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兄,前边到哪里了?”汤鷽牵马而行。
    “湖州。”杨丛义也牵着马。
    “到湖州城就把这马卖了,可把我折腾的厉害。”汤鷽怨气不小。
    “要不是它还值些钱,我早把它放生了。”杨丛义显然对这马也十分不满。
    这真是劣马,跑不快还嫌累,跑不了几十里就要吃粮草,不给粮草就不走路,要不是看在能比他们自己走路快一点,早就处理掉了,买匹马真是麻烦,一旦停下来,不把它们伺候好,两人就不能休息,到了客栈要先安排它们,要吃好睡好,不能饿着,不能渴着,否则就罢工,真是买了两个爷。
    “我们回去之后怎么说?离开武学的时候太长了,没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怕是不行。”汤鷽喝口水。
    “武学就我们几个人了,应该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实在不行,就说回去奔丧了吧。”杨丛义也有些担心,离开临安两个多月了,真追究起来,丢了学籍,他就白忙这两个月。
    “奔丧?给谁奔丧?”汤鷽喝着水差点呛到。
    “我娘子。”杨丛义信口说来。
    “你成家了?”汤鷽一脸惊讶的神情。
    “成什么家,都说是编的了,再说我穷光蛋一个,拿什么成家。”杨丛义淡淡的回道。
    “你给你娘子奔丧,我去奔什么丧?”汤鷽再喝口水。
    “我娘子是你表姐,你能不去吗?”
    “咳咳咳......”汤鷽真被水呛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你还真敢说!”
    “编就要编的像一些,不然怎么圆,你有表姐吧,说一个,我们对对词。”杨丛义笑道。
    “表姐没有,表妹倒有,你要不要?”汤鷽佯装生气。
    “你才多大年纪,表妹太小了,表姐堂姐才行。有就贡献一个,没有我给你编一个。”
    “没有。”汤鷽说的干脆利落。
    “怀瑾握瑜兮,穷不得所示。取个瑾字,汤瑾,这个就是你堂姐了,好好记着,赵监承问起,可别说错了。”杨丛义一本正经,还真编个人出来。
    汤鷽停步转身看着杨丛义,简直不敢相信,还真拿娘子开玩笑,虽是编的也不合适吧,要是传出去,以后再想成亲可麻烦不小,少不得会被说闲话,影响了姻缘也说不定。
    “怎么了,汤兄,你觉得这个名字不好?那你取个名。”杨丛义笑道。
    “名字是好名字,只是拿娘子开玩笑真的好吗?要不换个理由吧。”汤鷽有些为难,拿娘子开玩笑,总觉得别扭。
    “有什么关系,这是个不存在的人,我又没成家,你又没堂姐,其他理由都会被追问,一说奔丧就没法问,逃课的事儿就翻过去了。”杨丛义现在对成家可没兴趣,关键是事业未成,将来的老婆不知道还在哪个丈母娘怀里,说说也没什么,反正也没人知道。
    “那行吧,听你的。”汤鷽想想也是,给不存在的人奔丧,确实没什么关系。
    二人又走一程,见马休息的差不多了,继续上马催行,一口气跑到湖州城,直接打听到马市,将两匹劣马出售。
    湖州城也属江南水乡,富庶之地,离苏州、扬州、临安都很近,做买卖的人多,有钱人自然不少,但每年从金国交换来的马匹有限,即使是劣等马,出行能拉车,装点门面也好。并且江南多大户人家,哪家不需几辆马车,马匹需求量巨大,不论好马劣马,只要到了江南,都会有人买。
    他们这两匹马很容易就出售了,不说赚钱,至少也没亏钱。就是路上贴了不少粮草钱,两匹马的食量可比人多。不过他们也不在意,把马处理以后,他们便轻松许多,当即又在湖州城里采购一番。衣裳不可或缺,夏装、秋装、冬装,外加鞋,需要的生活用品,趁着便宜尽情采购。
    湖州一切如常,跟去年想比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看不到一丝紧张的气氛,似乎金国使节团命丧临安,对湖州百姓没有影响。这跟在淮西的情况有些不同,从安丰到庐州再到安庆,多少都有紧张的气氛,当然边境最浓。
    淮西的百姓被金人骚扰怕了,每次金国过来都会渡过淮河,进逼长江,淮西之地尽在金人铁蹄之下,而湖州远离长江,远离每次的战场,金人打不过长江,战争便与他们无关,久而久之,也学会了临安的享受,且江南之地一百多年来远离战争,百姓早就适应了安逸的生活,就是金人南下,到了长江对岸,他们也能该做什么做什么,长江是天险,若长江都守不住,他们做什么又有何用,不如什么都不做,安逸的生活。
    湖州城的夜景很美,但杨丛义不喜欢,他觉得温柔的美景,会消磨了斗志。
    他不去,汤鷽没人陪,一个人便也懒得出去。
    江南实在太美,难怪一路上完颜亮念念不忘,顿不顿就要作诗赞美,抒发情意。
    这么美好的景致,能永久存在吗?
