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云越听脸越红,眼见她越说越过分,不由恼羞成怒:“快别说了,还不是那姓林的,天天递帖子,我爹就把我打包扔出了,那架势恨不得我有多远就滚多远!这是迫不及待要将我嫁出去呢!”
    “云妹妹这是在与我等炫耀吗?”
    齐家二姐歪着头疑惑道。
    竟是一语中的!
    “噗——咳咳咳……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赵凌云竟是一口茶水喷出口,呛得连连咳嗽还来了个否认三连。
    “姑娘,夫人来了。”
    赵凌云的母亲同时武将世家出来的,性子颇为爽利,做起事来更是雷厉风行。不过今日嫁女,特意换上了大宴才穿的衣服,到显出几分温婉之意来,只不过一开口就破坏的方才的温婉形象。
    “你这孩子,怎的还在这和小姐妹喝茶,马上那接亲的轿子就要来了,我在前面忙的脚不沾地,你就不能差个人去前头叫我一声!若不是你嫂子提醒我,我什么都赶不上了!”
    赵母风风火火的进来,一把将赵凌云从桌边薅起来,拎着就往梳妆台去,见她们几个都跟上来,忙摆手道:“你们快坐下,用不着你们,一会儿就行,我赶紧给她弄完,你们小姐妹有啥话等会就能接着说,再不然,往林家送帖子,保证没人拦着。”
    果真如赵母所说,照例说上几句吉祥话,梳了头,赶紧招了之前的那个婆子进来给她把头发盘了起来,带上头饰换上喜服便带着婆子急急忙忙的去前院待客去了。实在是赵家上没有健在的祖辈族人,下就只有刚进门不过半年的新媳,如今刚有身孕,生怕给累坏了。
    赵家是跟随江家祖父多年的人,真真正正的是从战场上一步一步爬过来的,如今赵凌云要嫁的也不过是林家的旁支,索性和赵家只有一墙之隔,两人也算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所以赵父十分放心,若是女儿在林家吃了什么亏,只要隔着墙喊上一声,那他就敢带着人当即打进去!
    一场婚宴过后,江明珠醉醺醺的坐在秦氏的马车上,昏昏欲睡,直到回了江家都还不甚清醒。
    “姑娘,姑娘,醒醒,谢公子来信了。”
    环碧手中抓着一个灰色的信鸽,寻川拿热帕子敷上她的脸,不过一会儿,她便有些清醒,寻川忙将醒酒汤给她灌下,约莫一刻钟,她就酒醒了。
    “什么时候来的?”
    她哑着嗓子问道,声线慵懒,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之意。
    寻川比环碧大些,已开情窍,不知不觉的脸上便染上了红意,撇开头不敢看自家姑娘衣衫半解的模样。倒是环碧毫无知觉,将信鸽脚上的纸条取下来,递给姑娘后道:“小荷说,午后那会儿这鸽子就落在姑娘的窗台上了。”
    展开约两指宽手掌长的纸,上面只有两句话:“已见过令父母,对我甚是满意。不日便归,等我。”
    第48章
    江明珠本来被酒气染醉的思绪终于是意识到什么,明艳的脸上渐渐染上羞色,心脏砰砰作响,手中的纸张被她紧张的藏进手心,抬眼间,就看见环碧悄悄探头往她手上看,不由柳眉一竖,将屋里的二人赶了出去。
    起身走到梳张台前,将手中的纸团展开珍而重之的放进妆奁盒的最后一层中,回到床上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关于他的事,从和他相遇到他表明心迹再到如今他就要回来,想要娶她。
    她将一切关于上辈子的事全都抛开,扪心自问自己对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意。她不想两个人的感情中掺杂别的,比如自己知道他日后会是一个怎样手握重权的人,她江家的事,江家自己解决。抛开一切不谈,谢央确实是值得的。他待她如何她都知道,自己每次遇上危机他都相伴左右,对于初时的害怕与避之不及,如今只要想起他来,心中便是一阵甜蜜之意。他一点一滴的走进了她心里,她想,嫁他,她是愿意的。
    与上辈子嫁给陆缙皓是截然不同的,那时只是父母之命,她并无喜欢之人,觉得也就那样过一辈子,而今不同,她满怀期待,满心欢喜的想要嫁给他。
    虽是喝了醒酒汤,到底也是饮了许多酒,睡意渐渐涌上,不多时她便睡了过去,唇角依稀挂着甜蜜的笑意。
    再说谢央那纸上写的“已见过令父母,对他甚是满意”之话,纯属瞎胡说!
