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话题,两个人一时间都有点沉默。
    叶尧看着步重眉眼间飞快掠过的一丝阴郁,心里叹了口气。
    父母的去世就像一座大山一直压在步重的心里,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一直若无其事地把控着着这个项目,一步一步,走得稳而坚定。
    那个叶尧摸了摸脸颊,左右看了看转开话题,你买菜了吗?
    步重嗯了声,顺着道:买了。
    一直默默站在门外的闫旭这时候才站出来,一身黑衣几乎融在夜色之中,冲叶尧平静地打了个招呼:叶先生好。
    叶尧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闫旭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一言难尽:叶先生说笑了,我一直在这里。
    叶尧:
    他咳了一声:要不,一起进来吃个晚饭?
    不了。闫旭迅速走进门把所有的食材堆到桌上,我晚上要有些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叶尧望着他迅雷不及掩耳的退场方式,微微张大嘴巴:你的助理还挺
    步重轻笑:识趣?
    他理所当然道:身为一个专业的助理,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叶尧看着闫旭如此落荒而逃仍不忘轻轻关上门的敬业,由衷感叹:确实专业,
    我给他付的薪水够他的付出。步重牵着叶尧往里,别说他了,关心一下今晚的晚餐。
    叶尧顺着他的力道慢慢走:我说了我只会做家常菜,上次吃一次你还没够?
    当然不够。步重一笑,你做的我能吃一辈子,不过今天不要你做,我来。
    叶尧顾不上他突如其来的情话,吃惊道:你做?
    对。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水流冲洗和有节奏的切菜砧板的声音。
    叶尧坐在客厅,从敞开式的厨房门望进去,满脸的不可思议。
    步重什么身份?
    这样一个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少爷,要说他十指不沾阳春水叶尧很信,但做起饭来这么有模有样香气四溢的
    叶尧扬高了声音:你以前经常做饭?
    我父母刚离开的时候,爷爷很忙,几个月地飞在国外,把我托付给了我叔叔照顾。步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过来。
    叶尧起身,朝他走过去。
    那时候我也还小,虽说明面上是本家唯一的继承人,但步家掌门人的去世让整个家族都人心浮动,爷爷伤心过度还要强撑着照顾家里的生意,有些人的心里难免生出一些不好的东西来。
    叶尧脚步微顿,预感到了什么。
    那位叔叔是我从小很信赖的长辈,一开始对我也照顾得很尽心,但爷爷几次半年都不回来之后,人的心思就容易变了。
    当时家里的老管家担心爷爷的身体跟着一起去了国外,留下的人没多久被他收买,那段时间怎么说呢步重自嘲一笑,大概没人想象得到步家的人居然会有饿肚子的一天。
    叶尧吃惊道:他们饭都不给你吃?!
    也不是不给吃,就是会加些料。步重轻描淡写,味道姑且不论,餐桌上基本不会出现荤腥,大概在他们看来让我发育不良是挺有意思的事。
    他稍稍回头,看到叶尧脸上略显沉重的表情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我还担心他们往我的饭菜里吐口水呢,干脆就自己学着做菜。
    不用他说的多清楚,叶尧也能从他故作轻松的语气里听出这个加料绝不是吐口水这么简单。
    叶尧心里有点揪:那你为什么没告诉你爷爷?
    步重把手里的菜下了锅,滋滋的烟冒起,又轻巧地被抽走,屋子里只有一种暖融融的细微动静蔓延开来:我不是三岁了。
    父母猝然离世的那时候,整个步氏风雨动荡,重担骤然压回爷爷的身上,他忙着稳定集团又要追查我父母的死因,我不能帮到他,至少不能给他添麻烦。
    更何况,告诉他,让他为自己的不孝子再生气伤心?还是让他放下所有的事情回来陪着我?步重低笑一声,走了一个,再来的未必这么好糊弄。
    叶尧眉毛都飞起来了:你觉得好糊弄?
    都恶毒到对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小辈下手了有钱人对人的评价是不是都歪到外太空去了?
