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三最后被葬在橘园最高的位置,墓碑上仅刻有丁墨两字,言妹说这样,他便可一世看着自己挂念的人而不被束缚可以勇敢做自己。
    稷苏站在十步以外的地方,站在清晨的阳光里,春日已经渐暖,风卷起裙带也不觉冷,只觉四心火重,冒着汗,怎么也擦不干净。
    “去吧。”重华并立与稷苏身旁,望着没有焦点的远方,稷苏局促的样子跃然脑海,他不善宽慰人,却善为人师,坦然面对比一切自我猜测与逃避都强。
    稷苏摘了根橘枝,弯腰放于墓碑前,顺手拾起枯叶上的新泥,一摊开手,红泥就得了空的豆子是倾泻而出,露出雪白的手掌来
    “明年的今天一定能吃上甘甜的橘子。”稷苏手握成拳头,将最后一点红泥捏在手心,这是一个承诺也是一份决心。
    “希望你能兑现你的承诺。”言妹手指抚过墓碑上名字,扭头看向稷苏,这个看上去甚至还娇弱的女人,许诺时坚定的眼神让人没来由的生出几分信任感。但事关橘园安危与丁老三的遗愿,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她手上没有任何筹码,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稷苏对丁老三的死上那一点点的愧疚。
    “服下吧。”稷苏将白瓷瓶子扔给言妹,又道,“这治不了你的毒,只能延缓发作,解药我会尽力。”
    “另外,这个是他生前留下的可能和黑猫留下的线索有关,我需要你的帮助。”稷苏见人将褐色的药丸吞下,遂将手上那颗乱七八糟的橘子递了过去,“你帮或者不帮我都会治好你的毒,你放心。”
    想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刚从痛失爱人,从青玄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她不想让她感觉再次进入了另外一个威胁的魔爪,即便她迫切需要破解丁老三留下来的信息。
    “人才刚下葬,你就有脸跟我说这话,你可真是够迫不及待的啊。”言妹失去理智似的坡口大骂,就在稷苏以为她会拒绝,准备缩回手的时候,手上一空,女人冷笑道,“三哥留下的线索你以为是随便的阿猫阿狗都能破的了的吗?”
    “不劳姑娘费心。”重华信步而来,几乎是带着怒气的夺过橘子,揽着稷苏转身往回走,临行前朝墓弯腰鞠躬道,“打扰。”
    成人后的稷苏虽有青玄照拂,但大多时间流落在其他门派,无依无靠,常做男子打扮,久而久之也就真把自己当做成了男子,学会了独当一面的本事,也养成了怼天怼地的性子,偶尔看心情还能替别人出个头,这是第一次有人自己出头,她扭头往重华身上撒娇似的蹭了蹭,算是回应他的保护,更给自己此时复杂而甜蜜的思绪找一个实体的出口。
    “她会追上来的。”重华见稷苏放慢脚步往自己身上靠,虽疑惑平日聪慧的人怎么突然看不明白这小小伎俩,还是宠溺宽慰道。
    “原来你看出她的心思了啊。”丁老三的死是意外却也是必然,她纵容言妹的无礼并非因为愧疚,而是出于怜悯,弱女子痛失爱人,手无寸铁却要继承爱人难以实现的遗志,如果是自己表现出的那点愧疚能让她踏实一点,她不介意配合,反正她皮厚骂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看出了人心思还朝人生气啊?”稷苏停下脚步,仰头侧目盯着人问,善良的重华师尊既知晓言妹的心思,没理由不成全啊。
    “对象是你。”重华盯着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眼睛,加重手上的力道,扭头带着人继续坚定前行,“不行!”
    “哦。”稷苏感觉自己心口上打翻了蜜罐子一样甜,扭捏着一个字儿只剩下蚊子声儿,刚走没几步,又轻轻戳了戳重华的肋骨,小声道,“我若真的命数带衰怎么办?”
    “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说人话!”稷苏被重华云淡风轻却又赤裸裸的表白弄得生出几分娇羞来,一掌拍在人肋骨上,故作严肃道,“你就不怕丢了小命么。”
    “怕。”重华宠溺的看着手臂下的人儿,此时双颊通红,像熟透了的蜜桃,滋味香甜可口,若不是尚有外人在,真恨不得咬上一口,“怕不能与子偕老!”
