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放心将苏雨溪一个人放在此处等她,一定有什么深意。稷苏环视四周,同样狭小的山洞,遍地干草与松土,连山洞口溪水滴落的声音都是一模一样,重华到底是想告诉她什么?
    “娘亲,你在找什么吗?”
    “我……这里面太热了,我找找看有没有东西可以删扇风,凉快凉快。”大人尚且想不到解决办法的幻境,没必要再告诉给小娃娃添堵,更何况,担心重华这一件事情,就已经让他够呛了。
    “现在是夏天当然热了,外面有芭蕉林还有小溪,溪水可凉快了,爹爹说,如果娘亲怕热可以去泡泡脚。”
    溪水?泡脚?重华是查到什么了吗?若是查到了什么他为何不直接让小宝转述,要用这么含蓄的方式?
    靠着洞壁的大石头坐下,总算凉快点,不过,这块带她来到这里的石头为何没有,她上下摸索,仔细检查之后得出结论:这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大师兄?离落?你们在吗,有事问你们。”如果他们那边山洞的情况和这里一样,则很有可能这个四季幻境是一个不可逆的幻境,如此,出去就容易得多,找到那个唯一不变的原点就行。
    “离落,别玩儿啦!”方才喋喋不休的两人仍旧没有作答,稷苏想起离落之前在暗室特意嘱咐过,紧要时候用恋尘,可方才取出恋尘,恋尘便不受控制在空中游荡,就是不给吹,她一摊开手,却又乖乖的回到了手上,“什么嘛,你也嫌我吹的难听?”
    恋尘竟像听懂了似的,在她手心来回滚动起来,好似受了委屈打滚耍赖的孩子。
    “算了,就当你不是因此拒绝我的吧。”得不到离落那边的消息,就先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有别的什么发现咯。
    “娘亲洞箫吹的很难听吗,怎么会如此认为呢。”
    “怎么会?”跟一个奉自己为偶像的五岁小孩,承认自己洞箫吹的烂?不,这绝对不行,光辉的母亲形象不能受损,旗帜先立着,大不了,出去了之后勤快些好好练练,“你见过为娘有什么很差的吗?”
    “没有。”稷苏心底的石头刚要落地,小娃却又来了句,“那娘亲不妨吹奏一曲给小宝听听?”
    “不……不行的,恋尘累了,要休息。”现在吹不就暴露真正的实力了嘛,再说,恋尘根本就不让她吹啊,不能再纠结在这个话题上了,“小宝不是泡脚么,,走吧。”
    “重华,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女子,连对个小孩儿都是谎话连篇,你这样做值得吗?”苏稽关掉琉璃眼中的画面,冷笑着,一步步靠近重华。
    “在她不在我。”
    重华一身绸制纁缘玄衣,独坐桌前,肃穆沉稳,比起平素一袭白衣,生人勿近的味道更胜。头上爵弁,长约,前小后大,上用雀头色之缯为之,为其添上几分王者之气。
    “那好,我一会儿帮你问问。”苏稽身着同款礼服,一手持壶,一手拿杯,直坐重华左腿之上,整个上体无骨一般黏在重华身上,语气极为暧昧,“值还是不值。”
    “咚。”较弱的女子,重重落地,酒水洒了一地,连带纁缘也被打湿,变了颜色。
    “羽西,你……”女子气急,将还捏在手中的羊角杯,狠狠摔在地上,滚到好几米外。
    “抱歉,腿麻。”重华起身,行至门边,忽然停步,“酒杯未碎。”
    女子摔得不轻,单手撑着地面,艰难爬起,盯着门边的羊角杯,簌簌落泪,忽然冷笑道,“羽西,我在你眼中就是空气是吗?还不如一只破杯子!”
    “不是。”重华转身,盯着眼睛含泪又带笑的女子,淡定答道,“眼中不含空气。”
    稷苏得知瞳目之事后曾说过,要好好爱惜他给的眼睛,绝不疲劳上火,不给空气跑进骚扰瞳目的机会,想到此处,重华不自觉嘴角上扬,转身离开。
    “再过片刻,你就是我的,你再怎么想着她也没用!”苏稽拣起地上的羊角杯,泄愤般砸向刚关上的房门,杯子应声落地,仍然完好无缺。
    芭蕉叶宽而高,随便一株都比她还高,正好遮挡烈日,稷苏麻利摘下一片特意选出来相对厚实的叶子,三两下编出两个遮阳帽来,一个按苏雨溪头上,一个温柔自己戴上。
    “娘亲,你就不能对我也温柔点么。”苏雨溪摇着脑袋,费劲把卡住耳朵的帽子向上提了提,发出抗议。
    “行啊,帽子还我。”
    “那你别跟着我走。”
    苏雨溪捂着帽子在前面跑,生怕稷苏当真将帽子抢了去,后面的却好像没事人似的,将剩下的叶子当成了扇子,扇着风悠闲前进,不断碎碎念,“傻里傻气。”
    “娘亲到了!”
