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玲坐在餐厅桌子前,抬手看看时间,还不到中午12点,她约的人还没有到,却在不经意的抬头间看见了郁闷而出的鑫垚,她本想追出去看个究竟,却在刚站起来的时候看见了与自己相约的人。
    是于淼长裙飘飘地向自己走来,良好的气质引得旁边的人一番暗暗窥视和赞叹。
    于淼坐到童玲的对面,笑着说:“约我出来做什么,难道我是你的朋友吗?我对你可是一无所知啊。”
    童玲也笑着说:“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好奇,我才喜欢跟你做朋友。要吃点什么?”
    于淼没有犹豫:“还是老样子吧。”
    童玲看着菜单说:“想来也是我们庆幸,有一家从小吃到大的餐馆,难得的是味道还一直都没有变。”
    于淼对这段逝去的试管似乎有更深刻的理解,她缓缓说着:“更难得的难道不是我们之间从小到大的情谊么?”
    童玲点头认同:“是啊,我现在还记得咱俩第一次到这里的情形,那天我哭得一塌糊涂,你就坐我旁边,也不说话,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在那大吃大喝。”
    于淼神秘地说:“其实,我是知道那天是发生了什么的,你一直以为我是不知道的吧?”
    童玲淡淡一笑:“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有时候需要的不正是知而不语的安慰么。”
    于淼很放松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歪:“但是……今天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了啊……”
    童玲似有忧愁:“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还能有什么事,除了婚姻就是工作呗。”
    于淼重新坐正:“怎么了?难道我帮你推荐的外贸工作做起来不顺心吗?”
    童玲欲言又止:“我们两个还是安心吃东西吧,工作的事儿,不提也罢,我在那估计也做不了多久了。”
    于淼看着童玲,感触很深的样子:“还是你想得开,眼见着前景不如意的时候能够抽身而退,这如果换了鑫垚,定会做到厂家倒闭才会离开,任谁劝都是不行的。”
    童玲猛然一惊,问:“你刚才说谁?”
    于淼认真回答:“鑫垚啊,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个做外贸的朋友,就叫鑫垚。不过我对她的工作也是从来不怎么感兴趣,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在为哪个公司服务着呢。”
    童玲几乎是冷笑着:“哼哼……“
    “你笑什么?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啊,听见鑫垚这个陌生的名字居然也不追问我是她谁了,就好像你们早已认识一样。”
    童玲又摆手又摇头,说:“不认识,不认识,我认识那么多人干嘛……我以后还是向你学习吧。菜来了,我们吃吧。”
    相亲失败的鑫垚实在不愿意早早回家,一个人在外面开着车转啊转的。
    接近傍晚的时候,徐正豪给鑫垚打电话说:“家具到了,你回来吧。”
    鑫垚开车,往家赶。汽车里浅浅的音乐声中,鑫垚感慨,还好,在这百无聊赖的日子里,自己还有那么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鑫垚的车刚刚在楼前停好,鑫垚妈妈和姜叔便闻讯出来。
    鑫垚妈妈着急地问:“怎么样?相亲还顺利吗?”
    鑫垚点点头,说:“嗯,还可以吧。”
    鑫垚妈妈突然抬起巴掌就往鑫垚的身上拍,说话的声音也像吃了呛药一样突然提了好几个高度,她问鑫垚:“还可以?人家还可以怎么你就出去丢人现眼呢?!”
    鑫垚闪躲着落下来的巴掌,不解地问:“我怎么了?我丢什么人了啊?”
    “还觉得我冤枉你了,是吧?人家那个男孩子早就回来说了……”
    “说什么了?”
    “说你吃饭挑三拣四!说话阴阳怪气!除了长得好看,其他的没一点儿好处!你说你……出了门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收敛什么…我那样是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他…我本想给他留点面子什么也不说的,他倒好,还先说起我来了。”
    “你说人家什么,你想说人家什么,你能说人家什么?!谁跟你似的,人前连个样儿也不会装!”
