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苏单手托着丁老爷子给夜明珠,伸进深不见底的黑洞,仍不见底,笔直的洞壁上爬着一层一层的仅一人脚宽的阶梯,其余各处皆是女子练功作息的壁画,细小而精美,让她不禁感叹作画人的技艺绝伦。
    “此乃前人留下,洞长百尺,无通风排气处,切记不可久避。”稷苏表现出的惊异,诚实而不造作,让丁老爷子又添几分好感。
    “是从这里下去吗?”丁老爷子透过叮嘱表现出的好感让稷苏心头一阵得意,但看到深不见底的洞仍旧黛眉微蹙,到底是什么样的线索要藏的这么隐秘?
    “下到最底,前方一路向左,方能见到所寻之人,人我已按照约定,交托于你,是福是祸与我丁某再无干系。
    “多谢。”
    已经有了云袖的线索,她便半刻不愿耽搁,她必须在青玄之前找到她,说服她揭露青玄的恶行,这才是对视面子如命的青玄的致命的报复。
    “这壁画里的女人可真够骚的。”
    稷苏随言妹的视线望去,壁画里的女人香肩微露,顺着衣襟向下,迷人的曲线与若隐若现的小白兔让身为女人的都血脉膨胀,与那女人的同桌而坐的男子却面容清冷,注视前方,对身旁这魅人尤物视若无睹。
    “少说话,保存体力。”
    丁老爷子直说了这垂直向下的黑洞长百尺无通风排气,可没说走完这洞,前方还有多长有无通风排气,说话既耗精气,又耗空气还是不说的好。
    话虽如此,两人眼睛却是默契的半分没放弃壁画,让稷苏纳闷的是,看了一路上千图画也没弄明白画里面的两人是到底是何关系,那女的似乎一直热情,男的似乎一直冷漠,可要说无情是,这男的却偏又与人朝夕相对了许多时日。
    “贱人,我知道是你,快放我出去!”
    “贱人骂谁呢!”憋着话七拐八拐走了一路,好容易看到一处光亮,满心欢喜被人当头一顿骂,言妹气的够呛,旁边的稷苏非但不气,还笑嘻嘻的欣赏起附近的构造来。
    这房间门同墙面一样,里面的人若不仔细看,还真会以为自己是被关在一个密闭大石头里,只能借由墙面人高处一巴掌大小的气窗喘气,心智不坚的人怕是在此处呆上十来天就会疯癫。
    “骂你!”云袖头发衣衫散乱坐在墙角,身子挺得直直的,仿佛这样就让自己一点不狼狈,不在对手面前丢脸似的。
    “哈哈,骂我,笨蛋。”
    云袖被言妹放肆的笑声刺激,手忍不住在黑暗中挥舞,不过几下,又恢复先前笔挺的坐姿,冷讽道,“稷苏,你少给我装死,找这么个伶牙俐齿的贱人来搪塞我。”
    “你他娘的才是贱人呢!”
    “我正寻思怎么夸你呢,在这么个地儿还能保持头脑清醒,心智够坚强。”稷苏勾唇浅笑,手指用力拨了拨门上的大锁,铁链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不过,我现在觉得我的判断可能出了点问题,你的头脑.....不太清醒。”
    “说我是疯子?”云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双手不停拍打墙面,一颗乱糟糟的脑袋对着气窗怒吼,“敢说我是疯子,你给我滚,马上滚!”
    稷苏个子高往气窗处一站,露出半截白皙的脖子,又后知后觉的后退小半步,弯腰将脑袋凑上去,笑嘻嘻,“好啊,那我滚了,滚了就不回来了哈。”
    里面的人手艰难的巴掌大的气窗探出想要去抓稷苏的脸,被稷苏快速躲开,手没抓到东西,却怎么也缩不回去了,挣扎许久,除了多了些红印子,半点松动没有。
    稷苏一手捏住满是皱皮的手背,一手捏着那手的已经带有血迹的手腕,拉直,往里一送,那手便轻轻松松穿过气窗缩了回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云袖的声音已不再激动,突然冷静下来。
    “我想带你出去,一起仇人。”稷苏直言道。
    “我跟你可没什么共同的仇人。”云袖回到最开始蹲坐的墙角,笔挺坐着,不再多言。
    “你比我清楚我们共同的仇人是谁。”稷苏知道云袖已经恢复理智,继续直言道,“你们的婚约不是爱慕更不是承诺,只是他阴谋的一部分。当年的传谣人是他,你父亲却因他以你是造谣者被公布出去无法在仙门百家立足相要挟,答应与他联盟,以不正当手段壮大昆吾,你们的婚约与你则是他留在身边控制云无涯的筹码,而非他口中的爱慕。“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不会相信你的!”云袖双手攥着衣裙,手心不停冒着细密的汗。
    “我有没有骗你,你比我清楚!”云袖嚣张跋扈,脑子却不是半点全无,不然也不会想到用带走重华要取悦青玄这招,只是女人心与男人不同,男人会被利欲蒙蔽,女人却只会被爱情蒙蔽,哪怕是自我催眠出来的爱情,这一点稷苏再清楚不过,她不愿再做往人伤口上撒盐的刽子手,临走前补充道,“云无涯死了,黑猫死了,是一人所为,凶手是谁你知道。”
    云袖蹭的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成拳,手背青筋暴起,上颚不自主抽出,两股清泪喷涌而出,一声不吭,就这样站着。云袖父女今日所得的一切皆是咎由自取,半分不值得同情,稷苏却意外在这个跋扈的大小姐上看到了雷池变故后的自己,没了依靠,不得不收敛起脾气,无助又彷徨,她做不到好心安慰,也不愿残忍打扰,就这样一直立着,望着那扇与墙同色的门。
    “你怎么证明?”
