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拣起来。”
    “是什么?”稷苏盯着几步之外的熟悉的珠子,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龙云珠,看你这记性。”重华的体力似乎已经耗费到了极致,眼中却满是宠溺。
    “哦。”稷苏空出左手呈爪状,往后一拉,珠子便到了手上,放入重华递过来的绒布袋子之中,塞回袖中,“你醒了,我们就先回岁寒殿吧,你现在伤口不方便动,我抱你。”
    “男女授受不亲,再说抱着走像什么样子,你扶我起来吧,我自己走。”
    稷苏召来云朵,轻松将人打横抱起,“今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没有能看到的,放心吧。”
    稷苏安顿好重华,回到房中,手持浓茶,伫立窗前,望着远方的红日慢慢探出脑袋上,月牙儿功不及人,却对天空恋恋不舍,最终隐藏起来。
    “睡了,好好的。”良久,稷苏举杯向着的东方,将一杯浓茶一饮而尽,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嫌恶的抱怨了句“太苦”整个身子便沉沉的栽到了床上。
    这一睡便睡到了太阳西下,重华带着点心和瓜果锅里过来敲门,稷苏才半梦半醒的,伸着懒腰起床开门。
    “吃点东西。”
    稷苏在桌前坐下,重华便从梳妆台前取来梳子,帮着整理尚未整理的乱发,她一边用着点心,一边仰头看着重华,冰皮残渣掉的嘴角、衣裳上到处都是,“伤口好点了吗?”
    “无碍了。”重华将梳子放回,顺带取了放帕子,擦掉她脸上的残渣后,递给她手上,温柔道,“衣裳一会儿换套干净的就是了。”
    “嗯。”稷苏放下没吃完的半块点心,油腻腻的双手捏上重华的两颊,反复揉搓,油脂捏了对方一脸,十分欢喜道,“重华越来好了,我喜欢。”
    “你开心就好。”重华顺势揽着她的纤细的腰肢,“我以为你还在为小宝担心呢。”
    “怎么会?”稷苏诧异拍开环着自己腰肢的手,坐下拿了块蜜瓜,豪放送入口中,味道……“小宝本来就是捡来的,能养便养,养不到大也强求不来,毕竟我们已经尽力了不是吗?总之,重华没事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你想得开便最好。”
    稷苏起身避过重华预备抚摸自己脑袋的手,包着方才那口蜜瓜,含混说道,“重华你先出去,我换个衣服过去找你。”
    目送重华离开关上房门,稷苏立马对着盘子一阵狂吐,果然,她不爱水果是有道理的,口感怪异不说还酸的要死,刚刚干嘛要手贱取这一块呢。
    “出去啊?”
    “嗯,我去看看重华的伤口。”
    稷苏收拾出来,正好碰到心事重重的离落,隐约能猜到几分原因,却未挑明,与之擦肩而过,他不方便说的,她问了也无用,何况,她相信很快就能从重华那里找到救人的方法。
    “你不觉得奇怪吗?”
    稷苏明白,离落说的是自己身在暗室能感知重华深处险境的事情,但她就算好奇又能怎么样呢?如果能说,如果离落想说,他就不会有那么多反常的举动了。
    “上天庭的关系户,本事多点儿没啥奇怪的啊。”稷苏语毕,听到离落离开的声音方才敲响重华的房门。
    昨夜的包扎之后只要少量渗血,起色也红润不少,看来重华的伤口恢复的还不错,稷苏取了新的纱布抹了药膏为其换上,借尚未被端走的洗脸水洗了洗手,一边擦干,一边从怀中取出特意带来的丹药。
    “恢复得不错,便不用服药了吧。”重华接过她手中的小瓶子,拿在手中仔细打量之后,轻轻放下。
    稷苏扫了一眼重华整理衣衫的手,笑着抓起瓶子,倒在自己手心,临送到重华面前时,又握拳收了回来,就着刚掺的新茶,给自己用上。
    “这药味道还不错,甘甜甘甜的,上次你不是说腿又疼了嘛,我专门配的。”稷苏拉过重华的手,将药丸放在他手上,又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满眼期待的盯着他,“重华不妨试试看?”
    “有劳稷苏了。”重华服下药丸,配合着给出好评,“不苦。”
    “那就好,重华要是喜欢,我以后就照着这个方子给你配,省得我辛辛苦苦配出来的药,你连看都不看,怪让人伤心了都。”稷苏一边收拾方才换药用的东西,一边装可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重华的俊逸的容貌看,完全就是个求表扬的小娘子模样。
    “辛苦稷苏了。”
    “不苦不苦。”终于得了肯定,稷苏端着托盘就要开溜,“我去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稷……稷苏。”
    “怎么了?”稷苏刚准备开门,闻声回望桌前的重华正深情的望着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成亲?”
