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绿化搞得不错,到处都有草坪,不过为了防止小孩子随便跑过去,边上都种了一圈金叶女贞,枝叶生长得茂密,小孩子就不好越过去。
    季晴晴本来也没注意,顺着这条腿往里,扒开枝叶才发现有个小孩躺在草丛上。本来这圈金叶女贞长得就高,小孩又是差不多贴着边上躺,如果不是从高处看,根本看不到。
    可是既然季晴晴看到了,可就不会当做没看到了——尤其是在她刚才差点被绊倒的情况下。
    小男孩长得圆润,身上又是草叶又是灰土,怎么看怎么狼狈,肉乎乎的小脸上还挂着两串泪痕,长长的眼睫毛上都缀着水珠,显然是刚哭过。
    季晴晴想着要不要也钻进去,就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她一愣,小男孩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和她的视线撞个正着,便是一呆。
    小男孩明显屏住了呼吸,季晴晴估计自己把人吓到了,正想着要不要打声招呼,小男孩忽然动了。
    他长得确实胖嘟嘟的,不过不是肥胖,就是肉肉的婴儿肥,眼下坐起来一伸手,动作居然快极了,捂嘴、揽腰,瞬间就把季晴晴也拽了进去。
    季晴晴脸上被金叶女贞的枝叶扫了两下,有点疼,下意识闭上眼睛用手臂挡在脸前,跟着又掉进一个软软的地方。
    “嘘。”陌生的男孩声音响起来,带着紧张,“别出声,我在躲人。”
    季晴晴坐在他腿上,屁股下面是肉肉的大腿,人也趴在他怀里,胸口肚皮也都是肉,软乎乎的,小孩子体温又高,总体来说触感好极了。
    小男孩盘腿坐着,缩成一团,季晴晴也被他压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小男孩觉得自己抱了只小奶猫,手上都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弄疼季晴晴。不知道是不是在草地上趴久了,季晴晴闻到他身上有股草叶的清香,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又闻了闻。
    小男孩的动作一僵,再开口时多了怒气:“你在闻什么?!”
    “有青草的味道,清香的。”季晴晴乖乖的,傻白甜不知道害怕,她贯彻人设已经成本能了。而且,一个小男孩,她真不怕什么。
    环着她的胳膊忽然一松,小男孩停了几秒甩开手,凶巴巴地瞪着她:“你谁啊?”
    “我叫季晴晴,你叫什么?”季晴晴抬着下巴看他,离得这么近才发现,这小男孩的个头是真的高,明明和她一样穿着低年级的校服啊。
    小男孩嗤笑一声,做了个鬼脸:“我干嘛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季晴晴也不恼,只是“哦”了一声:“那我怎么称呼你啊?”
    小男孩的表情便复杂起来了,隔了好几秒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不生气啊?”
    “为什么要气啊?”傻白甜会因为“我觉得你看着不像坏人”而轻信别人,可是总不能要求别人也随便说出自己的名字吧?第一次认识的人,小男孩警惕她也很正常。
    小男孩眼神微妙地看了她一会儿,嘀咕道:“该不会是个傻的吧?这破学校真是有钱就能进啊?”
    “我不傻,而且我们学校也不破。”季晴晴义正词严。
    他便又笑了起来,不像刚才那种带着讽刺的嗤笑,单纯觉得有趣。他敷衍地说道:“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反正我一点儿也不想来这里。”
    “为什么啊,我们学校多好玩,虽然上课有点难,但是课余时间很好玩的!”这点不假,怎么说也是贵族学校,各种社团和活动少不了。
    “才不好玩呢!”小男孩的态度突然激烈起来,“我又不懂!我爸我妈也是!都不懂!那老师看我们的表情就……”
    哦。季晴晴忽然懂了,这样的学生总会有的,家里有了钱,想方设法找人脉把孩子送过来,想要孩子获得更好的培养,但是,难免会有不适应的地方。至于嘲笑的人,肯定会有,可是老实说,被这所学校招进来的老师,肯定都懂的,他们也不一定是嘲笑,单纯地疑惑,可是对自尊心强的人来说,反而会被当做嘲笑。
    一个人的自尊心越强,往往也就越自卑。
    “老师怎么了啊?”季晴晴追问道。小男孩气了一会儿,才难堪地说道:“就、就他看我们的表情,像是在说我们笨。”
    “那就变聪明啊。”季晴晴托着腮,“然后他就没法这么看你们啦!”
    小男孩愣了下,看着季晴晴的表情都傻了。“又不是谁都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懂啊,总得学嘛,爸爸妈妈说学校就是学习、交朋友的地方。陆哥哥就很聪明,他说因为他看书多,学得多,我也好想像他那么聪明啊,可是好多字我都不认识……”
    她有点沮丧地低下头,小男孩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摸摸她的脑袋,她抬头看过去,他就猛地把手缩了回来,脸都涨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头发上有片树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不好意思,不就摸了下头发!
    季晴晴摸了摸脑袋:“哦,谢谢。”
    小男孩揣着手,皱眉思考了半天,才说道:“可是我觉得有的东西学起来真的没劲啊!”
    “我也觉得有的东西没劲。”季晴晴学着他的模样揣着手,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可是岚岚说,我觉得无聊的东西,我的朋友说不定会觉得有趣,如果我不知道的话,就没办法跟朋友聊天啦。我不想和朋友没话说,所以还是学吧,嗯,就学一点,能聊得来天就好,反正是朋友觉得有趣。”
    身旁没了声音,小男孩呆呆的,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季晴晴有心再开导他几句,就耳尖地听到了有人在叫“晴晴”,似乎还是陆忘川的声音,她立刻就怂了:“陆哥哥叫我了,我先走啦,下次再聊啊!”
    小男孩还来不及阻止,就看到季晴晴扒开枝叶又跑了出去,他有些懊恼,他虽然知道季晴晴的名字,但是不知道她是哪个班的啊,也不知道挨个去班上找,能不能找得到。
    只是现在……先回去吧,躲到现在,爸爸妈妈也该着急了。
    他走到先前的停车场,找到自家的车,司机立刻通知了父亲,很快父亲就带着母亲一起走了过来。父亲抬起手,像是想打他,母亲一把扑了上来抱住他,扭头对着父亲吼道:“姓秦的你敢动我儿子试试看!”
    父亲苦笑着收回了手,慢慢地走过来,蹲在他面前,耐心地说道:“悦悦啊,我跟你说,那个老师不是在笑话我们,他只是……”
    “我确实不懂。”小男孩很有光棍气质地梗着脖子,“我不就是不懂,才过来学的嘛!”
    他想着刚才季晴晴的话,又小声说道:“我、我以前老觉得你干嘛要了解那些东西,明明家里以前都不讲究的,可是你要是不知道,就和别人没得谈……我也不想别人说什么我都不懂……”
    以前妈妈老跟他说,家里已经不一样了,他总是不理解,今天这么一闹,忽然就懂了。至少,如果季晴晴想跟他聊点什么,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抓了抓头发,头一次想找父亲帮点忙,不是要玩具这种,他觉得这大概就和父亲以前说过的“找关系”差不多。
    “那个……爸爸,我想跟一个叫季晴晴的女孩子同班,你能不能查得到她在哪个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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