    要不还是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谢央收到金陵的来信,当即便要赶回金陵,回去先一步定下婚约才好放心。而知道自家儿子心思的王妃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当即回了王府,广下请帖,邀各家夫人到王府别院赏花。
    因王妃常年缠绵病榻,已经数十年不曾开宴邀请,帖子一出,各家夫人积极响应,其中自然有江家夫人。
    而另一边的端亲王早就在一下朝就截了江父去酒楼喝酒去了。
    双管齐下,王妃攻心为上,王爷那边早已将江父灌醉,稀里糊涂之下就将掌上明珠拱手相让。端亲王倒也知道藏一藏,只说是昔日好友家的儿子,正巧适龄,把人夸得那时天上有地上无的。
    以至于江父醒来暗骂端亲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江母则眼泪汪汪的回了府,第二天还感叹端亲王妃母子离别之苦,今生不知还能不能得见。又感叹自家女儿自幼离了她身边,多愁善感的江母便要怎不住哭上一场,惹来江父好一通安慰。
    江父实在不敢和江母说他已经把女儿许出去了,因着前些日子还在给女儿挑人家,上次那个老夫人写信回来只说女儿不甚满意。她便转而跟着林夫人一同游走各家宴会上,期望着能为女儿挑个合心意的。
    而江父再一次下朝回家时,被端亲王拦住了去路。文弱书生模样的儒雅中年对面是个满脸大胡子身高体壮的中年男人,高下立见。壮汉一把拦住江父的肩膀,朗声笑道要请江父喝酒吃茶,而江父身后的同僚们满眼含着同情,感叹江父不知何时得罪了老流子端亲王,如今日日被灌得酩酊大醉才得以回府,暗道江父倒了大霉。
    酒楼二楼的包间里。
    江父上下审视着眼前的人,眼神中满是打量。半晌,他才开口道:
    “你就是谢央?谢志显的儿子?”
    江父问起这话时面色有些许古怪。
    低头的谢央并不曾看到苏父的脸色,他郑重答道:“回江伯父,晚辈正是谢央。”
    却没回答江父的第二个问题。
    江父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谢志显倒是好本事,一脑袋浆糊的他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居然打起我女儿的主意来。”
    谢央自是知道江父对他的不满,因此更加不敢怠慢,能不能娶到媳妇还要看岳父大人答应不答应。
    “江伯父,是晚辈想娶九姑娘,与旁人并无干系,他日成亲后,定会居于别处,自是不会委屈了九姑娘。晚辈对九姑娘一片痴心,还望伯父成全。”
    此事过得明路,日后才不会出差错,因而他一点也不敢让江家的对他不满。
    江父沉吟半晌,他本欲为女儿寻得一个好夫婿,为此观遍同僚上官手下的家世情况,挑来选去并没有能使他满意的人选,本欲在岳家那边着手,却半路跑出个陆相家。他不能参和到京中纷杂错乱的漩涡中去,因而不敢应承。至于陆相为何单单看中他家女儿,具体因为什么他心知肚明,却不料这段时间在外办差归京后,陆相着人三翻四次相邀于他,言里言外都暗示他有意结亲。他迫于无奈赶紧的寻了个苦差事要出京城,眼下也正是发愁。这小子倒是会挑时候!
    谢央倒也并无不妥,只不过这谢知府是二皇子的人,虽然关系隐蔽,但并不防别人知晓,他并不想与二皇子有任何联系,如今江家已是烈火烹油般的存在,扯上二皇子,想要撇清关系并不容易。
    谢央知道江父的顾虑,因此十分了当的将代表身份的玉佩递到江父面前:“还请伯父一观。”
    江父下意识的接过来,低头瞧去,却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赶紧起身到光亮处仔细观看,最后确定是真的无疑。转而看向一脸得意的壮汉,辣眼睛的撇开了视线,目光赶紧移到谢央脸上洗洗眼睛。
    半晌,实在憋不住的江父一言难尽的指着面相俊美的谢央道:“这是你儿子?!”
    江父不可置信。
    “昂,货真价实我的崽!”
    江父实在没眼看眼前这个得意炫耀的自己儿子的大胡子,别过脸看向一边。打算自己看天看地看花看草看他儿子就是不去看端亲王!
    “伯父不必如此,尚不论晚辈还未明身份,如今还是谢家子,不过我的的确确是我父的儿子,我比较像母亲。”
    谢央委婉的道,心里却暗道,自己的父亲容貌无双,不知为何,要留这么一脸的大胡子,母亲竟也不嫌辣眼睛。
    江父将玉佩还回去后,坐下愣愣然的端起茶盏,狠狠灌了一口水后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你不一直在谢志显府上?”
    端亲王他这些年到处找丢失的儿子,端王妃都快病的起不来了。这莫不都是假的?还是这谢志显偷了端亲王的儿子?
    谢央明白江父惊诧什么,因此将事情缘由简单的叙说一遍,才又提起方才的事来。
    “伯父,那我与九姑娘的事?”
