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青玄分心注意鸢七动作,稷苏与夜宿再度猛攻,汤圆的身体差点冲破流光包裹,跌落地上,被再次恢复到原始位置。
    “别忘了,你是用狐族的族格发过誓的。”青玄体力明显不支,运着功,说起话来气息眼中不稳。
    狐族云,终其一生必须追随对自己有性命之恩的人,誓约成立,不得更改,否则要么死,要么脱离狐族。
    “你的救命之恩?”稷苏冷笑,他现在的情况,没有救兵加人,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一定会被拖死,她反正出不上太多的力,不如分点精力干点别的有意义的事情,“你救的是猎人,不是小鸢七。”
    稷苏是青玄一手带大的,她这点小主意,他自然知道,但知道归知道,她说的是事实,较起真来,他与鸢七的确没有任何直接恩惠。
    “动手!”青玄聪明略过稷苏的话,直接朝鸢七命令道。
    “哦,看来青掌门也知道自己是偷换概念啦?”青玄对鸢七的行动越在意,越说明他坚持不了太久了,她只要拖住鸢七就行,稷苏心中这样想着,脸上毫不遮掩的浮出喜色,“其实不只是偷换概念吧,应该怎么说呢,我想想啊......”
    “还不快动手,等什么!”青玄厉声喝道,眼中已经开始充血。
    “混淆视听,哦对,我念书少,不知道这词语用的对不对?”青玄反应越激烈,稷苏的反应越悠闲,鸢七的疑惑自然越重,加上有重华、节并在侧,断不会果断动作,“糖饮砒霜,大家听过吗?”
    “可是唐门红极一时的丹药?”节并试探问道,见稷苏点头,继续说道,“唐门当年因为此药走向鼎盛,也因为此药走向衰败,唉,可惜.....”
    “自己贪得无厌,有什么可惜的。”离落适时加入讨论,“明明可以干干净净的老死,非要被自己研制的毒药迷惑,试图续命,最后暴毙而死,成为仙门中笑话,一度传到上天庭,给我们当谈资用。怎么还有人不知道么?”
    “贪得无厌!”赤松子不屑道。
    “你现在跟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以为我败了,你还能活着吗?”青玄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手上推送的灵力却一样雄浑,丝毫不减。
    “你闭嘴!”鸢七朝着空中崩溃大喊,转向面前的重华,无力道“师尊,你当年就看出来了是吗?”
    “是。”重华残忍的诚实回答,“当年告知你气数已尽,是希望你不必在执着,世上本没有什么可以续命的药。”
    “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此话若是旁人说,鸢七还可以当做是与稷苏联合布的诡计,偏偏是出自她最敬重,最不会说谎的重华,她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来逃避被人蒙骗,祸害真正恩人的事实。
    稷苏知道鸢七心态已崩,无需再言,还是忍不住替重华辩解道,“告诉你又能如何,让你自责还是为猎人报仇丢掉性命?”
    鸢七擦掉眼泪,长剑指向青玄,恨意入骨,带着浓烈的杀气,与此同时青玄因为灵力耗损过猛,啐出一口血来,血滑过剑刃,染红鸢七的持剑的虎口。
    金色流光中,银色寒光突然一显,青玄自眉心向鼻尖留下一道血痕,与此同时,鸢七左肩留下一道深深的掌印,两人向相反反向快速坠落。
    离落父子一头一尾巴,平衡着摇摇欲坠的玄冰棺材,稷苏纵身去接奄奄一息的汤圆,剩下夜宿不情不愿的伸手接住离自己最近的鸢七。
    “你输了,哈哈哈!”青玄对着重华大笑。
    “咚”短而有力的落水声溅起巨大的水花,满脸鲜红的血液将池水染成红色,英俊的脸庞被冲洗干净,露出狰狞可怖的表情,一代枭雄,自从永远归于平静。
    “宿宿,对不起。”鸢七抬手想去触碰夜宿的脸颊,被夜宿握住手腕制止,反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笑容扯动伤口,不停咳嗽,半晌终于平静下来,接着道,“若是早一点认识你,我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跟你表白,告诉你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夜宿半分不懂怜香惜玉道。
    “我知道。”鸢七依旧笑着,眼中却满是无奈,像是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回忆,“但不妨碍,我对你的喜欢。”
    夜宿还欲再言,被安顿好汤圆过来查看鸢七伤势的稷苏一把拍在脑门儿上,默默禁了声音,机械的托着她的上半身。
    “叫你别欺负我,苏苏会帮我出头的。”
    双目无光,唇白如纸,脉搏微弱,鸢七的生命已经没了希望,现在的精神全靠意志力撑着。她食指置于嘴前,朝稷苏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稷苏便不说诊断结果,伸手去捏她肉嘟嘟的圆脸。
    少女肉嘟嘟的圆脸,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出现在自己眼前仿佛就在昨天,今天却已经走到了尾声,只因为一个谎言,稷苏惋惜,无比痛心,但一切于事无补。青玄已死,坏人的最终结局便是死亡,而那些被坏人害过的普通人,经历的一切却无法归零。
    “为何这么做?”重华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鸢七,看不出任何情绪。
    “做人一世,总要做件对的事,对来世才能有个交待。”鸢七漆黑的眼睛盯着重华,体力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声音已微不可闻,“我想睡了,下辈子我想做个聪明的人。”
    人活得太明白其实并不是那么美好,比如,此时稷苏清楚的知道,重华将鸢七的死归结于她的刻意引导,倘若苏稽真的因此形神破灭,她与他恐怕再难修好,即便他们明白,她的做法并没有错。
    玄冰棺停在大理石地面上,离了水,化出冰润的水汽,散在空中,让人心旷神怡,体内的灵力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连躺在地上汤圆也慢慢恢复了血色。
    水汽越来越浓,甚至无法人别身旁人的样貌,稷苏摸索着扶起身旁的夜宿,再去牵手旁的重华时,扑了个空,无奈笑自己太傻,明明呼吸声都不在身旁,人怎么可能在呢?
