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她是讲道理的人,你说你的事,她砸锅干嘛?”
    从对方的神情和言语中,杨丛义隐隐约约猜到一些事情,但随即被他自己否掉。
    这些年,二人不过才见过寥寥数面,话也没说几句,何况他的年龄比对方大了十岁不止,又不是书生,又不是翩翩公子,何以能得对方垂青。
    “之前你们在兴化,我去你家次数多了,清尘姐姐就不太高兴,何况有些话,真的不能跟她说,也不能跟其他人说。”
    孟芸娘望着海面,脸上似乎还有笑意,但眼中有什么,杨丛义看不清。
    “今天闲来无事,不妨跟我说说?要是跟孟大人有关,我下次见面,也能帮你开导一下他。”
    “你真的想听吗?”
    孟芸娘没有回头。
    “只要你信的过我,就可以跟我说说,我会帮你保密。”
    孟芸娘沉默,犹豫了一会儿,而后鼓起勇气说道:“我给你画了一幅画,六年了,你想看看吗?”
    六年一幅画,对一个妙龄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根本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话入耳中,杨丛义瞬间心跳加速,耳内轰鸣,他已成家多年,早已过了儿女情长的年纪,为何心跳还会这么强烈?
    见杨丛义不语,孟芸娘马上轻声道:“你要是不敢听,我就不说了。”
    说完,就打算转身离去。
    她有些失望了,即使等来一个机会,又能如何,也许对方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
    “等一下。是不是听你说完,我就得做些什么?”
    顾虑颇多的杨丛义,看着失望的女子,脑中乱成一片,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再喊,留下她!
    “你想做什么?想好了就去做吧,只要能说服我爹,我不介意做什么。”
    孟芸娘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过身来。
    “我如今已经三十多了,有家室有孩子,我想带你回家,却不能给你太多承诺。”
    “我不要承诺,回去之后,你去我家提亲吧!”
    孟芸娘转过身来,喜极而泣,那双望着杨丛义的眼睛,滚落颗颗泪珠,从带笑的脸颊,滑落到下巴。
    看着她的样子,杨丛义心中一酸,上前两步,抬起手来,犹豫再三,最终轻轻拍了拍她的臂膀,笑道:“好,你敢说出来,我一个男子汉,还不敢上门吗?面子什么的,我一点都不在乎,回去之后,我亲自登门,无论如何,都会把你娶回去!”
    “好,我等你!”
    孟芸娘此时面如桃红,心跳骤然加速,高兴的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这么多年的孤独等待,终于等来了结果,这一刻,她绝对是幸福的!
    而后两人一同回到船舱,在私密空间内,孟芸娘尽情倾诉多年来的思念与苦辣酸甜,让杨丛义心痛不已。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真正关心他的只有寥寥数人,却未曾想到一名花季少女竟然默默无声,关注他这么多年,这番深情即让他感动,又让他觉得十分心痛,心里满是愧疚。
    哭过,诉过,而后便是欢乐。
    孟芸娘一旦开始笑了,那笑容便自然而纯粹,像个开心的孩子。
    从那之后,不管到哪儿,她都想跟在杨丛义身边,当然如果是去议事,她会很识趣的走开。
    对于杨丛义身边忽然多出一个跟班的疑问,他对外解释,那是他失散多年的表弟,不久之前,机缘巧合下才得以相认。
    船队中能跟杨丛义说上话的就那么几人,都是大男人,不喜欢聊谈论别人的私事,沈缙不深究,也没人愿意多问,再说靖康之乱,亲人离散,几十年联系不上,再正常不过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之后,不论孟芸娘如何黏在杨丛义身旁,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顶多会暗骂一句,走了狗屎运。失散多年,还能遇到当大官的亲戚,这要的不是一星半点的运气。
    就在孟芸娘沉浸在快乐中的时候,船队顺风北上,约半个月后,抵近密州,而后船队转向,绕过半岛南边,在登州境内靠岸登陆。
    杨丛义的船队目标很大,没到登州之前,一直担心会被当成敌船,直到他们在登州蓬莱县附近停船登岸,才知道他们是白白担心一场,因为海岸根本没人。
