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晚有一天让你们跪着哭着求我饶命!”云无涯将云袖强行送回女客住处,勉强安慰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今日之事他必须尽快向青玄与重华道歉。云袖自然想不到那么多,刚刚在两个最憎恶的人面前丢了脸,又以为最疼爱自己的父亲丢下自己去找那个白梨说话去了,满腹委屈,持剑到处乱挥,住处外的树叶、花草落了一地。
    “喂!”离落不知道自己什么运气,稷苏人没找到,先是碰见打小东西注意的两个小兔崽子,又遇到这个是讨人厌的疯婆娘,将残枝败叶弄了自己一身,火气油然而生。
    “是你!”云袖正愁没人解气,来人却是当日子福星镇山洞外让自己丢脸的人,此人同稷苏是一伙的,偏偏自己还打不过,火气更重,却只能怒目凝视。不过,她也不是傻子,昆仑既然将男女宾客分开安排就表示遵从男女有别,男子乱闯女客不知会是个什么罪名。
    “正是。”离落瞅着云袖阴晴不定的表情,再看周围路过侧目的外派女弟子,心里将她的意图猜了个八九分,说话间故作不经意将衣袖向上拉了一点点。“大喜在即,今日之事先不与你计较。”
    “你是何人,为何既没带袖紗也未着昆仑服饰?”饶是跋扈惯了的云袖,也有不得不不低头的时候,比如现在。寻常人素来无法直接上昆仑,即便浑水摸鱼跟着大队伍通过特殊通道上了山,也需佩戴特制的袖紗才能在山上自由行走,灵力不俗的云无涯和青玄也是一样。但若是昆仑弟子,昆仑戒律严明,断不可能不穿本门服饰,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此人在昆仑是不用寻常弟子衣服的级别!
    “姑娘专程前来为我贺寿,昆仑若有招待不周让你姑娘不快,实在失礼。”离落恶作剧之心骤起,学着重华平日行礼的模样,繁衍行礼之后,朝旁边看热闹的众人报以一个魅惑无比的笑容,点头离开。
    “哇,重华师尊果然风姿卓绝。”
    “是啊是啊,都说昆仑重华容貌举世无双,性子却寡淡无趣。今日一见明明就很有趣嘛。”
    离落听着身后众人的讨论,笑的合不拢嘴,重华啊重华,我今日替你留下了如此美名,可不要太感谢我哦。
    若不是当年先见了青玄一面,上了昆仑,与之有了婚约,怎么会让稷苏捡这么大一个便宜?众人的评论和谈笑让云袖的委屈里多出一丝懊悔来,可无论再怎么悔恨,她与青玄的婚事已成定局,世人皆知,无力改变。
    稷苏一手攥着那支鸳鸯玉簪子环抱于胸前,一手食指托着下巴,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直到重华送青玄回了住处,又一一拜访慰问过其他门派掌门回来,还是一脸傻笑。
    “早已过了就寝时刻,你过了,我也过了,别、别念叨。”稷苏条件反射般,伸手制止重华又拿无忧殿的规矩说事。
    “嗯。”重华原本想说,今日之事错在别人,不必放在心上,被她一抢先便再也说不出来,换成一句鼻腔里发出来的“嗯”。
    “一起散会儿步?”午夜将至,既然时间这么凑巧,做他生辰当天第一个送礼的人倒也不错。
    “好。”重华折身,先行绕过院子里的小池塘,发现人没跟上来,将脚步稍稍放慢了些。
    “重华,你今天好不一样。”稷苏察觉他放慢的脚步的,欢快的散步并做两步走,重重排上重华的肩膀,然后与之并肩前行。
    “有何不同?”桥头相遇之后,重华整颗心就一直悬着,直到方才迈进无忧殿,瞧见的稷苏一脸傻笑样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只是无论他内心怎么变化,早已养成不形于色的习惯,她却说他不同,是何不同呢?
    “很多啊,比如你今天没有拿规矩来念叨我,比如你答应跟我散步。”在提出散步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如果被拒绝就礼物塞给他走人,意外的他居然答应了。稷苏快步到前面石凳子上坐下,指着天空最亮的地方问道,“你是不是从来看过,午夜的星空?”