    “我也用不着说他些什么了,单他这背后嚼人舌根的毛病,我就看不惯。”
    “你好,你没毛病,整天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谁看得惯你?”
    姜叔看不下去:“好了好了,在外面吆喝什么呢?一会儿楼上楼下的都出来看了,都赶紧回屋吧。”
    “你们先回吧,我还等着我的家具呢。”
    鑫垚妈妈回过头,问:“什么家具?你又自己做主买家具了?”
    姜叔推着鑫垚妈妈,说:“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赶紧回去吧。”
    鑫垚妈妈坐在家中那个陈旧的小沙发上,看着搬运工人进进出出地将家具搬进了鑫垚的房间,一言不发。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家具便安置妥当,相应物品往上一放,原本杂乱无章的房间瞬间看起来清亮了很多。鑫垚闷着头不说话,跟着搬运的工人走到外面给他们结账。鑫垚妈妈站起来,想要跟着出去,姜叔见状急忙跟着站起将她拉住。
    鑫垚妈妈不耐烦地说:“你拉我做什么?”
    “小垚买都买了,你就不要再多说话抱怨她了。”
    鑫垚妈妈一边向外走一边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就拉着我……”
    姜叔跟出来,不放心地说:“哎……你到底要说什么呢……”
    鑫垚妈妈叫住那几个搬运的工人,在大家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说:“我们家还想再买套沙发,还能找你们几个搬吗?”
    搬运工人解释说:“我们并不是专门搬运的工人,如果您在我们这定了家具的话我们是负责给送到的。沙发的样册我们也带着,您看一下,如果定下了,今天把定金一交,明天我们就给送来了。”
    鑫垚妈妈接过样册,十分迅速地选了一套并交了定金,然后又一言不发地回屋了。
    徐正豪走过来推醒发呆的鑫垚,问:“你发什么呆呢?”
    “嗯……没什么……”
    徐正豪看了一眼鑫垚家中的方向,问:“怎么样了?都安置好了吗?还合适吗?”
    鑫垚点点头,说:“嗯,你的眼光刚刚好。”
    徐正豪暗自窃喜一下,说:“嗯……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说完话,鑫垚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徐正豪看着鑫垚,又问:“怎么了?你不回家吗?你妈她又不高兴了吗?”
    鑫垚抬头看了一下,转身在旁边的绿化带边上一蹲,说:“哦,没事……我就是想等等看一会儿的天空中会不会有许多的星星。”
    徐正豪观望四周,说:“怎么会突然想看星星了呢,不过说起来,这个小区还真的少那么一个观星赏月的地方。”
    “你还挑什么地方呢,绿化带旁边蹲一蹲就可以了。来,你也蹲过来啊……”
    徐正豪见鑫垚拽着裙子一下子蹲在那儿的样子有些可爱,便笑着一起蹲了过去,问:“你身上的粉色裙子是怎么回事?”
    鑫垚突然“哈哈哈”地笑着:“你也觉得别扭,是吧?这裙子大概有四五年了,今天穿出来,是我妈的眼光。”
    “为什么要穿四五年前的裙子?是因为没有新的了吗?我送你啊。”
    “你忙得连我的生日礼物都没送,现在想起送我裙子了呀?”
    徐正豪这时才想起他还有一封至今没有回音的信呢,于是着急地跟鑫垚确认,问:“信,我的信,你没收到吗?”
    鑫垚满脸疑云,问:“什么信?难道你在网络如此发达的年代里给我写了一封信吗?”
    “看来你是没收到……”
    “有什么关系,你写的什么现在再背一遍给我听呗……”
    “也没什么……”
    “看你这害羞的表情,难不成你是找人代写的么,到底写了些什么呀?”
