食,其他的全都是浮云,金银铜钱都既不管饱也不能用来打仗,有个屁用!大宋每年的军费开支占到国民收入的一半以上,存下的这许多武器装备现在不用,却等着女真人打破了城池将它抢走,再用来武装女真军队、对付我们宋人吗?
    因此,楚天涯是秉着一颗狠心,大肆在武库里搜刮了一把。一两个时辰后,楚天涯再带着这三百人从武库里出来,全都焕然一新、鸟枪换炮了——此前穿着皂衣公服与布人甲的衙役小卒们,全都换上了上等铁甲和崭新的战袍,腰刀披挂手执长枪,威风凛凛的气势都大涨了几分。穿着那些鲜亮的衣甲,走在太原的大街上都不知道晃花了多少双眼睛。
    一行人便到了广阳郡王府。
    童贯已死,主宅已被烧成了一片白灰,楚天涯便叫刘刀疤与江老三带人将这里收拾一下,将驻扎军巡的营房拉起来。开始还有胜捷军的人想上前来阻止,一见是楚天涯带人干的,就都灰溜溜的闪了,屁也没敢多放一个。
    现在,太原城中的百姓们或许还不知道,但胜捷军里却是早就传开了:小小的军使楚天涯,已经合纵胜捷军与西山、太行的人马合兵一处,欲图大事。虽然军队里的人还不太清楚楚天涯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但都知道,他背后有西山与太行这两路强匪做大靠山,就连新近执掌了军权的王禀都对他言听计从,多有倚仗;而且据闻,先前得罪过他的副都指挥使刘延庆,已是莫名其妙的“人间蒸发”,多半已是坏在了他手上!
    这样的人物,已是不受军令与律法所限制,超然于规则与潜规则之外,谁敢得罪?
    就在众军巡忙于搭建营房的时候,楚天涯将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都取来,全部公然的分给了这三百人,对他们说,这是我私下给兄弟们的见面礼。今后你们就都跟着我好好干,一定不予亏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尤其时下大宋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因此无人不爱财,“一切向钱看”的价值观已经深入人心。
    三百名军巡欢呼雀跃——“愿唯太保马首是瞻,誓死相随!”
    楚天涯的心里却是有点好笑,心说这些金银财宝过不了多久就都不值钱了;既然不能填肚子,那就和石头没差别。
    过期不用,作废!
    第85章 乱世铜炉
    傍晚时分,数十个行军帐蓬搭建完毕,中间圈起了一块空地,当作了军巡们的操练校场。居中有一顶大帐,便是楚天涯的公衙与临时居所。这些全都参照军队的建制来办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原本驻扎在王府里的都是童贯的一些贴身近卫,平常趾高气扬惯了。若是童贯在时,哪里容得有外人占了他们的地盘。可是现在胜捷军已是换了主子,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近卫军现在全归了王荀统领,哪里敢来管楚天涯的事情。
    因此,王府里有了两处军屯,一处是新建的军巡铺营地,一处是以往的胜捷军近卫军营。这些本该是山寨又业余的军巡们鸠占鹊巢也就算了,但他们的各种装备都不比这些近卫军的差,还都是全新的,让近卫军们都嫉妒恼火不已。
    傍晚时王府军营里统一开饭,近卫军便发了个狠,不给军巡们送饭。楚天涯等人来得仓促,一时没有油米造饭,还真是为难了起来。楚天涯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和胜捷军的人闹出什么内部冲突,也不至于去近卫军那里讨饭吃,便准备带人先到城里去解决一顿,明天自己专门派人负责全体军巡的后勤伙食便是。
    这时去往城门监工的王荀回来了,一进王府就看到了新建起的军巡营屯,不由得眼前一亮。他便进营来看了看,便得知王府火头军没给军巡们送饭,顿时大怒,当场就将火头厢军的军使都头全都叫了来,劈头盖脸的一顿海骂,罚了他们自己全体的火头不许吃晚饭,便将饭食拿出来,让给了军巡。并下令,以后军巡的伙食供给全由军队负责,待遇等同胜捷军。
    同时王荀还透露,都统府与知府即将下令,以后楚天涯将要掌管太原全城的粮草分拨——你们这些人不想全都饿死,就都识相点!