    “年幼时,曾看过。”重华说的年幼是在人间还没为王的时间。那时候父亲无能是,经常被继母虐待、兄弟算计,他总有做不完的活,时常忙到午夜。他不是天生的宽容仁厚,也曾经躺在草地上,望着午夜的星空冥想,上天为何会给自己安排这样的命运。直到从一介杂役被万民奉为王上,最后被离落送上昆仑,他才彻底的觉悟,坎坷是为了逼出最真实的自己。
    “我从来没有看过,小时候是朋友指着夜空一颗一颗讲给我听。后来,朋友不见了,家人也走了,我被青玄所救上了昆吾,频繁周转于其他门派之间,就更没机会啦。“
    稷苏没想到自己1680年的岁月,借由星空,寥寥数语便可道完,想想竟有些伤感,取下衣襟上的菱,灿然一笑道,“我现在有它,想看的时候都可以看。”
    “它们一闪一闪的,发着光,像人的眼睛,照得背景的天空亮堂堂的。”重华盯着天空,将眼睛所看到的一五一十说给稷苏听,虽然不善言辞,描述的没有任何美感,却让听得人心里一片亮堂堂、暖洋洋。
    “因为我说出那么刻薄的话为难你了。”稷苏离开雷池认识的第一个人便是青玄,教会自己以人的身份行走于世的也是青玄,生平第一次感觉被保护竟也还是因为青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
    “嗯”重华本不喜青玄这个人,因为稷苏不喜更甚,讲那些话自己也不解,尤其是刻意提到“未婚妻”三个字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君子之风允许他不必将自己的想法和困惑全盘托出,却不允许否认。
    “哈哈,突然发现你这君子之风有时候也听可爱的。”稷苏伸手去撩重华的青丝被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也不尴尬,反而笑呵呵牵起人家的手摊开,将已经被攥的发烫的簪子放在他手上道,“小小报答,不成敬意,不准拒绝。”
    稷苏塞完簪子,逃也似的离开,走出几步才意识到不对,怎么他答应散步了,自己还是塞给他就走人了呢?于是,故作轻松打哈欠道,“太困了,我先回去睡了。”
    她没有回头,自然错过了重华感受着玉簪上她残留的体温,嘴角上扬的样子。
    第二日是课堂上,众弟子一得空就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全是讨论哪个门派的谁谁好看的,稷苏打着瞌睡耳根子也不得清净,索性就不睡了,竖着耳朵听八卦。
    “我有个小姐妹跟我说,她昨天见着重华师尊了,长得好看还很有趣,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我也听说了,说是一袭红衣还朝昆吾弟子抛媚眼了。”
    一袭红衣,能在昆仑自由行走,还朝女子抛媚眼的,稷苏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离落又在抽什么风了,暗自同情重华的名声。
    “稷苏,你笑什么呢?”稷苏原本趴在课桌上睡觉,却突然抖动起来,白梨不放心前去查看,才发现她在憋着笑,向四周望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何可笑之处。
    “没什么。”稷苏话音未落,教室里发出一声巨响,如果不是课桌质量够好,那桌子是个恐怕得碎成渣了。
    “谁在胡说我就割了她的舌头!”拍桌子放狠话的正是跋扈的清河,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今天你们倒挺乖啊,没有外界变化躁动。”蓝夫子进来正好看到大家屏气凝神的一幕,感觉学生成长不少,甚为满意,“那今天就奖励你们少上一个时辰的课,回去准备准备,晚上不要给我们书院更要给昆仑丢脸!”
    “是,夫子。”
    突然被莫名奇妙提前一个时辰放了学,稷苏实在不知道该干嘛,跟着白梨在山上聊着天瞎溜达。
    “这清河前两天才为了丹朱和大师兄争风吃醋,今天又为了重华放狠话,也真够朝三暮四的。”稷苏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不知道重华自己看到那一幕是什么样子。
    “在她们这些千金大小姐的眼里,只要是好的都该是她们所有,她们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根本没有喜欢与否。”白梨自小便是在人眼色长大,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习性早已看的一清二楚,习以为常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稷苏仔细琢磨的白梨的话,确实有理,只是这些人大多嚣嚣张跋扈、无才无德顶着一张父母给的美丽容颜和家世就觉得天下好东西都该是自己的哪里是个来的自信?
    “小东西,小东西。”稷苏隐隐听到有人像是在叫自己,可那声音分明不是离落的,好奇到底是谁,拿着菱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一袭红衣,正朝自己打手势招呼自己过去,只好让白梨先等着,朝大石头后面走去。
    “你怎么来了?”稷苏分明记得前几日给他说过,初六是重华的寿辰她必须出席,不能跟他一起玩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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