    “真没什么……”
    鑫垚怏怏地站起来,望着天空说:“看来今晚是等不到星星了,我出去遛狗了。”
    徐正豪待在原地,想要跟鑫垚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眼睁睁地看着鑫垚回家带了三只狗出门,说不出一句留住她的话。
    出了门的鑫垚虽身处众人的热闹之中,心里却十分寂寞荒凉。
    她一个人盘腿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看着前面发呆,三只狗围在身旁,像忠诚的护卫蹲坐在鑫垚的周围,脸各朝一方。一个人三只狗的奇特造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吸引了许多人驻足和观望。
    鑫垚也不能再安静地发呆了,她热情地叫着围过来的不同品种的狗的名字,如数家珍般说着:“贝贝,宝宝,多多……”
    狗狗的主人们觉得太惊奇了,因为他们从没见过鑫垚这个人,而鑫垚却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们宠物的名字。于是他们开始围在一起探讨狗狗的血统脾气以及不同的教育方法,鑫垚很开心,因为旁人带出来的零食饮料,拼在一起,可以抵她未吃的晚饭了。
    只是,不知是因为鑫垚的吃相太过难看还是因为今日所穿的裙子太过老土,鑫垚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鑫垚摸摸嘴角的饼干碎屑,又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裙,坐在那里四处寻找着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
    在脖子做了几个360度的旋转动作之后,鑫垚终于在旁边的树林深处发现了一个站着不动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那人的容颜,但是鑫垚的直觉告诉她,就是那个人,是他一直在偷偷地盯着自己看。鑫垚带着一丝尬笑,眼前的零食也无心吃完,随便地往口袋里一塞,跟众人道别之后,便带着三只狗回家了。
    家里的氛围异常的安静。没有往日的电视声,鑫垚妈妈和姜叔就呆呆地坐在茶几前不说话。
    见鑫垚进来,鑫垚妈妈站起来,吞吞吐吐地问:“你还有钱吗?”
    “有啊,我们还要买什么家具吗?”
    “不是……是少强说他没钱了。”
    “没钱你给他呗,平日里我不是都有给你么。”
    “我在银行存了死期……仅留的一些刚才买沙发了……”
    “他要多少?”
    “也不多,就3000块钱,他今年不是毕业了么,说暂时先不回来,跟同学住在外面一起找工作,这钱是用来交房租的,他也没有乱花,你有空就给他转一点过去吧。”
    鑫垚答应着,说:“嗯,知道了。不过下不为例了,他以后工作了也该自己赚钱了。”
    见鑫垚没有拒绝,鑫垚妈妈和姜叔这才缓和了脸色,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鑫垚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崭新的家具和变得干净整齐的房间,心满意足地睡去。
    鑫垚公司的大厅里,方辰叫住擦身而过的鑫垚:“鑫垚,你等一下。”
    鑫垚停住,微笑地看着方辰。
    方辰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餐盒,说:“我买的蛋包肉,分你一些,谢谢你对我平日里学习的支持,你不要嫌弃,等我技术见长之后,我再亲自做给你吃。”
    鑫垚笑着说:“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谢礼呢,不如午饭我们一起吃吧。”
    方辰笑着说:“也好,再见。”
    鑫垚转身“哒哒哒”地走向电梯的方向,在电梯门口愣了几秒,又转身回到方辰的前台。
    方辰看着鑫垚问:“怎么了吗?”
    “我们公司所有人的快递之类的东西,是不是都在这里呢?”
    方辰点点头,说:“是啊。有你的快递吗?我帮你找一下。”
    “嗯……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有没有我的一封信……”
    方辰立即摇头说:“我确定没有的,这里从来没有信封之类的,就连快递过来的文件,也只有一二,我记得清楚着呢。”
    “那好,谢谢你,我先走了。”
    方辰仍然笑笑地对鑫垚说:“拜拜,中午见哈……”
    错过了往日坐电梯的时间,鑫垚在电梯里习惯性地搜寻中,没有发现童玲的身影。
    刚进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的氛围不同于平日里的沉闷。
    袁老八笑嘻嘻地问:“周末相亲去了呀?”
