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去流求,已经好久没消息,也不知是否安好?
    到了海外,他的心事应该会放下吧,在那一片广阔的天地里,他会生活的很自由。
    香炉峰出山了,之后可能还会有熟面孔,天柱山里的人一旦出来,就不会有好事。
    杨丛义如今已是朝廷命官,再跟那些人有接触,若他们犯事,难保不会被牵连。大宋朝廷不杀文臣,但对武人却从不手软,特别是涉嫌谋反的,谁说情都没用。岳元帅功勋卓著,作为十万大军统帅,官居枢密副使,不就是被栽赃陷害,因重臣一句“或许有谋反的意思”,就被害死吗?
    香炉峰、天柱山的人,能躲还是躲躲吧,他不过是殿前司一个小官,要是被他们牵连,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杨丛义觉得刚才有些冒失了,偶遇故人,一时欣喜,却顾不上细想,就把住宿地址告诉他们,这绝对是祸不是福。
    心神难静,蝉鸣声在耳中也变得喧嚣,惹人焦躁。
    心境已乱,爬山散步,索然无味。
    杨丛义转身,匆匆下山。
    一回到客栈,就跟方安交代一番,而后才稍稍心安。
    之后的几天,在殿前司署衙,他跟往常一样,每日看看功勋集录,翻看的速度越来越快,除了南方今年要去核查的地方,其他方向的驻军功勋记录,一目十行,一页一页,迅速翻过,有些明显跟南方不沾边的,直接略过。
    功勋核查虽然十分重要,但兵案就他跟孙淼两人,要想全部核查清楚,基本不可能,能重点看看就不错了。
    在这几天里,杨丛义把江南西路、两浙东路和福建路驻军上报的集录集中在一起,再细看之后,挑选了几个距离泉州不是很远的州府,当然泉州也包括在内。
    四月二十五日,杨丛义在仓案领取到四月的俸禄,铜钱三十贯。
    随后又告假去户部领取之前大半年的俸禄,到了户部,负责发放俸禄的官吏查完记录,一通计算之后,各种钱加在一起,一共发给他三百二十七贯钱,那官吏说的很多,他听起来很乱,具体是发了些什么,他还真不清楚,本想再问问,可等着领取俸禄的人多,只得作罢。
    身负三百五十贯钱,杨丛义顿时觉得富足不少,但这些钱还是不够还方安,况且他离开临安远赴外地,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离开临安前,他借方安的钱是还不上了,只能等回来之后再说。
    临近月底,四月二十七日,一直未曾露面的兵案张大人终于现身。
    这天一早,杨丛义像往常一样,第一个来到殿前司衙门前,等待大门开启。
    不久,冯忱第二个赶来殿前司,就跟约好的一样。
    开门的时间还早,二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一直到殿前司门前停下。
    冯忱一见马车出现,立即闭口,整整官衣,不再言语。
    杨丛义虽不知来者是何人,但也马上有样学样的整整了官衣官帽,以示尊重。
    牵车的下人从车上拿下马蹬放在车下,而后才道:“老爷,到了。”
    片刻之后,车中人问道:“门可开了?”
    下人回道:“还没开,已经有其他大人到了。”
    车中人一听有同僚在,便伸手拨开门帘,在下人帮扶在,一步跨下车来。
    “张大人,好久不见,身体可好些了。”站在一旁的冯忱上前一步,笑脸相询。
    六十多岁,胡子发白的红衣官员笑道:“不服老不行啊,老夫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休养了一段时间,略有好转,但也不能久坐,坐上一个时辰,腰就直不起来了。”
    冯忱道:“身体要紧,大人该在家好好休养才是,怎么今日却来衙署了。”
    红衣官员道:“病再重,该处理的事还是要处理,一段时间不来,衙署的事要堆成山了,不少人直接找到老夫家里,不胜其烦,也没法静心休养。想着能办的就赶紧办了,拖下去也不是事。”
    冯忱拱手道:“张大人有恙在身,还心系国事,当是下官楷模!”
    红衣官员摆手笑道:“冯大人过誉了。”
    冯忱瞥眼见杨丛义还站在一旁,便赶紧介绍道:“杨秘书,这是兵案张大人。”
    杨丛义一听此话,立即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下官兵案秘书杨丛义,见过张大人。”
    红衣官员张大人看了一眼杨丛义,面有异色,问道:“冯大人,这是?”
