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几个月户部、兵部已经算是尽力了,给虞允文、辛弃疾送去了不少粮草军需,赵昚也没有理由怪罪他们。
    但兵部、户部把主意打到赵昚头上,还是让赵昚心里很不舒服。
    什么这个月百官俸禄发不下去,过冬补贴也没着落,东西作坊没有物料,制造不了军械军需等,很明显他们盯着的是赵昚的皇家内库。
    通过回易处,内库这些年确实积攒了一些财富,引得各部眼馋不已,北伐之战一起,便有人拐弯抹角要打内库的主意。
    现在河东、关中、陕北急需粮草、军需,户部、兵部当众哭穷诉苦,宰相史浩也不出声言语,显然在这件事上,他也站在户部、兵部那头。
    赵昚心中暗叹一声,他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钱,这次不得不拿些出来了。
    “刘溪,内库还有多少钱,能不能划拨一些给户部征购粮草,让兵部采买物料?”沉默片刻之后,赵昚发问。
    入内内侍省都都知刘溪急忙出列,抬手回道:“回禀圣上,内库这些年每年都划拨好几笔钱财给户部,宫里每年开销也很大,这些年各部各司开销很多都是从内库拨付,如今内库也没存下多少钱。好好拾掇拾掇,应该能有八百万贯。”
    此话一出,殿内众臣明显不太相信,瞧向刘溪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
    “八百万贯,应该能渡过今年这个难关。这样吧,拨四百万贯给户部,让他征购粮草,运往河东、关中,京城官员俸禄、补贴也从这四百万里支取。另外再拨两百万贯给兵部,用来采买物料制造军械军备和招募新兵、训练军队。”这么大笔钱拨出去,赵昚心里很是不舍,眉头不由自主的跳动。
    谁知他话音刚落,没等户部、兵部说话,便听工部侍郎出列道:“皇上,黄河今秋差点溃堤,一旦溃堤后果不堪设想,急需疏浚河道,加固河堤,不然等到黄河结冰,便难以破冰动工,待明年春天解冻,春汛来临,黄河沿岸几十个州府危矣!臣请皇上拨款,工部才好组织人手防治黄河水患。”
    工部侍郎说完,礼部侍郎马上出列道:“皇上,如今关中、河东俱已收复,上百州县都需要官吏,而今汴京虽开了科举,但文教不兴,人才凋敝,每科所取尚不足填补现有空缺,更难说外遣河东、关中。臣再请马上重建太学,培养人才!”
    两人禀完,赵昚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一个个都在等着他内库的钱呢!
    “史相,依你看重建太学和黄河水患该怎么处理?”赵昚没有回复礼部、工部所请,转而将问题抛给宰相史浩。
    史浩缓步出列,等在殿中站定,心中已有定计。
    只听他道:“皇上,此时正值宋金交战,大宋刚刚占据一些优势,我们急需集中精力对付金人,不宜分心,更不能将有限的财力分散在其他事项中。重建太学是一件举国大事,牵涉面极广,不宜操之过急,待天下平定,再重建不迟。至于北方人才短缺,不妨再下一次招贤令,江南人才众多,可以想办法招募一些过来,暂且充用。”
    说完礼部重建太学的问题,史浩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又道:“工部所说黄河水患防治,拖延不得,年内必须动工。但现在朝廷拿不出钱来,就只能想其他办法。据臣所知,民间这些年出现了不少富商大户,可以想想办法,让他们捐献一些钱财出来,用以防治黄河水患。”
    听了史浩的建议,赵昚不由得点头道:“不错,江南多人才,礼部可重开招贤馆,广招天下人才为汴京所用。”
    朝廷没钱,礼部侍郎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宰相和皇帝建议。
    “让商贾捐钱防治黄河水患,此事也可考虑,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赵昚心有顾虑,并没有完全同意。
    “皇上,此事不妥。”赵昚话音刚落,便有官吏迅速出列反驳。
    赵昚定睛一看,见对方是御史台言官。
    御史台言官站定之后,当即说道:“黄河水患动辄牵连黄河两岸几十个州府,牵扯面极广,防治黄河水患是朝廷大事,理当朝廷出钱,由工部统一规划实施。若让各地商贾捐钱,哪些商贾要捐,哪些不捐?是强制还是自愿?若朝廷将捐献款项摊派到每一个州府,各州各府为完成任务,难免会强制捐献,到最后真正捐献的恐怕不是大商贾,而是平民百姓!这种事太多了,远的不说,就说徽宗年间的花石纲,那可都是各地自愿捐献,结果如何?百姓苦不堪言,民乱四起,流毒上百州县,持续二十余年,几乎毁掉大宋根基。北方刚刚平定不久,百姓还需要休养生息,不宜大动干戈。臣以为,捐献防治黄河水患不可取,也万不可推行!”