    鲁掌柜告诉他们,登州靠海,渔民很多,周边浅海到处都是渔船,经常会有渔船沉没,以前还会去官府报案,官府也会派人去打捞,后来基本就不管了,谁的船谁捞,不捞他们也不管,久而久之,渔民遇灾也不报案,官府也不再管海上,所以不管哪儿的船,到登州来都不会有人管。
    只是杨丛义他们的海船,特别是神舟,实在太过碍眼,只要是上了年纪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大宋的船。
    鲁掌柜建议,十几艘船最好分开,不要挤在一个地方,不然还是会招惹麻烦,如今宋金之间虽然不打仗,但也没到商船可以自由通行的地步,一旦被当地驻军发现,还是很麻烦的。
    杨丛义和沈缙并没来过北方,不了解当地实情,只能参考鲁掌柜的建议,将船队一分为二。
    四艘装着鲁掌柜的货和西洋货的海船由杨丛义亲自带领,留在蓬莱附近,等待交易。剩下的船只,包括神舟在内,由沈缙带领,暂且在蓬莱北边四十里外的荒岛上驻留,静待杨丛义的消息。
    四艘大海船停靠在海岸,鲁掌柜将属于他的货物全部搬下了船,往城里运去。为安全计,杨丛义没有跟鲁掌柜一同进城,而是请他邀请一些本地商贾来海边交易。
    西洋货,鲁掌柜并没有见过,杨丛义让他每样带了一些回去,并将具体的用处和用法告诉他。
    登州虽在海边,距离高丽很近,海上贸易船只却不多,加之此地距离江南和燕京很远,陆路交通不便,因此登州并不是繁华之地,甚至可以说是较为偏远的地区。
    两天后,鲁掌柜带着登州城里数个商贾来到海边,亲眼看了货物,问过价钱之后,无不说杨丛义的货物太贵,对他带来的货物也多有微词,因为那些香料对他们来说其实可有可无,没有那些香料他们一样吃饭。
    总之,登州城里出来的商贾对杨丛义从明州带来的东西并不太感兴趣,最主要的原因是买了货,他们也担心没有销路。
    那些商贾是看在鲁掌柜的面子上,过来捧场的,什么货都不采购,也说不过去,于是每人采买了两千贯货,准备自用。
    眼看是这种结果,鲁掌柜也表示无可奈何,爱莫能助,只能建议他往益都府去看看,那边比登州繁华,有钱人较多,也许有人会买他的货。
    杨丛义也只能谢过他的好意,若登州有人帮衬都打不开局面,去益都府更不可能。
    之前承诺给鲁掌柜的两艘新船,杨丛义如今没心情也没时间亲自去购买,便给了他两千贯钱,让他自己去购买新商船。
    鲁掌柜稍稍推辞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钱接在手里,毕竟他那两艘丢在昌国的船也不是很旧,修修补补还能用几年。
    而后,两人别过,没再联系。
    至此,杨丛义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靠别人,或是走捷径,是不行的,北方之行不能徒劳无功,也许还是要自力更生。
    他在海边想了许久,最终决定亲自进城看看情况,开拓一下西洋货物的销路。
    但在进城之前,他要跟沈缙见一面,有些事情还得跟他交代清楚,毕竟他们是大宋人,如今在金国的土地上,稍有不慎就会遇到危险,他们都得小心。
    杨丛义带着四艘船很快来到北边四十多里外的一个荒岛附近海域,远远的看到一艘艘海船和那艘神舟停靠在周边。
    海船靠近,发现每艘船上没剩多人,每艘船只留了五六个人。
    细问之下,才知其他都去了岛上扎营,这个荒岛面积可观,足有方圆两三里大小,最关键的是,岛上还有可供生活的淡水。
    杨丛义当即登岛,很快找到船队宿营之地。
    二人相见,杨丛义告诉他,他准备亲自去一趟蓬莱县城,为回易处带来的货物打开销路,若这次顺利,以后从西洋带回来的货物就能顺利在北方出售。当然进城是要冒一些风险,他作为回易正使,大宋七品命官,真遇到危险,他亮明身份应该会有用,毕竟现在宋金有议和盟约,谁也不敢轻易挑起事端,伤害一个七品命官,这等罪责,谁都承担不起。
    沈缙原本有意代替杨丛义进城一趟,听对方这么一说,便不再坚持,这种时候,官职高绝对是有用的,七品比九品合适。
    而后就船队后续安排,两人商讨了一番,最后决定,杨丛义只带一艘船和少量货物,其余船只暂且留在海岛上,等打开销路,可以把有采购意向的商贾带到海岛来交易,这个海岛可以作为船队临时交易营地。
    杨丛义此去不知多久能回,沈缙等人也不能在岛上闲着,他们也有任务,营地所在的海岛方圆百里之内,还有不少岛屿,上面是什么情况都得一一探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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