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接近下班的时间,鑫垚那安静一天的邮箱开始有新邮件到来的提示声。
    鑫垚看着映入眼帘的各个机构的祝福邮件,大到银行移动,小到街边的日化商店,鑫垚鼠标一转,在收件箱里一目十行,懒得打开。
    鑫垚又重新歪回椅子里,在心里疲惫地叹息,这30岁的第一天,生活和以前的所有时光大同小异。这个年纪的鑫垚已经没有过生日的雀跃感,就连自己老妈,也懒得在清晨煮面的时候给她添个荷包蛋。结束工作之后,朋友们也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想要搞个聚会的激情,没有热烈的庆祝,没有一起放纵的胡吃海塞,没有碰到看起来像为自己燃放的烟花爆竹,也没有走到跟前恰巧跟着一起跳舞的喷泉。
    这一天,没有因为是谁的第一天就变得阳光特别灿烂,甚至还飘起了小雨。
    鑫垚开着车在雨天里听着《雨天》的伴奏。
    是的,只有伴奏,或许是自小受于淼弹钢琴时的熏陶,鑫垚喜欢的就是伴奏里钢琴声音纯粹的感觉,旋律里似有倾盆的大雨,似有树叶上的水滴,似有雨后阳光的五彩斑斓,似有天尽头七彩的彩虹,当然还有她自己的故事。
    就这样慢速度地、缓缓地、心情美美地回家吧。
    家里准备了一桌子的菜。
    鑫垚换过衣服洗过手,直接坐到了那盆排骨面前。
    她缓缓地打开盖子,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连声赞叹说:“嗯,这是姥姥炖出来的味道。”
    “你倒是会吃。不过这大晚上不能只吃肉,这么多青菜,你好歹吃一点,注意营养搭配。”鑫垚妈妈见鑫垚吃得欢,忍不住叮嘱了她一句。
    鑫垚无奈地说:“我也想吃啊。可是我不吃姜这事,你们总是忘记。”
    鑫垚妈妈挑挑盘子里的菜,很无辜地说着:“我就买了很小的一个姜娃娃,炖鱼剩下的我就放菜里了。没多少的,你吃一口又不会怎样的。”
    鑫垚摇摇头,说:“我还是吃排骨吧。这些排骨够我吃的了。”
    姜叔也跟着劝:“没事,吃姜好。只是稍微有一点点姜味。”
    鑫垚拒绝说:“有一点点味道我也不喜欢吃的。”
    鑫垚妈妈和姜叔见状,便都不再劝了,让她一个人把排骨吃了个够。
    鑫垚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那支自己用了七八年的钢笔,亮台灯,伏案,在自己那本古老的《时间行走录》上找到当日日期,标注:30岁生日,已过。
    然后在心里悄悄许下愿望:希望明日不再像今日这般蹉跎。
    眼下正值不冷不热的好时节。
    饭吃得饱饱的鑫垚开始止不住地犯困。她放弃了晚间阅读,放弃了晚间运动,放弃了一切可以养生的项目,带着手机往床上一侧,仿佛在脑袋碰到枕头的那一刻,立刻就进入香甜的梦里。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鑫垚被自己的肚子疼醒了。她起身开灯,揉着自己发疼的小肚子思考着疼痛的原因,还不到例假的日期,不是痛经,那估计是真的病了。鑫垚喊了几声“妈”,可是他们睡得太死没什么反应。幸好不是巨痛,鑫垚便忍着给自己当医生的好朋友何灿烂打电话。
    何灿烂正在医院里值夜班,半夜12点收到朋友的来电,她瞅着手机屏幕,还是觉得比较意外。
    何灿烂问:“鑫垚,你怎么了?”
    鑫垚低声呻吟着,说:“我肚子突然疼得厉害,估计是得了急性阑尾炎。你帮我挂个急诊号,我一会儿打车就到。”
    “哎哎……你不要着急啊。我前天刚见的你,这毫无征兆的,怎么会犯阑尾炎。你先跟我说一下疼的位置。”
    “小肚子右侧。”
    “用手摁一下呢?”
    “会疼。”
    “你轻轻摸一下你的肚子里面有硬硬的东西吗?”
    鑫垚都快哭了,说:“有!真的有硬的东西!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啊……”
    何灿烂在电话里打个了哈欠,说:“没事。就是你的屎太硬了,堵在那过不去了。你最近没少吃肉吧?”
    鑫垚略带尴尬地说:“是吃肉了……但是硬也不至于会疼的这么厉害吧?你到底会不会看啊?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没敷衍你。不出半小时,你这病便能在厕所里不治而愈了。”
    “好吧,那我听你的。我酝酿一下……”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怀疑我的医术。”
    “那我也稍稍提醒你一下,下次能把屎说成大便吗?”