    “这个……”稷苏娇羞跑出房间,脸上却无半点红晕。
    距离围猎的已经有些日子,各派弟子的伤也基本已经痊愈,跟随前来接应的本门队伍离开,唯独昆仑与师承迟迟不见动静,他们来的昆吾的目的与其他门派不同,恐怕在找到凤旭确定其身份之前,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的。
    但重华被掳,凤旭、苏稽失踪,摆明是一场谋划已久的阴谋,不仅如此,这场阴谋可能还牵着到当年制造雷池之乱的厉害角色,偌大的雷池被毁灭,上千年寸草不生,要捏死这些凡人岂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一定不能让他们留在这里!
    这日,稷苏宣称要去昆仑弟子叙旧,特意设宴,酒过三巡,将能说的不能说的,半真半假的说了个大概,心想她已经将事情的后果说的如此明白,节并顾忌门中弟子安危总会带着门中弟子离开了吧?
    “稷…….稷苏,我们一起走吧。”这些个昆仑弟子虽不是生长在忌酒的无忧殿,但在昆仑的那些个规定下的长大孩子,酒一辈子应当也没喝上几回,酒量奇差,节并也不例外,三五杯下肚,走起路来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要拽着稷苏一起走。
    “不……我还不能走,我儿子还没找到呢。”她已经装了醉,也不好突然清醒,半卧在八仙椅上,软绵绵的甩开节并的手,紧按着其肩膀道,“大师兄,你先带他们走,我找到小宝马上下山跟你汇合,你就放心吧啊。”
    “你……你可是昆仑新一代弟子的榜样,身上担负着他们的安危,容不得丝毫……丝毫差池,是吧?”节并欲再说,被稷苏一把按下,强制灌输责任。
    “是……是…….”节并刚应下,“咚”的一声倒在地上,额头刚好撞到桌角。
    “大师兄。”
    稷苏准备去扶,节并却自己顺着桌边找到桌腿,后背靠着桌腿睡着了,脸上带笑,眼中含泪。“我叫节并。”
    “师掌门,我方才说的我想你也都听到了,希望你早些离开。”稷苏起身将桌边的杯盏向里推了推,扶起节并,是让他在椅子上靠着。
    “果然瞒不过你的眼睛。”最先“喝醉”趴在桌上睡觉的师承起身,目光稳定,身姿挺拔,哪里有半点醉汉的姿态?
    “原本师掌门是死是活与稷苏半分关系也没有,但流波山此时不能乱。”
    仙门前三,第一的昆仑刚换了稚嫩的蜀晏蜀清掌管,第二的昆吾群龙无首,在凤旭的摧残蹂躏下不知道剩下有多少纯良的仙修者,若是第三的流波山再出乱子,整个仙门必将大乱,百姓了血流成河,重华曾经拿命换来的安稳将不复存在。
    “稷苏掌门大义,我为曾经对你的误评道歉。”师承双手并拢与胸前,肩与腰同行,朝稷苏行了个大礼。
    从出生到昆仑桃坪令之前,她稷苏都是人人喊打惯了,如今被人如此庄重的道歉,反倒不习惯,手足无措向旁边挪开半步。
    “师掌门要谢就谢重华吧。”稷苏转身欲走。
    “等等。”师承见稷苏要走,忙制止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当讲不讲,那就不要讲了。”明明是非讲不可的气势,却虚伪的说着不知当不当讲,稷苏着实欣赏不来这样的谦虚,摆手继续走。
    “您是仙姬。”稷苏转身,抱臂托下颌,上下打量师承,“此事说白了,就是精怪与仙修门派之间的斗争,您贵为仙姬,出面平息战乱,整个仙门都会感激于你,但……”
    “你到底想说什么?”见师承心思单纯,满眼担忧,稷苏难得压住对此人的暴脾气,打断道。
    “凡人生死,,门派兴衰都有定数,神仙若是插手,恐会被降罪,轻则降职,重则取消仙籍,同当年东方天帝一样,您是否先考虑清楚?”
    “重华不在,今日之事,总要有人来管的。”
    降职?她并无职位可降。取消仙籍?她从来也没稀罕过做什么神仙,只要她少有的那么几个在意的人安好,替重华守住仙门的安宁就好,其他的,不重要是。
    “稷苏趁我不在,与师掌门和昆仑弟子饮酒,怎么还抱怨起我来了?”重华推门而入,嘴角浅笑,却不达眼底。
    “无忧殿忌酒,你要是在,别说他们了,连我恐怕都喝不成了。”稷苏双手抱着重华的手臂,笑嘻嘻道,“这凤旭太不懂待客之道了,自打上了昆吾就没喝过,憋坏了憋坏了。”
    “当真如此?”重华显然并未信她。
    “当真当真。”稷苏食指绕着桌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得意道,“他们哪一个有重华师尊长的英俊呀。”
    “走吧。”她担心他吃醋,他就算不信,也只能放弃追问,稷苏拉着重华离开,临走前,特意看了师承一眼,那一眼是嘱托也是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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