    鑫垚纳闷着问:“嗯?你也去那家餐厅吃饭了吗?”
    胡老八接着说:“他不去也知道的,你相亲的事儿在公司早就传遍了。”
    鑫垚无奈一叹:“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卫辉安慰着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坏事。公司里美女如云,你又是出挑的那一个,有多少人盯着呢,再说了,你还能一辈子不嫁人了么?”
    鑫垚在自己的凳子上使劲一坐,抬头看着大家说:“我只是很不喜欢这种活在别人闲言碎语里的感觉。”
    卫辉递了新泡的一杯茶给鑫垚,说:“你忍忍吧,人间哪有个清净的去处。”
    鑫垚信者杯里飘香的茶叶,嘟着嘴,带着不悦,问:“你们最近的订单还好吗?还跟以前一样吗?”
    “我还是老样子,供应的也大都是老客户,新客户很少。”
    “我跟老胡差不多,做了这么多年的业务,似乎就没有一个可以叫做老客户的人,以前运气好的时候能碰到几个大额采买的,但是最近好像没了。”
    “没错,我的客户也几乎没有回头的,最近的感觉就是我只能靠底薪生活了。小组长,你有什么办法吗?卫辉说的分配询盘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家接二连三地汇报着。
    鑫垚听后,思考着说:“这个嘛……我得想办法问一问。目前,我们还是按照老样子工作吧,这个月如果你们两个的工资实在太低,我到时便匀一些自己的给你们。”
    胡老八和袁老八一边答应着,一边说:“行行,我们工作吧。”
    一上午的忙忙碌碌,迎来了幸福的午饭时光。
    方辰带着自己准备的蛋包肉坐到了鑫垚和卫辉的身旁。卫辉爱吃肉,不肯放过眼前的美食,便打打闹闹地要抢来吃,鑫垚也不阻止,与他们二人一起说说笑笑地吃着饭。
    这和睦相处的一幕被许多人看在眼里,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最担忧的,便是坐在不远处的袁老八和胡老八了。
    袁老八看着闹腾着的鑫垚,叹着气,说:“你看看吧,到底还年轻呢,只知道打打闹闹的,哪里能体会得到我们两个拖家带口的沉重呢。”
    “是啊,小孩子年轻仗义,但是仗义归仗义,我们也不能总是这样的郁闷着,得想个办法改变一下眼前这不容乐观的状况啊。”
    “可不是么,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托关系走后门的事儿,鑫垚吧……是指望不上了,不如这样,我们一会儿就去五组那边探探风吧。”
    “好,我们一起去。这么做虽然有些不道德,但却是权宜之计啊。”
    “是,是,快,赶紧吃吧。”
    餐具清洗处,鑫垚正在努力地清洗着餐盒上油腻腻的污渍。童玲从鑫垚的身后走了过来。
    鑫垚侧身看了一眼,给童玲腾出一小块地方来。
    童玲洗着餐具,很平静地说:“谢啦~”
    “也谢谢你将我周末相亲的事情十分热情地告诉了大家。”
    “你怎么知道是我?”
    “果然是你啊~”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公司里流传的我和张经理的那些话,难道是你散出去的吗?”
    “你不屑做的那些事儿我只会更加不屑。”
    “除了你还能有旁人吗?”
    “那你只能问到底是谁看见你没事总往人张经理的办公室里跑的?”
    “难道是我被人针对了吗?不应该啊……啊……应该是张经理被人针对了吧……”
    “总算你脑筋转快了一次。不过我劝你一句,自己心知肚明就好,免得无故受牵连。”
    鑫垚甩甩双手的水滴,转身离去。童玲留在原地,暗自思忖:鑫垚这是对自己友好的态度吗?这是一个人应该对待一个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人的态度吗?是鑫垚傻吗?貌似已经将事态看透的鑫垚一点都不傻,倘若鑫垚真的是于淼所说的那个鑫垚,那自己以前所做的种种,似乎就真的有点不靠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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