    这番话说完,大庆殿上空气都为之一滞。
    黄河水患必须要防治,不然一旦溃堤,影响的就是上百个州县百姓,朝廷国力空虚,到时候根本无力赈济,最终会发生何等大乱,没人敢想。
    工部需要钱,而户部无钱拨款,皇帝的内库积蓄给户部、兵部一分,支援河东、关中、陕北之后,也所剩无几,皇宫要花钱,还要留下一些以备不时之需,都盯着皇帝的内库怎么能行?
    史浩很快轻轻干咳一声,而后说道:“捐修黄河堤坝的钱,自然不能分派到地方,得朝廷牵头统筹。工部先核算出此次修整黄河堤坝、疏通河道大约需要多少民力,多少物料钱财,之后再由朝廷统一下文,号召官绅、商贾捐献钱财物资,由户部接受捐献,账目由工部监督编制,户部统一管理,专款专用,如此便可不扰普通百姓。”
    众臣不言,御史台言官也不再反驳,大庆殿内很是安静。
    “如果没有异议,便照此办理。工部务必在明年春汛之前将黄河堤坝加固完毕。”赵昚拍板定音,最近朝中事太多,他可没闲心跟他们进行无休止的议论、扯皮。
    “皇上,礼部重设招贤馆,广招天下英才,要耗费不少人力财力。如今河东、关中急需人才,礼部手头拮据,匆忙之间恐怕很难办好。”赵昚话音方落,众臣退后朝班之中,他正想宣布散朝,不想礼部侍郎再次站了出来。
    毫无疑问,礼部还是盯着他的钱呢。
    赵昚无奈,既然开了口子,内库的钱就只能散出去。
    “刘溪,再想想办法,从内库拨五十万贯给礼部作重设招贤馆之用。”
    入内内侍省刘溪出列领命,转眼间内库好不容易积攒的钱就被各部给分了,心虽不甘,也不能不从。
    “今日还有何事要议?”
    殿内无人回话。
    今日早朝,皇帝吃了大亏,谁也不想再站出来触霉头,不是今日必奏之事,便不想多事。
    见无人说话,赵昚当即起身。
    “今日早朝结束,诸位散了吧!”内侍见皇上要走,随即高声向文武百官宣布散朝。
    散朝之后,入内内侍省刘溪被叫进勤政殿。
    散朝多时,赵昚犹然心中不平。
    满朝公卿,谁没有万贯家财,一年、两年、三五年没有俸禄,他们也能活的好好的,正值北伐关键之时,一个月发不了俸禄还要当朝议论,这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是他们不支持北伐的问题,这如何不让赵昚生气。
    还有,他们每天山珍海味,欢宴不休,朝廷这么困难,也不说捐献一些物资和钱,就只知道盯着内库这点钱,等内库钱花完了,看他们还有何打算。
    “刘溪,内库到底还有多少钱?”见刘溪进殿,赵昚迫不及待的发问。
    赵昚虽然节俭,皇宫后院也很节俭,每月花钱不是太多,但手里没钱,让他心里没底,特别是现在朝廷真的有太多地方需要用钱,每每想来就让他感觉心里发慌。
    “内库每个月都有近一百万贯收入,刨去每月各宫各殿开销,也能攒下五十万贯左右,再加上回易处上缴的钱财,内库现在积钱三千万贯左右。除了现钱,还有一批暂时用不上的珠宝玉石,需要的话也能拿出去换钱,也能换四五百万贯。”刘溪恭声禀报。
    赵昚听到刘溪的答复,心下稍安。
    三千万贯钱,虽然不是很多,必要的时候也还能派上用场。
    看来北伐靠国库是真不行了,最终北伐所需还是得靠内库供给,如今看来当初杨丛义的判断是对的。
    只有内库足够大,大宋才有可能北伐,要是没有内库积蓄,刚刚收复的河东、关中有没有底气守住,还真是难说,就更不用说收复燕云,统一关外、河西。
    “船队应该快回来了吧。”内库的钱还远远不够支撑赵昚的抱负,杨丛义给他画的蓝图很大,他需要钱,需要人,需要粮食,而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能最快最容易得到的也是钱,对于钱,他更关心。
    “回易处从去年开始尝试每年冬天都派出船队下南洋、西洋,去年南下的船队,如果没有意外,明年六七月份就能回来。”刘溪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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