    日头升上来气温越渐暖和,颧骨与额头被晒得几乎能煮熟鸡蛋,两个人并肩慢悠悠走在田间小路上,不急也不燥,如同春日踏青。而此时的山洞外挤满了人,扛着出头拿着镰刀将山洞堵得死死的,吆喝着不交出杀人凶手就一把火烧了了山洞,为首的真是那热情的丁大嫂。
    稷苏重华自打头天晚上离开,彻夜未归,三人对于外面的事情全然不知,来回思索几圈后,决定派出长相斯文忠厚相对更善言谈的节并前去问情况说理,不想,人离洞口还有百十来步,外面的人便一窝蜂的冲了进来,将人团团围住。
    “枉我一番好意收留你们,不念恩情就算了,竟然对我家半聋半哑的老头子下手,你们还是不是人。”丁大嫂说着就要去抓节并的脸,哭声如雷,节并连连后退却被身后层层围住的人顶住了背,再无处可逃。
    “大嫂恩情我等磨齿难忘,你方才说丁大哥怎么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包围圈越缩越小,节并在当中半分动弹不得,一双白靴除了靴筒早被踩得难辨颜色,双手勉强伸着维持那一点可怜的安全距离。
    “掌门杀人?怎么可能,难道是你们家师尊?”汤圆的脑袋不够用了,稷苏表象看着血腥了些,内心实际柔软的很,不然也不会为了已故木之风的一个寇童承诺照拂暮山上下,更不可能多次放过坏女人云袖的姓名,可若是重华就更不像了,不管是从表象还是内里都是十等十的君子,怎么会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
    “少胡说八道!没脑子的东西。”鸢七气鼓鼓的一把拉开汤圆就要往人堆里蹿。
    “说谁没脑子呢你。”孔雀蛋哪能容忍别人这边低看自己,即使是事实也不行,但转念一想稷苏还没回来,这里就这么一个行动自由又有脑子的人,只得委屈巴巴跟上道,“干什么去?!”
    “能干什么,当然是混出去找他们啊,他们要拦的是节并,又不是我。”
    “师叔!”节并被挤得的东倒西歪衣衫凌乱,背后却突然空出一条缝来,扭头一开鸢七正拨开众人往里蹿,以为是来拯救自己的,喜出望外。
    鸢七好不容易挤到中间都没被人发现,节并这一喊,傻子也能看出来她跟他们是一伙儿的,齐刷刷的看过来,然后快速将她也圈入了包围圈中,鸢七只能认命的往中间宽松一点的地儿靠了靠,一拍节并胸口,小声嘟囔,“说你呢没脑子!”
    正在此时汤圆趁乱穿过人群蹿出包围圈,朝着中心的两人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大摇大摆离去,鸢七个子娇小自然看不到,节并看到了,却未再吭声,因为鸢七刚才那句“没脑子”让他恍然大悟,她要挤出去的目的。
    “可真叫我好找啊。”汤圆跑了许多路,终于在大树下见到乘凉的两人,总算松了口气。
    “连掌门都不称呼,木之风没教过你处变不惊?”汤圆向来傲气的很,衣衫发髻也都是妥妥帖帖让人挑不出来毛病来,眼下在一看头发乱的像个狮子头,衣襟几乎要全部离开,稷苏实在忍不住发笑。
    “别笑了。”十万火急事情她偏分还能笑得出来,汤圆怒目整了整自己衣衫,又摸了两把额前的碎发赌气道,“出大事了!”
    “不就山洞被橘园的人围了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稷苏模仿汤圆的样子,也摸了两把自己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道。
    “我输了。”
    按照青玄视面子如命的性子,见过他败北的人肯定活不过当晚,两人一致认为那人的死会被按在他们的头上,逼他们离开,从而让他们不得不抓紧在橘园找黑猫留在橘园的信息。两人对民愤的爆发时间却持不同意见,重华认为午饭时间是人最集中也最有空闲传播言论的换时间当是在晌午爆发,稷苏则认为青玄已经着急了,会在早上就将信息散播出去,而这种与世隔绝地方的邻里之间最为团结,得到消息后立马会采取措施,故最终二人打赌,输的人必须告诉赢的人一个秘密,眼下很明显重华输了。
    “承让承让。”
    “她不着急你怎么也不着急啊?”汤圆见两人在树下眉来眼去的,半分没有起身的意思,全不把他“冒死”传出来的消息当回事儿,心中郁闷,却又不敢说自家掌门,只能转而将火气撒到重华身上道,“你不是昆仑的师尊么,再不回去你那徒子徒孙脸要开花了!”
    “回回回!”稷苏草草拍了拍汤圆的肩膀算作安慰,转身朝身旁的重华温柔道,“先回去看戏,赌约下次兑现。”
    刚走没两步稷苏突然停下来,差点撞到汤圆的鼻子,指着身后绵延的小路,笑嘻嘻道,“你就别跟上来了,帮我回去陪一个女子,越晚回来越好。”
    丁老三的死,以及他身上被威胁秘密如若现在让其他人知道,无疑是将他们陷入危险之中,青玄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棋子。
    “对了。”稷苏叫停汤圆,指了指衣服和头发,调笑道,“注意仪容仪表哦,别给暮山派丢脸。”
    “哼。”汤圆一溜烟跑了,空气中还弥漫着满满的怒气。
    “你呀。”
    “我呀。”稷苏看重华宠溺的眼神看得出神,突然惊觉,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冲到了前面掩饰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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