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既然太后亲自过问,自然不好都做闷嘴葫芦,唐轩站起来,行了一礼道:“我东汉承平日久,而江南又是鱼米之乡,水陆交通便利。这么多年下来,存粮肯定是极多的。其次么,虽然和北方断了来往,但海湾和昆洲两省本就盛产大米,多的是存粮。而其他两省也能做到自给有余,江南几省地势都较缓,交通上更是水陆并进,比其他几省好了不知多少倍。既然存粮和交通上不存在任何问题。那么这几十万难民呆在南宁,尚不足一个月,消耗的粮食恐怕也有限。就算米价稍有浮动,也断不会这么涨这么快的。”
    这就是前几天去他家时说的现话了,他倒是不客气,又拿出来现卖。吴明顿时哭笑不得。
    陶雨这时奇道:“如此,唐大人认为这粮食是上涨的缘由是什么?”唐轩微微一笑:“娘娘,现在谁的粮食多,那原因自然就出现在他们身上。”
    陶雨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了想道:“如此说来,粮食价格上涨,全是表像,主要是大商家,大世家囤积居奇造成的?”
    唐轩道:“娘娘英明。”他并不擅溜须拍马,这几句却是说得心悦诚服。
    陶雨沉吟了下,转过头问陶子谦:“兄长,现在南宁的官仓还有多少余粮?”
    这话倒问到陶子谦的擅长领域上了,他摇头晃脑道:“正如唐大人所说,我汉承平日久,南宁又是南北交通要地。更是雨米之乡,所以大部分官仓都是满的,约有七百多万石,这些粮食如果只给现在的军队消耗,吃个几年都吃不完,就算加上全城一百多万人口,也足够消耗个好几个月……”
    他絮絮叨叨的正欲再说,陶雨却打断他的话,皱着眉头问道:“这么说,官府是有能力解决难民问题了?那为何不让官方出面,开仓放粮,平息粮食价格?”
    陶子谦张了张嘴,正欲回答。唐轩却接口道:“娘娘,官仓里的粮食,那是为军队准备的,现在我南宁附近水陆军队也有个二十多万人,加上陆续还有几省份的勤王部队到达。每天的人吃马嚼,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而和北方的这场战争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如果由我们开仓放粮来平息物价,则粮草必定吃紧,一旦军队缺粮,到时候军心浮动,那可真是危及社稷的大事了。所以我们要调军粮,祝丞相那边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陶雨听他说完,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这原因虽然找到,却仍是一筹莫展。这也难怪,如果问题好解决,祝丞相也不会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你来解决了。”
    粮食价格上涨的缘由……
    吴明虽然在一旁默不作声,但心中念头却转得飞快。目前的矛盾就在于官方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但却不能擅动军粮。而这些囤积居奇的人手中有粮却不把粮食拿出来卖。蓦地,他脑中灵光一闪,《行军策二十四问》里有一句话正是“兵者,如水无定形,虚实相应,虚实之间,让人难以琢磨。高深者,才能以假乱真。”他一拍桌面道:“有了。”
    几人同时看向了他,有点茫然,唐轩没好气地道:“吴大人,什么有了?”吴明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凑过头去,把自己想法附耳细说了一遍。唐轩听他说完,怔忪良久,道:“吴大人,这真是你想出来的么?”
    “正是,如果有什么不妥,还请唐大哥说出来,大家一起完善下。”
    吴明心头也有点打鼓,不知此法可行与否。那知道唐轩却猛地站了起来,高声道:“妥,是在是太妥了,这一招一石二鸟,既解决了粮食价格问题,而且朝廷还可以不调派一粒军粮。”
    陶雨有点莫名其妙,问道:“到底什么法子。”唐轩微微一笑,道:“娘娘,这次吴大人可帮了我个大忙。详细的等会再说,等会还得麻烦您给祝丞相去个口谕,他如果点了头,恐怕效果更好。”
    ※※※
    南宁城略为一个不规则长方形,街道纵横交错,全城的主街道,南北一共是二十三条,东西则有二十一条。每条主街道都是宽度超过百米。如此多的主街,不但宽度有所差别,甚至连繁华程度也参差不齐。最宽的自然是丞相府面前的广场街。但若说到繁华程度,自然是城南的茶艺街了。这里不但有各种小吃茶点,而且全南宁最有名的酒楼,茶肆甚至青楼等各类营生都围绕着这条街向四方扩散。
    这里是南宁最繁华的地段。而有南宁第一楼之称的百鹤楼就座落在茶艺街的正中。
    这条街最大的特点就是繁华,平时人流熙熙攘攘,各类骏马高车川流其中。就算现在北方大军压境,其他街道较平时冷清许多,惟独这茶艺街,几乎全无影响。仍然是人流如水,车流如梭,一片升平景象。
    但今天茶艺街却有点反常,过了午时。新成立的禁军衙门就派人把整条街道封了起来。把告示往写有“茶艺街”三字的牌坊上一贴,然后近百个锦衣铁尺的官差朝街道两边一站。把整条街道就给封了起来。其中两人跨上骏马,一路敲锣而去,大声道:“丞相有令,今日将在茶艺街公干,闲杂人等请在一柱香的时间内离开,否则,一律按奸细罪论处。”
    整条街如同被惊着了的蜂窝一般,沸腾起来,不少在里面闲逛的城民纷纷从里面跑了出来。现在是战时,如果谁被按上个奸细的罪名,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当两个衙卫大着嗓门从茶艺街纵骑高声而过时。胡兰正倚在百鹤楼的顶层的一间窗户上,皱着眉头打量着下方的街景。下面的行人已如潮水一般四散而走,只一小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由得有点迷茫,感叹道:“权利二字,确实有看不见的魔力,只消一句话,即可决人去留,生死。让整条街繁华落尽,怪不得大家都爱争权夺利。”
    他身后的羊君仍如标枪一般站立着,默不作声。不一会儿,楼梯口传来了“噔噔”的脚步声,赵老板胖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羊君扫了一眼沉思的胡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小声道:“赵老板,有事吗?公子不是说过,没事不要打扰么?”