    是,好糊弄。步重轻笑,还很蠢。
    我说想自己找个小栋屋子住就让我住了,我想自己做饭也让我做了,只要我装成乖乖念书伤心欲绝什么都不管的样子,他就以为我真的没威胁了。
    所以
    那个蠢货直到被驱逐出家族的中枢、流放非洲开荒项目、这辈子再也回不来国内,都不知道自己的失败并不是因为突然回家的爷爷。
    早在那之前,他手下所有能用的人就已经把他每一天的一言一行、事无巨细报告给了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懦弱无用的下一代继承人。
    这些话步重压在了舌根下,没有说出来。
    叶尧不知道,他把步重罕见的剖白在心里百转千回地品味了一遍,越想,心里越难受。
    那个他张了张嘴,堵了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口中,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些事都过去了,再多的惋惜心疼也不能让他回去保护小时候的步重不受到伤害。
    难怪。
    那时候见到他对步家的人是那样的态度,难怪他一个人总是若即若离的有种疏离感,对他来说,大概除了自己的爷爷,没有人可以靠近那扇封闭的门窥探到他心底的想法,他也把自己放到了一个高高在上漠然无视,再也没人能够伤害的位置。
    叶尧呼出一口气,走上前,伸手揽住了步重的肩膀。
    卷起的袖口下面是结实白皙的小臂,温热的触感透过来,步重停下手里的动作,面前袅袅的白汽也暖洋洋的,带着朦胧。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叶尧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想说就说了,哪有为什么。步重拉住他的手臂,以前没人说这些,现在突然就很想说给你听。
    哦叶尧拖长了声音。
    片刻,他窸窸窣窣地动了,步重听着他从背后传来的动静,嘴角微微勾出一点弧度,再然后,额头上就轻轻落了个吻。
    就安慰你一下。叶尧亲了人,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嘟嘟哝哝地把头缩回去。
    步重深吸一口气,一手按着轮椅轻巧地转了半圈,一手拦上叶尧的腰间:轻薄了我,这么轻易就想走?
    男人挑起眉眼,平日里端素严谨的气质褪去,在澄澈的灯光下恍惚带上了精怪般惑人的颜色。
    叶尧不知不觉地犯晕,脸上绯色蔓延开来:你干干什么?
    干什么?步重语气轻得不能再轻,他撑着轮椅站起来,凑近叶尧耳边,宛若气音的语调带着温柔的气息缠绵在耳廓。
    叶尧想去揉揉发烫的耳根,然而整个人却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软趴趴地撑在原地,动不了。
    来之前不是说了要过夜?步重轻道,你说我想干什么?
    第六十五章
    深夜的风凉得透骨,自动感应的路灯没发现人的踪迹,自动把亮度调到了最弱,山里面偶尔传来夜啼叫声。
    大厦的侧门突然闪出来一个人影。
    他低着头,整个脸遮在连体兜帽的下面,黑色的衣服几乎隐没在夜色之中。
    这人时不时想要抬头的样子,又强行忍住,贴着墙角。
    这片区域的摄像几乎无所不在避无可避,但他走的地方却巧合得诡异,都是卡死了角度让人连他的身形都看不清楚,在边角里拉出一个扭曲的角度。
    没人,没有人他无声地呢喃着,颤抖的呼吸声听起来有点神经质。
    胸膛里的心砰砰地跳着,脚步轻得不能再轻,兜里薄薄一个东西此刻却热得烫手。
    我知道你的处境,也知道你想要什么。
    即便你现在进了天恒的实验室,但这不够你在里面算什么,一个小小的助理,别说掌握到最新的技术,光提升成正式的研究院都够你在里面浪费几年青春。
    怎么样?帮我这个忙,我给你想要的。
    叶家原本就是医药发家,只要我们成功,有我们白城的支持,你想要怎么翻盘都可以。
    期待你的回复。
    这些话在他耳边回响,魔鬼似的蛊惑着心脏。
    叶舒明又深又重地吐出一口气。
    老师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复杂。
    叶舒明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对不起了。
    我都是为了叶家。
    很快,这一丝愧疚的情绪就被他捏散。
    叶舒明抬起眼眸,眼底的狠厉一闪而逝。
    按照白城的人给他的地形资料,叶舒明小心翼翼地一路走出基地。
    门口的保安站得笔挺,在瑟瑟寒风的夜里警惕地巡视着。叶舒明还没靠近,他们已经迅速地扭过头来:谁!?