    “好吧,算你赢。挂了,我还忙呢。”
    鑫垚挂了电话便捂着肚子到厕所里蹲着去了。
    何灿烂是鑫垚朋友圈里唯一的一个医生。
    在鑫垚眼里,何灿烂就如同是神一般的存在。两个人一起读初中高中,鑫垚一直都没看出何灿烂有任何可以做医生的天赋,直至高考结束填志愿的时候,何灿烂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医科,而且是需要花七年时间才能念完的本硕连读。
    鑫垚挖苦她说:“七年的时间,世道都能轮回一遍了,你居然要在实验室里泡一个轮回。值不值得啊?你就跟我一样选个容易赚钱的专业呗。这样我们也不用分开了。”
    何灿烂看了她一眼,说:“你不要开玩笑。我比你多了200多分呢,怎么跟你一个学校……”
    鑫垚继续嘚瑟着说:“哈哈哈,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呢,我居然考上大学了啊。你说,就我平时一背史地政就犯困的水平,居然考上了,虽然是个二本,可我相当满足了啊。你说我的命是不是特别好特别幸运啊?”
    “因为你严重偏科,好到极点的语数外都是单独考,另外那些学的不怎么好的全部混考了,怎么凑凑分数也够你上大学的了。”何灿烂分析地有理有据。
    鑫垚不再嘚瑟,看着远方说:“也不知道大学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何灿烂用温柔的语气说:“我同你一样啊,对自己所选的专业,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
    鑫垚矫情地说:“可是我们要分开了。”
    何灿烂白了她一眼,说:“你不要装得好像以前的我们天天见面一样。只要我们几个心里带着彼此,本地和异地都一样。”
    “我嫁给你算了……”
    “你人太丑,不娶。”
    跟鑫垚闹完,何灿烂突然很严肃地问了鑫垚一句:“你出去上学,家里的钱还够吗?”
    鑫垚低头笑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眼里已经全是泪水,但仍然笑着说:“够了。可以用的我爸的那些保险金。”
    高中时代就那样结束了,自以为了不起的18岁就那样结束了。
    回忆里只剩了不再拥有的青涩,只剩了与现在的因果。
    鑫垚蹲在马桶上,在对何灿烂的回忆里慢慢地将堆积在肚子里的大便渐渐排出,起身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于淼给鑫垚打来了电话。
    鑫垚问:“大晚上不睡觉,你干嘛呢?”
    “姐姐,这才12点多,我演出刚结束没多久,外面的人还热闹着呢。”
    “你不知道城市和郊区有时差吗?而且,你在的城市还特别大……”
    “那算了,你睡吧,我本来还想着送你个生日礼物的呢……”
    “哎……我没睡……还早呢……”
    “还是算了吧,反正自小的时候你也不怎么待见我……”
    “那不是我小时候不懂事么……你到底买了什么啊?”
    “钢琴。”
    “真的?”
    “真的,到时候我直接发货到你家。”
    鑫垚高兴地跳着喊:“啊……”
    鑫垚妈妈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都几点了,还不去睡觉?!”
    鑫垚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躲在被子里无声地欢笑一番。
    几日后,荣荣打电话给鑫垚,刚刚叫出鑫垚的名字:“鑫垚……”
    鑫垚便主动接话过来,说:“嗯,荣荣,你放心吧,你家就是我家。你爷爷我也会小心翼翼地替你一起搬过来的。我那边平板儿上还跟火火视频商量着呢,先跟你挂了。”
    没等荣荣回复,鑫垚一股脑说完就挂了电话,急忙忙继续她和何灿烂的视频,留下电话那端一头雾水的荣荣。
    唉,算了,挂了就挂了吧,谁让鑫垚说的就是自己想说的呢。
    荣荣回过神来,放下手机,刚好碰到老公于越怜爱的目光,他温柔地对荣荣说:“让你跟着我东奔西跑,真是辛苦。还好有鑫垚,替我谢谢她。”
    荣荣的老公于越,他的工作与地铁项目有关,换句话说,哪里有地铁他就得去哪,从项目开发,运行到结束和长时间的检测,他都得跟着,而荣荣和宝宝,得跟着他。
    “好说,鑫垚没关系的。只是我爷爷在家里好好的,鑫垚为什么要搬我爷爷呢?”荣荣拍着酣睡的宝宝,一直纳闷鑫垚刚才的话。
    鑫垚和何灿烂还在视频中,经过长时间的东拉西扯,终于说到了正题:“火火,你周末休班,我们一起搬家吧。于淼家在那边的别墅区,赵人民他家早在几年前自己掏钱买房子搬走了,荣荣又不在家,我们的团伙,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但是我相信咱俩应该搞得定。”
    何灿烂答应说:“好啊,你出车,我出人,刚好我也不想麻烦太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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