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那两只怪船见四只楼船来援,裂开的船帮顿时合了起来。巨桨如飞,不退反进,朝四只楼船迎了上去。*暗松了一口气,慌忙指挥几个水军士兵去找吴明。后者突地从水里僵尸般的冒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江上,一步一步朝小船走了过来。把几人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这年轻的统领已经八段了,这一慌乱,把这茬都忘了。
    吴明翻身上了快船,拧了拧身上的水珠,忧心忡忡地道:“这东西构造奇特,恐怕不好对付,也不知道机关城怎么造出来的。”他正想向几人简单介绍下刚才遇见的情况时。突然“砰”的一声响,却是一只楼船和怪船撞在了一起。
    江南水军的楼船,虽然不如那怪船一般顶部包过铁皮,船身却也被桐油浸过,周身坚逾金铁。双方此时相撞,俱都晃了几晃,但却无伤根本。那楼船的一侧正好顶在了怪船的管状突起上。两只船形成了一只怪异的“丁”字形。
    一个水军士兵笑道:“这破烂货要吃亏了。”
    他刚才险些丧生在这怪船的箭下,言语之间,更是颇不客气。吴明虽然不谙水战,却也暗自点头。水上接战,都是尽力用船的两侧接近对方。如此,一则方便己方的弓箭对对方进行远程覆盖。二则也方便随时架设跳板进行肉搏。所以用船头对着对方的船身,是水战大忌。
    那士兵的话声未落,从楼船上猛地发出一阵呐喊。一个个磨盘大小的石头从上面丢了下去。击在那怪船顶上,“砰砰”直响。听起来声势惊人。吴明心头却是一沉,怪船上的顶部是铁皮包就,连赤宵都扎不穿,这石头丢下去,恐怕起到的作用也是有限。
    正想着,突然一阵惊叫声传了过来。只见那怪船的管状突起突然冒出一股烈火。火势甚大,更是经久不歇。那艘楼船船体是桐油浸过,不惧刀剑,日晒雨淋。却最怕火攻。只消得一小会,这艘楼船便浓烟大起,连带着船上的风帆也跟着燃了起来。许多水军士兵已经呆了,在上面四处抢救火势。但那怪船上的管状突起的喷出的火几乎是顶着楼船在烧,这火如何灭得下来。火越来越大,整支船已经雄雄燃了起来。眼见这艘楼船已是废了。
    船上的士兵此时已经慌了神,四散而逃,许多人惊叫着纷纷落水。一副地狱末日的景象。那艘怪船见火势建功,这才慢条斯理的掉转船身,侧面的船帮再次裂开,又是一阵箭雨袭下,顿时又有许多水军士兵遭殃,纷纷惨叫着跌落江里。
    血象红色的雨,洒在江面上,楼船周围一下子出现了无数个红点,在水中慢慢渗开,这一个大圈子的河水也都成了粉红色。此时另外三艘楼船正在夹击另外一只怪船,见到此景,也是惊呆了,显然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一时间停在江心,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吴明此时也有点目瞪口呆,江南水军的强悍,他自然明白,没想到和机关城的水军甫一接触,就吃了如此大的一个亏。这时,南宁方向又是一通鼓响。几艘更大的楼船朝这边开了过来,大概他们发觉了这边战况有异,也来支援了。
    那两只怪船上面突然响起一阵尖利的啸声,然后掉转船头,朝北岸的汉水方向如飞而去。而三艘楼船也被刚才变故夺去心魄,已是兵无战心,也没去拦截。吴明再也忍不住了,运足真气大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救人?”
    这一声如在江面上响起一个焦雷。三艘楼船也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纷纷朝那只失火的楼船靠拢。就这么短短一会,上面已是大火熊熊,船上已经难以找到一个士兵了。许多水军士兵都跳到了水里。
    吴明等人也驾着快舟前去帮忙。
    等江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呼救的士兵时,着火的楼船已经燃烧大半,正在慢慢下沉,江面上满是刺鼻的烟味,夹杂着血腥味。*吐了口气道:“这喷火船真是厉害。怪不得前面还有个管状突起,却是原来如此。”
    快船驶进北门水闸时,吴明心头仍然沉甸甸的。
    以前有江南水军做屏障,大家总认为只要有大江之险,北方大军想要南下,几乎是不可能。但今天机关城的喷火船却给大家上了生动的一课。江南水军也不是万能的。现在连仅有的大江屏障都将失去,那整个江南拿什么和对方斗?他不由得有点茫然。
    刚一跳上岸,戴禀就带着几个亲兵从城墙上迎了上来,老远就在问:“吴大人,那喷火船有什么弱点么?”