    冯忱道:“张大人,杨秘书是前几天才调进殿前司,兵案不是人手紧缺吗,就直接调进兵案了,张大人这段时间不在,也没找到合适的时间通报,是下官失误了。”说着拱手赔礼。
    红衣官员张大人听完解释,脸上神情瞬间恢复如初,笑道:“冯大人说的哪里话,调拨人手本就是磨勘案职责所在,老夫这段时间身体有恙,不在署衙,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兵案新人,哪里能怪冯大人。”
    冯忱道:“多谢张大人体谅。”
    见张大人摆手,又看向杨丛义,并且上下打量,于是赶紧介绍道:“张大人,杨秘书的情况比价特殊,他之前在武学读书,后随回易船队出海两年,去过南洋、西洋诸多国家,经历较为丰富,在船队回易期间任宣威军监军,对军队比较了解,去年回易结束之后,刚好南方边境发生战乱,宣威军奉命调往广南,杨秘书则继续任监军之职,他带领宣威军在广南立下不少功勋,以磨勘之制,杨秘书就该调离宣威军,而殿前司正好缺人,兵案秘书之职刚好合适。”
    听了冯忱的详细介绍,张大人道:“如此说来,杨秘书当是青年俊才,不过放在兵案是不是埋没了人才?”
    杨丛义回道:“大人过奖了,下官称不上俊才,能在殿前司兵案任职,是下官的荣幸,下官一定在大人引导下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办好大人交办的差事。”
    张大人看着杨丛义点头道:“好,年轻人就该有这样的态度。在殿前司署衙任职可跟在军中任职不同,在军中任职最多管万人,而在殿前司,则要管理天下所有禁军,其难度可想而知。不过也不用担心,年轻就多学多锻炼,经历的多了,自然就会有所成长,将来能独当一面,也未尝可知。”
    “多谢大人教诲,下官一定好好做事。”杨丛义赶紧表态。
    “吱呀”一声,殿前司大门打开。
    “张大人,进署衙再聊吧,要不要下官搭把手?”冯忱笑道。
    张大人推谢道:“不用了,老夫腰不好,不能久坐,可腿脚还行。”
    “张大人,请!”冯忱让开一步,让张大人先走,杨丛义也随即让开正对大门的路。
    “冯大人请!”张大人嘴里这么一说,抬脚先行。
    走了几步,还没上台阶,回身道:“一个时辰后来接我。”
    马车旁的下人立即回道:“是,老爷。”
    三人先后进了衙门,冯忱直接去了差事磨勘案署衙所在的院子,张大人、杨丛义停留片刻。
    “杨丛义,一会儿孙淼来了,你们一起我这儿来一趟。”说完,张大人朝另一个院落走去。
    “是,大人。”杨丛义抬手躬身。
    等张大人走远之后,杨丛义这才进了兵案所在的院子。
    对于这个张大人,说实话,杨丛义并不是很喜欢,但要说不喜欢哪一点,也说不出所以然,总之给他的感觉并不好,也许是他身体建康,却佯装有病在身吧,长时间不到官署的官员,要别人多学多锻炼,脸不红心不跳,做官的本事是学到家了。
    杨丛义一心求官,但不是一个一心做官的人,求官是为了做事,而不是做官,所以他自然就会对善于做官的人心无好感。
    在署衙书案前坐了一会儿,翻了翻案上单独摘出来的几册功勋集录,它们记载的几乎全部是今年要核查的三路禁军,如果孙大人说的不错,今天张大人过来就该是为功勋核查之事。
    不久,孙淼走进署衙,刚刚坐下,杨丛义便道:“孙大人,张大人来了,让你我二人一起过去找他一趟。”
    孙淼应了一声,对张大人的到来,丝毫没觉得意外。
    稍稍收拾了一下书案,孙淼起身:“走吧,杨秘书。”
    在孙淼带领下,二人穿过几个院落,来到一个小院,在一排房屋中,便见到几间房屋有“兵案”字样,在其中一间房外还有两名守卫值岗。
    二人靠近那间房屋,在三步之外问道:“张大人在吧。”
    一守卫道:“刚刚出去,二位大人稍等。”
    房间大门敞开,屋内无人。
    杨丛义见孙大人并没有要进去等的意思,便也站在一旁等待。
    这个院落,他之前从未来过,如今看来应该是殿前司各机构主官的官署,这院落不大,容不下多少人,而殿前司机构不少,料想还有机构在别处。
    仔细想来也是,殿前司这种主管大宋全部禁军的衙门肯定不会小,有些官员、有些机构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而兵案张大人就是其中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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