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旭再次拍掌,左手掌心朝下一推,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白鼠瞬间变的乖巧,爬上操练场中央平台,整齐排成9排,每排五十来只,排与排之间,被迅速放入腐肉,后多前少,第一排前方二十步左右的横梁上用丝线悬挂着一块拇指大小的腐肉,随风摇晃。
    一名昆吾弟子,施礼之后,赤铜剑出鞘,准确插入鼠队第二行与第三行间隙中的腐肉,鼠群发出悲惨的呜呜声,齐齐盯着那块被直直插着剑的腐肉。
    “这只是围猎前的一个小游戏。”凤旭拍手称好,带动台下各派弟子跟着鼓掌,“击中八条道上的腐肉而不伤白鼠者记分,一二排间隙每块腐肉记8分,八九排间隙每块腐肉记1分,率先记满十分者为胜,可获仙门第一的称号。”
    鼠队行间间隙仅能容一人单脚通过,一二排的腐肉仅拳头大小,射击之人少有偏差便会要了前后小鼠的性命,即便射击者准头足够,击中腐肉,力度把握不够,仍会要了小鼠的命,方才那名弟子,必是功法出类拔萃,才能直击腐肉而不伤白鼠。
    “仙门第一讲的是分气度功法,岂能是用这种方式得来的!”有一个人带头表示抗议,其余各人也跟着附和,包括一向高冷的昆吾弟子。
    “你们要是争不过可以不争,那给我们青田师兄就是了。”昆吾弟子围观弟子不屑道。
    “休得无礼。”凤旭懒洋洋放下茶杯,软绵绵责备那名弟子道。
    “风掌门。”节并出列施礼道,“此次围猎是为锻炼仙修弟子的功法能力,我等雀跃不已,无需助兴,也已期待不已,可否……”
    “唉……”凤旭客套笑道,“无妨,玩玩嘛,要是你觉得不妥,早早记满十分,早早结束这个游戏便是了,我听闻昆仑乃仙门第一派,门中弟子各个聊得,今日正好让我开开眼界。”
    节并被凤旭一下子架到了昆仑一派的名誉上,逃不掉了,但他的功法不错,三排以后定能保证白鼠安全,既能保住白鼠又能在人前留住昆仑的名誉是为两全其美的法子。稷苏努力平息自己想要出战的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一派掌门的样子,静观节并反应。
    “磨叽。”不知哪派弟子抱怨一声,离队,举剑高呼,“我挑战八分!”
    此人体态臃肿,声音飘忽,半分灵气皆无,同普通人家的傻大个儿无疑,竟然也敢挑战八分,完全就是不自量力。
    稷苏起身,步下台阶,走到凤旭桌前,双手支撑在桌面上,冷声道,“我挑战。”
    她信步来到中央平台下,指着横梁上的腐肉,道,“它可是十分。”
    “它原本是十分,但稷苏掌门挑战它便不是十分了。”凤旭全然无视主坐上重华与离落警告的目光,“充其量算个八分?”
    “风掌门,你看清楚,我说的是这!”稷苏指着挂肉的丝线笑道。
    她不代表暮山参加此次围猎,但在所有人心中她到底是暮山的掌门,一派掌门与仙门弟子争成绩,即使赢了也只能留下胜之不武的评述,除非,她与其他人拉开到一个让人只能膜拜的差距。
    “哦……算算算。”凤旭大概是吃准了稷苏无法击中这细弱发丝的丝线,自顾自的乐了起来,“我看稷苏掌门没带剑,可需要我的借你一用?”
    “不必。”
    稷苏解下束袖的纱带,蒙住眼睛,取出恋尘,指着中央平台的方向,自右向左滑动,最后停在几排掌门观战的位置,身后传来皆是“此女猖狂,必输无疑的”的揣测声。
    “嘘”,稷苏洞箫遮唇,做出禁声的手势,出身给了她异于常人的嗅觉,怯远症锻炼了她抑郁常人的听力,即使她已经有了重华的瞳目,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喜欢依靠听觉和嗅觉带来的安全感。她蒙住自己的眼睛在外人看来,是装神,是情况,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只是为了方便她判断而已。
    “嗖。”
    恋尘飞驰而出,众人还没看清洞箫的样子,恋尘已经回到了稷苏手上,与此同时,线断肉落,发出“咚”的声响。
    “请问风掌门围猎何时正式开始?”稷苏扯下蒙眼的带子,望着主坐上担忧的两人,眨眼露出痞痞的笑容。
    “稷苏掌门已率先记满十分,游戏结束,明日开始正式围猎,都回去准备一下吧。”凤旭虽心不甘情不愿,但当着这么多人许下的愿,却不能说毁就毁,只能遵从约定,交代完抢先离开了练功场。
    “它们被锁住了灵识。”离落负手,与重华并肩而行,迎面来到稷苏身旁,一挥红袖,白鼠便再次活蹦乱跳起来,一个个的硬往三人身上爬。
    “离开吧,别再来这里了。”稷苏食指用了弹了一下为首那只最欢脱的老鼠,劝慰道,她知道自她飞升之后,很多同族都把昆吾当做历练飞升的最佳选择,但性命远比当做个诸多束缚的神仙重要的多。
    “我先走了。”
    自上了昆吾离落就一直奇奇怪怪的,来了则许多天关于青玄的事情一点没查,现在又是如此,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马上又要甩手走人。
    “等等。”稷苏拽住离落的衣袖,待人诧异回过头来才道,“我有事同你讲。”
    “你确定要现在?”离落看了眼身旁的重华,上下打量稷苏。
    明日后山围猎,昆吾各处的看管势必会放松,正是他们调查青玄的好时候,但只要调查开始,就免不了从苏稽那儿确定一些事情,苏稽对重华有意,重华又对其有愧,在着手调查之前,她理应知会重华一声,却一直没有想到如何开口,便一直搁置了。
    “等等吧。”稷苏心虚放开离落,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下定决心,今日不能再拖了,一定要告知重华。
    “走吧。”
    “好。”稷苏跟在重华身后,始终保持小半步的距离,“重华……你有秘密吗?”