    喷火船?看来刚才的战斗他也见过了,这名字取得倒也贴切。
    吴明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也就在顶部呆了一小会儿,知道的也有限,要说弱点,怕是没有。”这话倒也不是长他人志气,刚才两艘喷火船速度又快,周身又包裹得像乌龟。要他找弱点,一时半会还真说不出。
    戴禀皱着眉头,喃喃道:“这样啊,看来这东西比想象中还要难对付。”他虽然说得小声,但吴明却听了个分明,诧道:“怎么,戴兵部你们老早就知道这喷火船?”
    “吴大人,机关城近两万水军顺江而下。若说我们对其一无所知,那肯定是绝无可能,只是一试之下,这鬼东西的威力比预想中的还大,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吴明一阵气苦,感情刚才那几艘楼船只是他们派出去试探对方的棋子而已。船上的几十名水军士兵就这么白白牺牲了?如果救援不及,自己是不是也成了炮灰了?想到这里,他冷冷道:“戴兵部,难道你们就没一点应付之法么?”
    戴禀正在想着心事,闻言“啊”了一声,扫了一眼吴明道:“也不是全无办法,丞相大人早有应对之法,只是还不怎么成熟,所以并没告诉于你,希望吴大人勿怪。”对吴明态度的转变,他大概也有点莫名其妙,想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正说着,一骑从远方急速冲来,老远就在大喊:“请问近卫营统领吴大人在吗?”吴明吃了一惊,回道:“我在。”
    冲来的人竟然还是熟人,正是上次和吴明有一面之缘的禁军衙门三路卫所使魏虎。他满头大汗的跳下马来,半跪于地道:“魏虎见过戴尚书,吴大人。”
    戴禀皱了皱眉头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禁军衙门有维持京都治安之责,以前戴禀还是江南水军都督时,虽然他的官衔比魏虎仍然大得多,但却不好多管。但现在既然是兵部尚书,权责自然大了起来。他真要过问,魏虎也不好不说。魏虎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回尚书大人话,祝丞相有紧急事务找吴大人协商。”
    戴禀有些惊异的看了吴明一眼,大概也在猜测祝淮找吴明到底什么事。他沉吟了下,微笑道:“吴大人,这应付之法,也不是什么大的秘密,你去刘泽那里看看,应该有所收获。”吴明行了一礼道:“多谢戴尚书。”然后从魏虎手里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朝着丞相府急驰而去。
    ※※※
    五月的南宁,春风送暖,一片熏然。如此好天气,丞相府后院更是碧波灿烂,春色如黛。
    南宁的丞相府,就是以前的江南总督府。祝淮既称“书棋”总督,自然也是颇好风雅之人。丞相府后院更是开辟了一大片人工湖,此处更是假山亭榭,宛如一个小型园林。这里就是平时祝淮踏青泛舟所在。祝淮被封为南宁丞相后,最近几日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已经很少到此了。
    水波浩渺。在湖边一个小亭中。祝淮正半眯着眼睛,一手拿着钓秆,怡然自得的看着远方.他身后站着个略显黑瘦的老者,不时搓手顿足,朝远方张望。
    盯着浮子,半晌不见动静。祝淮皱起了眉头,忽道:“老胡,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每逢大事要冷静,你看看你,又是跺脚又是喘气的。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心里有事。”
    胡管家缩回了脖子,住了脚。有点尴尬地道:“老爷,都几十年的脾气了,岂是说改就改的。你不是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老奴已经定了性了,想要再改,已经是不可能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祝淮小声重复了一句,突地笑道:“老胡,你还说自己是老粗,如今也学会在我面前咬文嚼字了。”
    胡管家仍是低着头,轻声道:“这些都是老奴跟着丞相大人熏出来的。”
    祝淮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老胡,这里并无外人,你如此拍我马屁,也是无用的。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道。说吧,是不是又想对我说什么事?”胡管家额头上冒出冷汗,擦了下道:“老爷,你真的要吴小子把李忠交还给北方么?这事,这事恐怕有点难。”
    吴明抓住李忠的事,祝淮老早就知道了。开始本以为吴明只是为泄私愤,关个几天就会把人交给自己的。那知道今天前去近卫宫要人,那些个近卫营士兵却是理都不理。只说统领大人有过严令,任何人不得带走李忠。
    胡管家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他跟了祝淮几十年,对其性格早就是了如指掌。当祝淮心有郁结,愤怒之时就会在这后院垂钓。老爷这几天公务繁忙,几乎很少涉足于此了。但今天却在这里约见吴明,显然心头已有了怒意。而吴明小子的性格,他现在也摸了个七七八八,恐怕也不是那么轻易服软的人。一旦两人闹僵,小姐和吴小子的婚事本就悬在半空,到时候两人想要结合,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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