    他心怀忐忑的等待答案,生怕江父不答应。
    “此事且容我考虑一二,毕竟事关明珠。”
    江父还想先拖上一拖,待他问过母亲后再给他答案。
    “如此,晚辈便不叨扰伯父了,先行告退。”
    谢央一听,知此事有望,便不再叨扰,提出离去。江父爽快的放他离去,转头便打算逼问端亲王到底怎么回事。
    而被自家父亲卖了的江明珠至今无所觉,老父亲也踌躇数日不敢告知真相。无奈之下只能写信给母亲,望母亲能和女儿好好说,万不可伤了女儿的心。
    殊不知,精明的江家老太太早已知晓谢央的身份,对于两人的亲事那是乐见其成,甚至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只求谢央日后能保明珠一命。却不知谢央所图甚大,日后提起,只感叹一句胆儿真大!
    再说江父,踌躇数日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外派出差的差事他顶了上去,特意绕路回了金陵,却是万万不敢回江府的。坦白说,他是怕面对老娘的鞋底子!若是女儿再来找他哭泣,那他实在是顶不住,思来想去,转头去了谢府。
    江父进了谢府没多久便出来了,不多时便听到书房那边传来打砸之声,也不知江父和他说了些什么,让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整个谢府的下人噤若寒蝉。
    谢志显此时在书房气的不行,上午在衙门里受了一肚子气,下午又被死对头给戳了肺管子,生疼!
    当年他与江烨怀是同窗好友,因性格不合,政见不合,所以互相看不顺眼,常常明里暗里较劲,后来他官升京城,而他仍还是个外放官员,四处钻营好不容易回了金陵做了知州,却仍被他稳压一头,这次又是被他好一顿明嘲暗讽,不怪他如此生气,恨不能当场掐死他好来个眼不见为净,为他女儿上门来也没一句好言语,哼,说到底还不是要觊觎他的儿子,本不欲答应,奈何这老小子不要脸到极致,简直有辱斯文!
    唉,罢罢罢,自己儿子心悦江家姑娘,自己也不好做那棒打鸳鸯之事,自己当年吃过了那种与相爱之人分离的苦,如今那老小子为了自家女儿都能舍了老脸来他府上,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给儿子一个机会呢。只不过夏氏那边怕是不好交代,他要想个法子让她同意。
    谢父在屋里转来转去,思考着该从哪下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朝门外喊了一声:“行文,进来!”
    第49章
    江母则因为儿媳妇怀了身孕不便走开,便没同江父回金陵,所以对于自家女儿被许给了谢家之事还并未知晓,而心虚之下的江父也未曾和妻子说明,所以知道这日谢央风尘仆仆赶回金陵,收拾妥当便要请示过谢父,去江家提亲了。
    他倒是不担心谢父不同意,他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便是为了他那个蠢弟弟他也会答应的,想那夏迎蓉也是够可怜的,到如今依旧被蒙在鼓里。
    大雁他早已备好,让徐青前去取来,他整理好衣服便去了谢父书房。
    旧事重谈。
    “父亲,儿子想要求娶江家九姑娘,还望父亲答应。”
    屋内,两人对坐执棋,手边的茶盏冒着热气,几案上的香炉青烟袅袅,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人闻之神志一清。
    谢央手执黑子,轻而易举的吃掉一片白子后,淡淡的开口。
    谢父拧眉细细观察棋局,手中的白子迟迟未曾落下。
    闻言,指尖一顿,半晌,子落。
    “那便去。去衙门那边请官媒上门,以示郑重。你娘那边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妥当。既有心成家,便好好考取功名,为她撑起一片天来。”
    “多谢父亲成全。”
    谢央少有的不稳重,将手中的黑子扔回罐子里,丢下一句便疾步出了书房。留下谢父手执白子木愣着看他离开,半晌,才摇头轻笑一声:傻小子!
    他和这孩子并不亲近,因为他不爱夏氏,甚至是厌恶的。当年他已有婚约,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只等他高中后回来娶她。哪知道,一场宴会,他被夏氏这个疯女人看中,设计,甚至逼迫他娶她。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寒门学子,父母之命皆捏于她手,自然反抗不得,自然只能解除婚约娶了她,这些年,那个女人越来越疯,他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儿子,是这个疯女人不知从哪偷来的,甚至,他就是那个人的孩子,他却不敢说出来,只因自己心爱的人还在她的手中,再等等吧,会有机会的。
    谢父闭了闭眼,将一切念头隐藏起来,捡起一旁的黑子,下起棋来。
    谢央亲自去请来官媒,带着东西便去了江家。
    时值半月,江家又有人上门求亲。
    消息不胫而走,多的是看热闹的,渐渐地江家门前聚了不少人,只不过再不敢围上前去,只敢远远的看着。
    “姑娘,姑娘!谢公子来咱们府上求亲了!姑娘?您去哪了?”
    时常满院子乱窜的环碧最先得到消息,都顾不上和老太太院里的绿意姐姐嗑瓜子了,忙跑回来报信。谁知姑娘并不在院里,便是寻川也不在院里。
    “姑娘?哎呦!”
    环碧又喊了一声,却被人敲了脑袋。当即抱头极为熟练的大声求饶道:“妈妈,我错了,您饶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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