    叶舒明擦了擦手心的汗,吞下因为紧张飞快分泌的唾液。
    不能露出破绽。
    我是前几天刚来的助理实验员,家里来电话有事,让我回去一趟。叶舒明压住发苦的舌根,若无其事维持着平静的语气。
    保安在他的白大褂上扫视了两眼,看起来放松了一些:身份证明。
    叶舒明从口袋里掏出身份牌:给。
    金属制的身份证明在仪器上滴地亮了一下,叶舒明的心情也随着保安脸上舒缓的神情缓缓回到原位。
    这么晚回去是家里的事比较急吧?保安关切地问了句。
    叶舒明含糊道:嗯是,是啊。
    保安又问:需要给你叫辆车吗?这么大晚上的,山路不好走。
    叶舒明扯起嘴角:不用,我家里有车过来接麻烦你们了。
    那行。保安把金属牌还给他,路上小心。
    背对着走出大门很远,叶舒明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全都湿了。
    他摸了摸胸口,再抬头,就见面前长长的林荫道上,一辆黑色的汽车安安静静地隐匿在阴影中。
    他脚步沉重地走过去,低头望见自己伸出的手竟然在微微地发着颤。
    叶家的生死不对,是他的未来,就压在这一刻了。
    叶舒明深吸一口气,一把拉开了车门。
    车里黑乎乎的,没有开灯。
    叶舒明看不清坐在车副驾驶的人的样貌,只能勉强看到那人稍稍侧过头,声音嘶哑,明显用了变声器: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叶舒明坐上去,司机沉默地发动车子,在漆黑的山道上缓慢行驶起来。
    气氛莫名的有些让人不安。
    叶舒明动了动屁股,开口道:你还没告诉我你要我拿的到底是什么?
    那人轻笑一声:叶先生这话说的,怎么成了我让你拿的?我有说过要你做什么?
    叶舒明愣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人挑着尾音,漫不经心地道,是你先提出自己在天恒碰到了你弟弟,我不过是顺着你的意思,给你一个机会罢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攫住叶舒明。
    他脚底板窜上来凉气:你玩我?!
    那人笑了一声: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你想要的东西我们会给你,至于剩下的大家互惠互利。
    你们叶舒明瞪大了眼睛。
    别激动啊。那人瞥了眼叶舒明,懒洋洋地道,我以为你早就明白我们互相利用这个事实,如果不是你还有一些利用价值,你以为有谁会多看你这个破产的叶、少爷?
    他在称呼上加重了音,毫不掩饰轻蔑和嘲讽。
    叶舒明攥紧手,额头的青筋暴出来,抑制不住的心慌涌上来。
    这和他设想得不一样。
    他咽了咽干涩的嗓子:你们最好说话算话,要是哪一天你们不管我的死活
    他狠声道:别怪我也不客气。
    话虽这么说,但他手心的汗却怎么也止不住。
    叶舒明很清楚自己目前没有能力跟他们叫板,万一哪天东窗事发
    他稳了稳心神:你们让我那这个到底是要做什么?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人淡淡道:和你无关。
    叶舒明攥紧裤袋里的U盘:如果你这么没有诚意,我想我们没有合作的必要。
    那人嗤笑一声,空气莫名地紧绷起来。
    叶舒明背后沁出冷汗,他瞥了一眼窗外,山里偶尔回响起的夜啼莫名地带着一丝瘆人。他不自觉地攥紧手指,往车门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嗤。那人突然笑起来。
    他一笑,空气中的剑拔弩张顿时消散得干净。
    不必紧张,叶先生,只要你好好跟我们合作,我可以保证,我们白城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合作伙伴。
    他微微侧过头,半边脸隐没在车灯的从窗外投进的微光中,叶舒明看不清他的表情,浑身上下却莫名的一阵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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