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完,场内的村民百姓没有丝毫表示,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杨丛义忽然转头问道:“余县令,在义乌买一石大米需要多少钱?”
    余玙一愣,他又不去买米,他哪里会知道,于是向站在一旁的吏目喊道:“孔福来一下。”
    话音一落,便有一吏目上前几步,不等他开口,便听余玙问道:“买一石大米要几文钱?”
    那吏目一呆,随即回道:“老爷,大米没有论石来买的,一般都是论斤,丰年二十文一斤,灾年不好说,一般都在三十文往上,高的时候能到四十文一斤。”
    听他说完,余玙挥了挥手,吏目转身退后。
    未等余玙复述,只听杨丛义又高声接道:“乡亲们,大家刚才也听到了,在城里二三十文钱就能买一斤白花花的大米,一贯钱就能买四五十斤大米,这么多精粮再掺一些粗粮,五口之家吃一个月,应该可以吧。借用一亩耕地,朝廷一次性给你们二十贯钱,出借每亩耕的钱每家每户足够吃一年,还有富裕,况且每家应该也不止一亩耕地。第一年,乡亲们就能得这么多钱,要是这些地朝廷以后继续用,每年每亩耕地还会给你们十贯钱,一亩地不用你们每天汗流浃背的耕种,就能得十贯钱,一亩地你们自己种一年怕是也没有三四贯钱吧,出借耕地可比你们种地好的太多了。大家觉得呢?”
    场中还是寂静无声,也无人敢动。
    “乡亲们不用这么紧张,还是没听明白只管出来,我和余县令都会给你们解释。乡亲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随便问。”杨丛义心里在嘀咕,可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口音关系,村民们没听懂,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数百村民无人发声,也无人走动,现场安安静静。
    整个气氛,一时之间尴尬无比,杨丛义心下不安,若是村民都不同意搬迁,那问题就太麻烦了。
    此地是建营的绝佳之地,况且人也不算太多,再找怕也找不出更合适的地方,实在不行,少不得要按余玙的想法来,由官府施行暴力拆迁。
    “薛里正,你有什么想法或疑问,都可以问。”杨丛义转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里正。
    薛里正一听点了他的名,身子明显一颤,稳了片刻,稳住心神之后,才问道:“大人,小人想知道,要是小人把地借给朝廷,那小人还要交田税吗?”
    这是个好问题,杨丛义心下一动,高声道:“你声音再大点,让大家都听到。”
    薛里正不明所以,但还是提高音量,用稍稍有些颤抖的声音高声问道:“小人想知道,把地借给朝廷以后,我们还要交田税吗?”
    杨丛义听后高声说道:“薛里正问的很好,他问把耕地借给朝廷修建军营以后,还要不要交田税。我们都知道,这块田是你的,你才需要向朝廷交田税,你们把耕地借给朝廷,朝廷给你们一大笔钱,但这耕地还在你们名下,所以这田税也理当有你们自己来交。”
    稍稍一停顿,马上接道:“但现在是修建军营,办的是朝廷大事,所以在你们的耕地出借给朝廷期间,田税就不用你们自己交了,有军营来替你们交。乡亲有没有听明白?薛里正明白了吗?”
    村民依旧无言,只见薛里正点头道:“小人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小人把地借给朝廷,在朝廷把地还给小人之前,小人就不用交田税,是吧?”
    杨丛义笑道:“对,就是薛里正这意思。还有谁不明白,或是还有其他想问的,都可以直接问,不用怕。”
    见还是没人说话,薛里正忽道:“大人让你们说,你们有啥想问的就说。不管说不说,朝廷的军营都要在这儿建起来,我们都要搬走,现在朝廷来借地建军营,我们不用种地就有钱拿,还不用交田税,地主都没这等的好事,你们还一个个闷头闷脑的干啥?大人在这儿,你们不说,等大人走了,你们别来找我!”