    “无法证明。”若是能够证明,她早已把青玄的恶行公之于众,又和何须费尽心机找云袖这个宿敌?“我可以放你出去,你自己去问他,如果你敢!”
    稷苏在赌,赌云袖对云无涯与青玄的爱孰轻孰重,凭她对青玄的了解稍作猜想也能知道云无涯被杀的原因,也知道自己此时去找他质问的结果,倘若她愿意这样飞蛾扑火,执迷不悟的去爱青玄,将她留下也没有用,倒不如成全了她。
    “你还有这手艺呢,不当小偷真是可惜了。”言妹见稷苏取下一直耳环,将挂钩掰直,往锁眼里一捅,锁“卡”一声自动开了,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我手艺多着呢,只做小偷一样才是可惜了。”稷苏浅笑,推开大门,光亮一下字填满黑漆漆的屋子,“你可以走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挂钩复原成最初的形状,摸索着将坠子往耳朵上挂。
    “你......”云袖疯了一样冲过来,抱着稷苏的臂膀一阵乱晃,耳坠子“咚”的落地。
    “再如何自欺欺人,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稷苏看着她慢慢平静下来,轻轻拨下她停在自己臂膀的手,弯腰去捡地上的坠子,手还没碰到坠子,袖中又滑出一物,她正要去捡,却被云袖一把抢过,扑了个空。
    “给我。”寻常东西她还可算了,这是重华的东西,又是青玄在找的,意义非常,她可容不得云袖胡来,柔软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不少。
    “呵,没想到这个认主的破玩意儿会在你身上,看来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稷苏无心理会云袖嘲讽的语气,全心在她所说的内容上,琉璃眼还认人?
    “不是要证明吗,来啊,证明。”稷苏木讷捧住云袖扔过来的琉璃眼,在大脑飞速整理有关它的信息时,云袖又道,“哦,对,你只是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它有重现时光的用处呢?”
    稷苏对琉璃眼的认知一来自于历练时听说可以同时多画面查看实况,二来自于重华的介绍一对合并可以助青得到仙缘,从未听过有重现时光一用处,从云袖的话里,她隐约觉得重华、青玄与那位不愿成仙,自剜双目的道人之间有故事,这个故事有可能会影响自己与重华的感情。
    看云袖的样子知道的不多,不然不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挤兑,多问无益,既然重华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她且不必庸人自扰。利落将琉璃眼抛向空中,催动体内灵力,一道浅紫色的光芒托着镜子,画面回到青出事当日。
    云无涯经过事发地时,一颗被绑了绳子的巨石自山坡滚落,将整个人砸飞出去一米有余,然后漫天尘土飞扬,哀嚎声一片,紧接着汤圆率众人赶来营救,白梨赶到,最后稷苏等人赶到,待人全部散去,山间重归于平静时,自山间大树上飞出两个正在搏斗的斗笠人,从树上的痕迹来看,应该就是固定砸死云无涯的石头那棵。
    两人身手一模一样,从出手速度来看,一个是老手,一个是新手,新手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小臂上挨了一刀,护通之际,胸口又挨了一刀,倒下时,带血的右手蹭过老手的衣襟,正好带出那块黑色的小木牌子。
    老手露出不屑的笑容,一把扯开尸体的衣襟,朝胸口盛开的牡丹纹身啐了一口口水,抱怨一声,“跟云无涯一样蠢,饭桶”,而后,拖着尸体像拖着稻草人般离开。
    难怪白梨会说牡丹纹身是云无涯培养的杀手的标志,合着是自己的杀手队伍有了内鬼自己还不知道,却是够蠢的!稷苏看着那老手起身时,胸口的半朵牡丹纹身,莫名想起一句话来,人傻就别跟人学坏,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是什么人!”
    “这应该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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