    当然不能,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会成为历史,汴京再繁华,靖康之乱,毁于一旦,临安再繁华,一百多年后还是会损毁在蒙古人的战火下,更不要说小小的湖州城,在历史长河里都是云烟。
    第二天一早,两人早早离开客栈,租了辆马车赶回临安。
    临安变化不大,城外加强了防卫,城内一切如旧,昔日如何繁华,今天不减一分。
    武学跟以前稍不一样的是门口守卫换成了禁军,还是六个,红衣黑甲亮银枪,站在那里威风凛凛。
    杨丛义和汤鷽一近前就被拦住,武学重地不能随意进出。
    他们说明身份,也不能进,进出需要凭证,而凭证要到国子监去办理。军士说的清楚,没有凭证任何人都不能进。
    二人无奈,只得先去国子监,幸好国子监不远,穿个小巷子就到。
    国子监门前的守卫杨丛义认识,去年还收了他二十文茶水钱,国子监也是官衙,要想进门当然得孝敬。
    杨丛义掏出二十文钱,塞过去:“大哥们幸苦,天热喝碗水。麻烦进去通报一声,武学学生回来了,要办进入武学的凭证。”
    那守卫收了钱,看了一眼,道:“等着吧。”说完就进去通报。
    不多时那守卫出来:“进去吧,找赵监承。”
    二人背着包裹径直进去,但哪里知道赵监承在哪里,又是一阵好问。
    等终于找到,也是热的满头冒汗,不得不稍稍歇息,清理一番才敢进去。
    “杨丛义,汤鷽!”赵监承看着眼前的两个武学生,眼里满是惊讶。
    杨丛义赶紧主动解释:“大人,我们因为家里有事,离开的突然,未来得及告假,今日方才赶回临安。”
    赵监承还是不敢相信,可还是说道:“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们两人也出事了。要离开武学得提前告假,家里有事可以提前说,你们这样突然消失,给国子监和武学造成多少不便。武学有武学的规矩,犯了就的处罚。”
    杨丛义十分歉意的回道:“大人,实在是事出突然,当时太过慌乱,魂不守舍,就忘了告假,直接回家了。若要处罚,我们接受就是。”
    赵监承见他态度诚恳,便道:“出了何事让你如此匆忙,以至于连告假的时间都没有?”
    杨丛义神色黯然的回道:“那天接到消息,我娘子突然病故,是以匆忙离开,回去奔丧,处理后事。”
    赵监承神色一动,没再追问,道:“节哀顺变吧。情有可原,这次就算了,以后好好学习,不得懈怠。”
    杨丛义道:“是,谢大人。”
    赵监承转而问汤鷽:“汤鷽,你是怎么回事?”
    汤鷽脸色难看,吞吞吐吐的回道:“学生也是奔丧去了。”
    赵监承脸色一寒,显然不相信,看着就像编造的借口,冷声道:“你奔什么丧?”
    汤鷽连忙回道:“杨丛义的娘子正是学生族姐,是以消息传来,我们才一起离开。”
    赵监承仍不太相信,问道:“果真如此?”
    杨丛义回道:“正是,学生也是入武学以后,偶然问起,才知汤鷽跟我娘子同宗同族,他随我回去,一为奔丧,二为寻亲。”
    杨丛义与汤鷽,一个蕲州,一个南剑州,隔几千里,怎么会是亲戚。听了这番解释,赵监承才相信:“既然都事出有因,这次便不做停课处罚,但需得把落下的课自己补起来,考试不合格,当有重罚。”
    杨丛义、汤鷽两人点头称是,又再次谢过赵监承。
    末了,赵监承发给他们一人一块带有武学字样的小小铁牌,并告诉他们好生保管,若是丢了,需得再花一贯钱买。
    二人知悉,这才让他们赶紧回去。
    出得国子监门外,汤鷽便道:“刚刚吓死我了,差点说漏。”
    杨丛义笑道:“你演技太差,需要练练。”
    汤鷽道:“说假话总是不好,心里噗通乱跳,很难开口。”
    杨丛义道:“你是年轻,面子太薄,以后乱七八糟的事见的多了,就不会这么难。你还需要历练啊,汤兄。”
    汤鷽笑道:“杨兄,你就不怕我真有一个叫汤瑾的族姐?”
    杨丛义哈哈笑道:“我怕什么,我们是合谋,你真有族姐知道,她也是找你麻烦,找不到我头上。”
    汤鷽一愣,无奈的笑道:“你算计的倒好。”
    武学,终于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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