    “何为秘密?”重华突然停下,看着她,稷苏从他无波的眼中,看出了别样意义。
    所谓秘密,即不足为外人道也。一人一天一个时辰甚至一盏茶的功夫都会做许多的事情,要向每个人都诉说,恐怕一辈子都会用在诉说自己做了什么上了。只要不行歹事,损人利己,每件事都是光明正大为之,何来秘密一说?
    重华这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宽慰她,要做的事情只要是光明磊落的,不必要一定件件告诉他,他或许早就看出了自己的欲言又止,猜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不想她为难,没问甚至主动开解她。这样聪慧又细致温暖的男子,不愧是她爱的重华。
    “秘密就是秘密了。”稷苏迈过那小半步的距离,双手抱着重华的胳膊,脑袋不由分说靠在人家肩头,将衣裳皱成一朵硕大的菊花。“我有一个秘密。”
    “在走路。”
    “我知道啊,行端坐方嘛,你端着就行了嘛,我不用。”重华这样说着,却并没有推开她,稷苏得寸进尺抱得更紧,脑袋往前又蹭了蹭,将尖尖的下巴磕在其锁骨上,“不问问我的秘密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让你问,你才问不是太没趣儿了嘛。”重华显然认为她不会再讲了,扭头向前,稷苏慌了,立马补充道,“我想与你有个种满鸢尾花的小院儿,哦,山洞也行,没事的时候,看看你和小宝互气,要是实在没趣儿了,就把你俩留在家里,我自己溜出去喝一顿酒,嗯,这样应该会比较有缺儿,哈哈。”
    稷苏越说越得意,抬眸,重华也正好看着自己,两双一模一样的眼镜近在咫尺,他的清凉的气息洒在自己脸上,她的心却滚烫着,咚咚咚跳个不停,仿若后有追兵,不跑便会被俘虏一般。
    “不会。”
    “什么不会?”重华尴尬的撇开了目光,稷苏反倒忘了自己的尴尬,又往前挪了挪下巴。
    “他与你一样。”
    小宝同她一样所以他不会同他生气?所以也是因为小宝和她一样,他才会将他带回无忧殿吧。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很聪明深情,却总是什么也不说,净做些没人知道的傻事,摆出一副高冷的样子。
    “重华。”稷苏双手和脑袋,帮重华整理好衣裳,问道,“你很爱我吧?”
    昨日,在昆吾的饭堂用饭,苏雨溪不在,回去了缠着闹腾了许久要去尝一尝,故今日没事,稷苏特意挑了个人饭点人多的时候带他前来好好“尝一尝。”
    “娘亲,你小时候吃饭也是排这么长的队么?”
    “那可不?”不止昆吾,每个旺盛的仙修门派用饭都是如此,只是苏雨溪一上昆仑就是在无忧殿生活,没有去过饭堂罢了。“小宝要是喜欢,可以让爹爹带你去昆仑的饭堂,阵仗比这里还大。”
    “爹爹说我们不回昆仑来了呀。”重华没正式提,她竟把这事儿给忘了,稷苏抬头看身后的重华表情并无波澜,倒是苏稽好像很吃惊的样子,“暮山有饭堂么,我们去暮山。”
    “没有。”稷苏脑海中快速闪过重华与暮山弟子每日抢食的画面,果断拒绝,“等我们回去了整个大的,小宝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你当真不回昆仑了?”重华取完餐经过苏稽身旁时,苏稽突然问道。
    “暂时不回。”
    “那我呢?”苏稽追问。
    “你若喜欢,昆仑仍旧可以是你的栖身之所。”重华取过餐食,回到苏稽道。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其他的,我很抱歉。”重华讲完,率先朝他们走来,稷苏连忙低下脑袋,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
    苏雨溪占了个门口的位置,人来人往,嘈杂异常,苏稽大概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在饭堂,旁若无人的问这句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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