    小溪除了没有出暗角时看到的那块石头和小孩儿,其他的一模一样,重华说的泡脚,应该是在哪个位置呢?
    “苏雨溪,你给我等等。”稷苏环视四周,查找重华说的位置,眼神突然扫过,苏雨溪已经除了鞋袜,正往溪中间走,吓的一激灵,飞身拎小鸡似的,将人带回,扔到岸边,“不想活啦!”
    “娘亲,这里的水很浅,我不会掉下去的。”
    “把鞋袜穿上。”岸边的鹅卵石经过烈日暴晒格外烫,她隔着鞋袜都能感觉得到,小娃此时却是光肉坐在地上,稷苏心软,温声道,“水是不深,但是急……啊。”
    没错,这里也不同。
    捉螃蟹的地方,水流平缓,她沿着溪边往上游走了许久,直到在岔路口进入银杏林都是没听到水声,而此处水流湍急,隐隐能听到哗哗的水声,这里应当就是源头了。
    “小宝,我们往下游去看看。”小娃皮实,她又要查看下面的溪水的变化,稷苏着实不放心,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从云上跌落下去,便将其按照自己腿上靠着,方便随时感知他的存在。
    “娘亲,你松点儿,我喘不过气了。”
    “果然如此。”
    大概是到了饭点儿,又或者是家里人在催了,小孩儿们将所有的收获都放在了一起,看样子是在分东西。
    “你们要回去了吗?”
    “嗯。”小女娃看到稷苏身旁的苏雨溪,眼中满是欢喜,“这就是姐姐刚刚在找的儿子吗?”
    “是啊。”她与重华养的娃,果然是个好看的,五岁就色相利用了,不错不错,“姐姐的儿子好看吗?他没抓过螃蟹,想与你们玩,可惜你们要回家了。”
    “没关系,我们再玩一会儿就好了。”
    “小蜻蜓你不怕你们家母夜叉了吗?”那个胆儿最大的胖小子再次出头。
    “小蜻蜓,回来没有,吃饭了,大人都等你么!”强悍的女声穿过层层树木,传到溪边,即便人未出现,几个小鬼头还是冰柱呼吸,皱起了眉头。
    “此人就是你们说的母夜叉么?”苏雨溪笑道,“声音真大,世间竟然还有比娘亲凶悍之人!”
    “小哥哥,我不能陪你玩儿了,这个送你。”
    苏雨溪手中被小蜻蜓塞入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还没来得及欣赏,那帮热热闹闹的小孩儿便全部不见了。
    “娘亲,人呢。”
    “走了。”
    那帮小孩儿走了没几步便全消失了,是这里也有一个人看不到的虚镜吗?稷苏拣起一枚鹅卵石抛向小孩儿消失的位置,眼看着它落在土地上,发出浑厚的一声“哒”,决定继续向下。
    “我知道走了,我是说他们为何突然不见了。”
    “想知道啊?”稷苏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与苏雨溪平视,温柔道,“不告诉你!”
    “娘亲,你怎么能这样!”
    “我那样了?我不本就是凶悍的娘亲吗?”稷苏跳上已经乖乖在旁边待命的云朵,大嚷道,“上不上来,,不上来我走了。”
    嘴硬归嘴硬,苏雨溪抱着只螃蟹委屈巴巴跟上之后,还是一把将人按到自己腿上靠着。
    “其实,娘亲一点都不凶悍,除了让小宝玩螃蟹,讨厌。”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苏雨溪怕螃蟹,看来以后啊,好管咯,果然还是孩子,这么容易就把弱点给暴露出来了,稷苏憋笑,拿过他手中的螃蟹,稳稳投入溪中。
    方才的位置顺流而下,一直到结尾,尽是一片春日景象,鲜花烂漫,绿树成荫,偶尔几声犬吠,雄浑忠贞,气势如虹,想必正是追节并的那只吧。
    “白……我该怎么称呼阁下好呢。”
    白鹞一袭白衣,衣袂飘飘立于翠绿芭蕉林中,格外醒目,可惜,生的这样好看的人,偏分成了见面就得打的对手,连个欣赏美色的机会都没有。
    “姑娘从前叫我将军。”
    此人样子英俊,声音磁性,硬是要与重华比较也不会输的太惨,偏是个作恶的,一开始就存了坏心思,连比的资格都弄没了。
    “这样啊,但是阁下早已被削了将军之职多年,我再这样叫不合适吧。”他既然要试探她对过往的事情是否知道,她也不妨成全他,顺便了解了解离落口中不太好打听的,比如旧情人啥的,留作日后笑话重华的把柄也挺好。
    “算来算去,我们也是仙友,阁下长的这般好看,我叫你绛君好了,光彩夺目正好也与你气质相配。”
    “许多日子未见,姑娘伶牙俐齿了许多啊,和当年的东方天帝可谓是一模一样呢。”
    白鹞故意暗示早前便认识自己,又刻意将重华改称东方天帝,很明显是在试探她知道的深,意图过去的事情来离间她与重华,可这样他能有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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