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地里,到处都是劳碌的身影。不管是那些做工的,还是外地奔波的,手头的事能搁都搁下了,全力投入到抢收这件大事。
    庄稼不等人,而且这个时节晴雨不定,粮一天不入仓,一天都安不下心,可不得分秒必争?
    胡家现在又没什么旁的依傍,以后全得指望这小几亩地,自然视为重中之重。
    而且曹富贵的腿都折了,一时半会儿养不好,曹家其他人也得忙收割,暂时出不了摊。对付他们的事可以先缓缓。
    在全村人都忙着夏收的时候,季妧反倒清闲了下来。
    她南山的几亩荒地,说省事也省事,说麻烦也麻烦。
    因为成熟日期不等,要分批采摘,自然也就无需劳师动众的连日忙碌,但想一气完工也同样不可能。
    之前几批香料成熟的时候,胡家都有帮忙采收,所以这次夏收,季妧也想给胡家搭把手。
    谢寡妇却直说不用。
    就三亩多地,良子、大成,再加上她,要不了几天就能忙完。
    而且季妧既要照看大宝,土屋那边还有个不能动弹的病号,离不开人。
    季妧想了想,没有坚持,却把做饭的事包揽了下来。
    胡细妹要在家带孩子照看老人,还要抽时间去地里送水送饭,她一个小丫头哪里忙的过来。
    这个时间她倒是能抽出来,反正可以带着大宝一起。
    至于流浪汉,他省事的很,压根用不着别人多操心。
    术后最危险的几天熬过去后,为了防止大腿肌肉萎缩,同时保持手指和脚趾的灵活性,季妧教了他一些康复训练的基础方法,以及静态肌力的训练办法。
    流浪汉这回倒是格外的配合,锻炼的很勤快,时间也把控在季妧的限定值之内。
    前两天,也就是术后第三周,季妧就把他右腿的石膏给去掉了。
    还是胡良和史勇帮的忙,特意找了林场伐木的那种大锯子,和一些旁的工具辅助,花了大半日才搞定,可把两人累的够呛。
    季妧过意不去,晚上张罗了一桌酒菜招待他俩。席间史勇还一个劲儿纳闷,那鬼东西怎么就那么牢靠。
    右腿石膏去掉后,季妧又给流浪汉加了功课,在以前康复训练的基础上,加上了脚滚筒的练习。
    其实就是找一个直径十五厘米的筒状物放在脚下,然后用脚踩住筒身来回滚动,每次活动两刻钟,每天要进行三次。
    这个方法对增加脚踝跖屈角度以及拉开跟腱,有很大帮助。
    “你这两处的肌腱本来就只伤了表层,经过加固现在外伤也愈合了。但以防万一,暂时还是先不要大幅度的动作,就做我教你的那些就可以。”
    那些原本皮肉翻卷、狰狞可怖的伤口,经过辛子期妙手缝合,如今已经变得平平整整。
    只是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针脚,像个附着的蜈蚣。
    季妧的目光并没有在上面停留太久,把饭菜摆到炕桌上,筷子递给流浪汉“试试左手?”
    左手的伤虽然是四肢中情况最轻的一处,但季妧为了稳妥,一直没让他动用,不管洗脸还是吃饭,都是和胡大成轮流负责。
    但眼下伤口都已愈合,胡大成要忙家里的活,她等下也要去地里送饭,觉得也该让流浪汉试着自己吃了。
    流浪汉接过筷子,试了试,手指有些僵硬,不听使唤,菜也夹不起来。
    季妧便收回筷子,给他换成了勺子。
    适应了一会儿,虽然仍有些笨拙,但好歹能把饭送嘴里了。
    “右手和左脚的石膏,暂时还不能完全去除,至少要再过一个月零七天。”
    流浪汉吃饭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她“不是,一个月?”
    言下之意,一个月已经过了三周,还有一周就可以拆除了。
    他以为是这样。
    “大哥,自己什么情况不清楚?你那两处的跟腱可是完全断了,耽搁那么久,能成功缝合已经是大造化,我在你这上面标的一个月,是指长石膏换成短石膏,之后要再过一个月短石膏期,才能彻底拆除,明白了?”