    这一招才是真的狠——被人掐住了胃,想不服软认小也不行了。
    在没有老爹在身边的时候,王荀还是十分霸气果断的,在军队里也算威风八面。看到他如此处事,楚天涯便笑道:“王大哥,你这么一折腾,我现在是想低调点也不行了。原本我在王府占了地盘建营地,属于强占他人地盘,得要先服个软。日子久了,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服我。现在倒好,你一来就把他们全摆平了。不过我看他们是口服心不服,未必是好事。”
    “不怕!”王荀牛气冲冲的道,“我跟你说,军队里的事情有时候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像这种官职比你低微的、必须有求于你的,只管欺负,不用管他口服了还是心服了。”
    楚天涯点头笑了一笑,却是不置可否。心说,王荀自有他的处事之法,有时简单的确是十分有效;但从长远来看,力压不如诛心,收服人心才是上上之策。王荀这样的性格,可为将,不可为大将,更不可为帅。怪不得王荀跟着他父亲一同追随童贯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始终只是个听起来很威风、专行冲锋陷阵的“先锋官”,却连个指挥使的实职也没混到。想比之下,孟德的武艺与带兵打仗的能力或许胜不过王荀,但他有“服众”的能力与人格魅力。若此二人都一同从戎带兵,孟德手下的军队,凝聚力与战斗力肯定要比王荀的强!……
    楚天涯始终坚信,不管是在和平时代从政入仕,还是在战争年代图建功业,哪怕是在一个寻常的工作岗位要干得出色,或是在生活中无往不利,摆在首要的便是做人、识人、用人。
    尤其是到了现在这样的乱世,或文或武,有一技之长便可建功立业。但真正能够叱咤风云、站到金字塔顶尖的只会是极少数人;这类人的手下,往往就有许多身负“一技之长”并远胜自己的各类人才。
    用人,或者被人所用;如何用人,或者如何被人所用——楚天涯终于有时间开始冷静的思考,重生之后的“人生定位”这个重大问题。
    王荀陪楚天涯一起吃了晚饭,闲聊之下得知他胸口的伤势仍未好转,尤其受了刘延庆几拳后更有恶化,王荀十分担忧。于是他又取来几瓶自家祖传密制的药油给了楚天涯,让他回家后“让弟妹好生给你揉揉”。
    楚天涯便好笑,她哪会帮我揉,蹂躏倒是有可能。
    谢过了王荀,楚天涯便叫几个军巡扛上了他挑来的枪械与马具、马料等物,准备回家一趟。王荀刚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楚天涯,眼看便要大战降临,是得尽快养好伤,并让何伯指导一下武艺了。虽然不可能一夜之间成为绝顶高手,但生逢乱世艺多不压身,多几分保命的本事也是不错。联想以往的几次涉险,若是自己身手高强,也不至于那么窝囊。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夜幕阴沉并无半点星月,天气寨冷只剩北风呼啸。
    萧玲珑穿着秋季的薄衫,正在练桩。她一步一沉的在没有打牢的木桩上行走,练习身法与步法,全神贯注如临大敌。
    楚天涯推开院门走进去时,萧玲珑稍一分神斜眼看了楚天涯那方一眼,脚下一个不慎,竟然摔落下来。
    砰砰的木桩子倒翻了好几根,萧玲珑摔到地上重重的闷响,还有两根木桩子砸到了她身上。
    楚天涯一眼揪到,顿时心里都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急忙快步上前,“怎么了?”
    “少爷别动!”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何伯突然出声,全无了往日的慈蔼与调笑,而是十分严厉的道,“让她自己爬起来重新立好木桩,将这‘峰回路转倒提炉’的扎枪步伐,再练十回!”
    楚天涯咬了咬牙,点点头站住了。
    萧玲珑这一下显然摔得不轻,表情痛苦秀眉紧拧,额头上一层冷汗就在那里往下流。她吃力的推开了压在身上的大木桩子爬起身来,一根根的扶好木桩摆好步阵,便准备再跃上去。
    “等一下,我有事情跟你说。”楚天涯突然道。
    何伯斜睨了楚天涯一眼,并未多言,便起身走进了耳房。
    “什么事?”萧玲珑抹了一下脸上的汗珠,“别耽误我练步!”
    楚天涯招了一下手,示意身后的军巡将甲械等物抬了起来,说道:“你看这些兵器,哪些是合用的,或是缺点什么?”
    两名军巡取来武器架子,将数柄长短枪一一罗列开来。
    萧玲珑看了一眼,“你是准备开家兵器铺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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