    赵老板脸上挂的小意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羊先生,公子有命,小的莫敢不从,但刚才丞相府胡管家传下话来。声称今晚将在百鹤楼大宴各路豪绅,专门嘱咐过,要公子这个东家也一定参加。”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站在窗边的胡兰一眼。但见对方仍是站在那里,脚如老树生根,动也不动。
    东汉和北蒙互相攻伐多年,已是宿敌世仇。双方积怨颇深。这世界上信鸽发达,连带着间谍这个产业也有长足发展。南宁的鸽鹏每天都要接到成千上万的鸽子送来的消息,可见一般。这里面自然不全是江南五省的消息,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埋藏在各地的“钉子”发来的消息。
    通信在这个世界上,以信鸽传递为主力。鸽子自然也不是江南所独有。其他几大帝国的通信都以信鸽为主,除非特殊情况才使用快马传递。稍微富裕点的人家,家里都养了鸽子,这些鸽子简单训练下,虽然不如军中信鸽那样专业,但如果只在短短的路途中往返,自然不会迷路。这也是普通人家和亲戚朋友联络的一个重要手段之一。
    这个世界自然不会有什么机场上空管制。每天,南宁城上空都会腾起成千上万只鸽子,蔚为壮观,为一大盛景。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信鸽里面不光有自己的,其中肯定夹杂着敌人的。毕竟,派遣“钉子”,暗桩之类的。也并不是你江南的专利。
    而百鹤楼就是北蒙设在江南的信息联络中心。百鹤楼赵老板,就是北蒙在南宁的“钉子”负责人。他自小就被北蒙收留,派到这楼房里做伙计。自然对这个百鹤楼的后台清清楚楚,面前这位羊先生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叫了一声“二殿下”,有这么一声已经足够了。对方的身份已经是呼之欲出。
    邀功争宠,自是人之常态。他本以为这辈子只能老于此位,运气好还能安然身退,得以安享晚年。运气不好的话,一旦被江南方面发现蛛丝马迹,那肯定是死无全尸。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他已是过得厌了,只希望找个机会抽身而走,而如今,这机会来了。这位“二爷”虽然不是太子,但却颇受北蒙帝君那颜谆维的赏识,更得到国舅,右贤王呼延海的支持,他要开口把自己调回北蒙,还不是张张嘴的事?而且,北蒙对帝君之位,并没有“长子继位“的传统,跟着这位二爷,将来他一旦登上九五至尊之位,沾沾光,甚至再进一层也是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就禁不住全身发抖。打起了十二分小心来侍侯这位主子。
    心头正自忐忑不安,胡兰似乎听到了赵老板的话,转过头来,皱眉道:“祝淮这老家伙请我做什么?难道是谁走露了消息,我的身份被泄露了?”他的声音小得几同耳语,但听在赵老板耳中,却不啻当头一道猛雷下击,颤着声音道:“公,公子,百鹤楼这么多年来,一向安安稳稳,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肯定不是我等泄露的。”
    胡兰看着像死狗一样跪在自己面前的中年人,展颜一笑,温声道:“赵老板,你起来吧,这事可能是昨天我宴请吴明,让祝淮顺藤摸瓜摸到了我这里,其实到了南宁,我本就有事找这位当权丞相好好谈谈,如果他既然查到这里了,那就不妨见见也好。”
    赵老板这才松了一口大气,胡兰顿了顿。环目扫了一眼百鹤楼。仍是缓缓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百鹤楼能够一直不被对方发现端倪。当然与历代楼主的小心谨慎是分不开的。只是这次风波一过,恐怕就真正暴露了。到时候,你就随我一同回北蒙吧。”
    他说得并不很快,但最后一句对赵老板来说,却不啻纶音,登时跪得更加恭敬了,伏在地上道:“谢公子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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