    里正这番话说完,场上的村民顿时就有了反应,慢慢的就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低声嘀咕着,或是谈论着什么。
    余玙正想制止他们私下谈论,杨丛义一伸手,及时制止住,他想任由村民自己先讨论,等他们都开口了,在相互讨论之后,他们才会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只要有人心甘情愿搬走,马上就会有其他人效仿,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一半人为利益搬走,剩下的人多半也会搬走,到最后剩下极个别的顽固,具体要怎么处理,衙门应该是有办法的。
    没人制止,场上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村民的音量也越来越高,相互之间肆意谈论,有惊骇,有惊喜。
    过了约莫半刻钟,杨丛义忽道:“乡亲们,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跟余县令,我们今天就在这儿给大家解答。”
    余玙脸色一紧,村民谈论的无非还是钱、税、地、房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他一个小小的县令能做多大的主,不收村民田税的话,他可说不出来,也不敢承诺,毕竟税收是朝廷第一等的大事,谁都不敢马虎。
    村民一听到杨丛义的声音,场上立刻就安静下来,再听不到一点声音。
    薛里正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一见这等情形,未免大人难堪,他马上高声训斥道:“有啥想的问你们就问,我又不能替你们做主!今天大人在这儿你们不问,明天你们再想问,就自己去衙门问!”
    衙门就是阎王殿,谁敢去衙门。
    经此一激,片刻之后,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问出一句话来,只是声音有点小,又很紧张,众人没能听清楚。
    “不用怕,声音可以大点,也许你问的正好是其他乡亲也想知道的,不妨大声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杨丛义笑着鼓励道,在他看来,有人肯开口就是好事。
    得到鼓励,少时,人群中又响起一个声音,虽然还不是很高,但足以让安静的人群里不少人都听到,只听那人问道:“大人,我们除了种地啥都不会,没了地,又没有手艺,怎么做工挣钱?”
    杨丛义马上高声道:“这位乡亲问的好,你们把耕地借给朝廷,有的乡亲除了会种地,没有其他手艺,担心不能在军营做工挣钱,其实没必要担心,建军营要做很多事,只要有力气,总会找到你能做的差事。就算你不想在军营做事挣钱,又只会种地,我们不会强迫要你在军营做事,你也可以去找大户人家租几亩好田来种,这都是可以的。”
    话音一落,薛里正马上高声解释道:“大人意思是,我们把地借给朝廷以后,我们拿着钱做什么都行,有手艺又想做工的,可以进军营做工挣钱,不想进军营做工,又不想闲着的,可以去找有田的人家租几亩田种,不想做工,又不想租田种的,那就在家睡大觉吧,有借地的那些钱,省着点吃,也饿不死你。都明白了吧?还有想问的赶紧问,你们不忙,大人和老爷不忙吗?你们不热,大人和老爷不热吗?”
    从两番转述来看,这里正可不像在村里说不上话,做不了主的人,杨丛义心下暗自点头,看来提前跟他沟通,再把他拉出来,还是有大用的。
    薛里正话音一落,便有人问道:“要是搬走,我们房子怎么办?屋里的东西怎么办?”
    杨丛义马上回道:“朝廷给钱之后,你们的房子马上就要拆掉,房子里的东西都是你们自己的,包括门窗木梁和房顶上的青瓦,你们自己都可以搬走。”
    话音刚落,马上就有另外的村民问道:“我们搬走,钱什么时候给我们?谁给我们?”
    杨丛义回道:“钱什么时候给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搬走,但拿了钱之后,三天之内必须搬走。至于在哪儿拿钱,大家不用担心,我们会把钱送到你们手上,不会让要你们去找衙门讨要。”
    话刚回完,立即就有其他人问道:“我们把地借给朝廷,我们还要交税,服徭役吗?”
    杨丛义回道:“田税可以不交,其他的一律不变,这借朝廷的耕地还是你们的,你们只是把耕地借给朝廷,朝廷也给了你们大笔钱财,你们的财产都还是你们自己的,除田税以外,该交的税,要服的徭役,一样都不能少。因为这些东西,不会因为你没耕地了就不负担,何况你们名下还有耕地。”
    “大人刚才说给我们修新房子,新修的房子跟我们自己现在的房子一样大,一样好吗?”
    涉及到如此具体的事项,杨丛义还是马上回道:“不,新修的房子都是一样的,要统一建在军营里,房间大小一样,根据你们家里人多少来分配。”
    “我们房子住了好多年了,有的一家就有十几间房,有的就只有两三间,按人数分房怎么行,应该我们有多少间房,就给我们分多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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