    一般的肌腱手术,愈合的时间确实是四周左右。
    但特殊部位的肌腱,比如作为全身最大的肌腱,也就是跟腱,愈合时间至少需要六周。
    而流浪汉的情况又比较严重,所以最少得两个月。
    流浪汉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季妧看他这样子,又觉得有些心软。
    也难怪他着急,是个人整天被关在这屋子里,时间长了也得疯。
    虽然她经常带小丁来,小丁也确实挺喜欢在流浪汉身边闹腾的,但这家伙有个毛病,季妧走它就得走,完全不肯提供单人服务。
    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流浪汉一人独处。
    季妧趁着送饭的时机,倒是也想过陪他聊聊天,顺便开导开导。
    偏偏这人深沉似海,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往往季妧唠叨了一大堆,他仅仅一个点头一声嗯,就把对话成功给终结了。
    季妧能有什么办法?
    她搁这东想西想,人没走成,流浪汉已经吃完了。
    季妧把碗筷收好,想了想,取了之前的拐走过来。
    “你现在每天可以抽空练习一下,靠这个辅助,用右脚走路,但时间不能太久,也千万不能逞强,知道吗?”
    季妧一边嘱咐,一边扶流浪汉下炕。
    教他用左手握住拐杖中间的木柄,仍打着石膏的左脚尽量翘起,不接触地面,重心放在右半边身子,右脚着地。
    拐杖的支点做为左边的支撑,一左一右,迈步,虽然很不方便,但总算可以自己行动了。
    季妧看着他在堂屋来回走了两圈,就催他回炕上休息。
    流浪汉拄着拐,站着不动,深幽的目光,定定凝结在季妧脸上。
    季妧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流浪汉似有些顾虑,但还是如实开口,“想如厕。”
    “啊,那个……”季妧磕巴了一下,“要我陪你去吗?”
    刚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什么鬼话!
    果然,流浪汉眉心微蹙,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但片刻后就恢复了平静“不用。”
    顿了顿,又加了三个字“我可以。”
    好吧,你说你可以就当你可以吧,以为我情愿陪一个大老爷们去方便啊,真是……你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季妧心里嘀咕着,眼睁睁看着流浪汉出了堂屋,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那日她和胡良打扫土屋,屋后的茅房也一并清理了,当然,胡良清理的。
    季妧也去看了一眼,农村最老式的那种,她不太敢用,深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之前都是胡大成陪着流浪汉,这会儿就他一个,手脚又没完全解放出来,万一一个不小心……
    她忙喊了声“注意着点啊,别掉进去!”
    流浪汉的背景僵了一下,脚步继续,什么都没有回应。
    季妧摇了摇头“难伺候。”
    第235章 弟子礼
    骄阳当空,热浪扑面。
    季妧和大宝带着五爷爷亲手给编的新式遮阳帽,提着饭篮和水罐送到了地头。
    好在地头有一个干壕沟,壕沟旁又恰好有几棵冠盖茂盛的老树可以遮阴。
    季妧朝地里正弯腰割麦子的人喊了几声。
    谢寡妇离得近,听见后,招呼胡良和胡大成,搁了镰刀朝这边走来。
    三人头上戴的是和季妧同款的大宽檐遮阳帽,比以往带斗笠可好看多了,最主要是轻便。
    主意自然是季妧给五爷爷出的,五爷爷手巧,又用妙思改动了一番,便有了这款新式遮阳帽。
    遮阳帽一经推出就备受欢迎,送到镇上铺子里那些也是很快卖到脱销。
    不过即便那边再催促,五爷爷还是先紧着大丰村的乡亲,钱收的也比镇上便宜,就象征性的收个材料费,季妧和胡家的都是白送的。
    “小妧姐,你这帽子可救了我命了,不然真是要晒死个人。”
    胡大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靠着树干,除了喘气啥都不想干。
    谢寡妇和胡良也跟着夸赞。
    季妧笑道“你们要夸也该夸五爷爷。”
    遮阳帽再好用,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见他们脸膛发红,嘴唇发白,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滚落,季妧赶忙倒了冷凉的茶水递过去。
    三人接过,均是一通牛饮。
    喝完水,舒坦了些,坐下吃饭。
    季妧问谢寡妇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谢寡妇指了指远处“就那一块了,今天傍晚就能割完。”
    收割只是第一步,之后还有压场、起场、脱壳、晒粮、贮藏……且有的忙。
    不过至少不用再像这样,在烈日下长时间暴晒了。
    母子仨都恨活,匆匆吃完,就赶她们姐弟回去“天太热,回头再中了暑气。”
    季妧无法,收拾好碗筷,牵着大宝往回走。
    才上大路,就见远处驶来一辆熟悉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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