    “羽西是你吗?”
    声音婉转悦耳,像欢快的百灵叫,稷苏心底一沉,挥手想要驱散眼前的浓雾看个清楚,却怎么也驱不散,无论如何用力,结果依旧如此。
    “是我。”
    浓雾散去,大滩的水渍中央,重华正扶着青衫女子的胳膊,眼中写满关怀,悬在空中被人遗忘的琉璃眼突然再次泛起金光,分离成两枚眼睛大小的晶莹形状,“嗖”进入女子的眼眶里。
    苏稽闭着眼睛,接纳这两团亮眼的金色,弯弯的睫毛在下眼睑留下一个月牙儿的影子,上百年的沉睡并未让她的脸庞染上倦意疲惫,仍旧是壁画上那可人儿的模样。
    “是我的眼睛回来了吗,羽西?”苏稽摸索着拽住扶着自己胳膊的重华,激动落泪,“我害怕,不敢睁开眼睛,不敢看你,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回来了,回来我身边了是吗?”
    “有我在,不用怕。”重华耐心安慰,苏稽摇头如捣蒜,就是不肯睁眼。
    “我略懂医术,帮姑娘看看吧?”稷苏接受到重华眼中的求助意味,心中万般不是滋味,仍旧心软,不忍拒绝。
    稷苏认真帮其检查眼睛,心跳与脉搏,确认一切正常,退到与重华相对的一边,严谨汇报结果,“一切正常,恭喜姑娘,可以慢慢睁开眼睛。”
    “真的吗?!”苏稽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手舞足蹈像个可爱的小女孩儿,看到稷苏,笑容僵在脸上,疑惑道,“你是谁,怎么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稷苏。”稷苏从容回答,带着几分朋友初见的礼貌性微笑,心中却是恨死了母亲给的名字,从前是个笑话,现在像个笑话。
    “稷.....苏。”苏稽反复念叨她的名字,惊异道,“我叫苏稽,你的名字和我也好像呢,对吧,羽西。”
    重华并未作答,稷苏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尴尬的神情,她咧嘴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我是重华的朋友,听过你的故事,还真是有缘呢。”
    “是他告诉你的吗?”苏稽亲昵的挽着稷苏的胳膊,眨巴着刚刚葡萄似的大眼睛,一副听故事的天真模样,“他都说我什么啦,说我做菜手艺差,还是画画太抽象啊?哦,不对,羽西不是这样的人,你是听其他人说的对吗,难道是青玄,你与青玄有什么关系吗?”
    “他是我的师傅。”稷苏很想推开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她这么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不管什么原因动粗,都会让人觉得是自己的错,她在乎别人的看法,尤其是重华。
    “他在你脚下!”离落一把扯开苏稽,将苏稽拉到身后,坏笑道,“为了复活你,他死了。”
    苏稽眼中蓄满泪水,转身看到水面上青玄的尸体,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无声滚落,看着十分惹人怜惜,连心中不十分痛快的稷苏都想要递给她一方帕子。
    “我不曾怪过你,你不必要为我如此啊青玄。”苏稽大哭着,就要往池水里跳,刚迈出一小半步便被重华阻止,拉倒怀中安慰。
    “她和你一点都不像!”离落拽着稷苏往边上靠,突然回身拨起稷苏的下巴道,“她若是想下去没人能阻拦得了。”
    稷苏下巴被捏的生疼,一把拍开他的大手,翻白眼小声避着赤松子道,“我若是想你下去,也没人能拦得了!”
    重华身姿提拔,侧脸柔和,一下一下轻抚苏稽垂在后背的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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