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困在高台上,春天的阳光也并不是那么温柔,不到正午,众人便被晒的额头冒汗,想要去找阴凉。然而高台就只有那么小,坐北向南,根本就没有遮挡。
    他们随身所带的水所剩无几,若不下去找水,坚持不了一天就得渴死。午时过后,当那些毫无毅力的捕快们把随身所带的最后一点水喝完后,等待他们的除了焦虑,还有恐惧。
    “杨哥,彪哥,我们咋办?要渴死了。”有人有气无力的问着。
    “我们下山吧,喉咙都要破了。”“是啊,吐沫都干了,再不找水,真要死了。”“你们不敢下去,我下去。”有人说着便从地上爬起来,去找绳索。
    杨丛义睁眼看着这群热的赖在石头上无力动弹的捕快,轻声道,“都别乱动,狼还在林子里,下去就别想回来了。”
    那人拿着绳索道,“谁跟我去?”并不理会杨丛义的劝告,都要饿死了谁还管得那么多。
    那人见无人理会,便又问一句道,“谁跟我去?下去找到水就能活命,你们躲在上面迟早得晒死。”
    有人道,“饿死总比被狼咬死强,我怕痛,我不去。”
    见无人跟随,没人帮忙,绳索固定不了,那人气恼道,“好,你们都渴死吧。”说着便要徒手往下爬。
    眼见那人胡来,杨丛义急道,“把他拉上来。”
    张彪闻声而动,起身一把将那人抓住,推到岩壁下,怒道,“你他娘的找死啊,给老子好好呆着!”接着向众人道,“谁他娘的敢再乱动,别怪老子不客气。”
    杨丛义道,“大家镇静一点,我们虽然没水,可是有食物,三五天死不了。你们想想那些狼,它们没吃没喝,能熬过几天?要是你们有谁下去喂了这些狼,等它们有了力气,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我们是要跟狼熬?熬到它们离开?”
    杨丛义道,“它们不会轻易离开,我们熬不过。”
    众人听后泄了气,“熬不过,我们还熬什么?还不是死。”
    杨丛义没有接话,吩咐道,“张捕头,你扔一块烤熟的肉到树林里。”
    张彪不解,问道,“干嘛给那帮畜生吃的?吃完肉它们不是更有劲?”
    杨丛义道,“先别问,照做吧,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天气炎热,喉咙干燥,说不了几句话,喉咙便像要裂了一样。杨丛义不愿多说,张彪便闭了口,拿起一块狼肉使劲扔进树林。
    不多时树林里传出一阵骚乱,随着一声嚎叫,又归于平静。
    众人通过对林子里的骚乱判断,群狼一个都没走,还死死的守在密林里,等着他们出去。那些想去找水的人,再也不敢提下山的事。
    太阳底下的高温让人头昏脑胀,昏昏沉沉,躺在石头上不想动,也动不了。
    杨丛义则背靠岩壁静静坐着,练功能让他保持清醒,从太阳出来时便一直练功,没有停歇。
    众人苦苦挨到太阳西下,山风吹起,阵阵凉意,总算好过了不少,却还是饥渴难耐,嘴唇裂了,喉咙也要裂了。
    张彪在杨丛义吩咐下,又扔了一块狼肉进树林,引起狼群一阵混乱。
    杨丛义将林中的动静听在耳中,这次的混乱声更大,持续的时间也更久,能不能让狼群散去,解除围困就看今晚。
    等太阳彻底落下,山风送来的凉意,让众人舒服了许多,虽然还是很渴,却不再像在太阳底下那般难受。
    月亮很快出现在半空,将平台照得明亮。台上没有燃起篝火,柴火有限,接下来的几天要靠它们烧烤狼肉。另外他们白天也热怕了,宁愿挨冻,也不想再烤火。
    “杨哥,我们一直就这么等下去吗?”精神好转之后,他们对目前的处境担心起来。
    张彪也问道,“杨哥,我们到底咋办?”
    杨丛义淡淡的答道,“不着急,也许今晚就会有结果。”
    张彪道,“你有办法了?”
    杨丛义道,“我们已经在按计策进行,如果所料不差今晚狼群就会乱。大家不要着急,再坚持一个晚上,明天一早我们就能下山。”
    张彪道,“什么计策?我怎么不知道?”
    杨丛义笑道,“不是一早就跟你们说了,这大狼群就是临时组成,只要狼群不服狼王统领,群起围攻狼王,狼群自然就散了。我们杀了这么多狼,它们又没吃的,全都饿着肚子,丢进林子里的肉,狼王肯定不会让给其他狼,丢进去两块肉,二三十个狼看着狼王吃,你们想,它们受得了?假如现在有水,我只一个人喝,不给你们,你们会不会抢?狼群饿急了,它们怎么会顾得上狼王。晚些时候我们再丢块肉进去,恶疯了的狼群也许会趁着天黑争抢,到时候不管狼王再嚎叫,也不会有狼听从,只要狼王施展权威攻击争抢的饿狼,狼王就必死无疑,我们再丢些狼肉给它们,狼群哄抢一番,得到食物必然离去。”
    张彪疑道,“杨哥,你有把握吗?”
    杨丛义道,“说不上把握,老话说的好,事在人为,毕竟它们是狼不是人,成与不成还是要看天意。”
    听得众人叹息不已,搞不好还是要被困死。
    “李二牛,你再剥两个狼。”杨丛义吩咐道。
    那李二牛懒洋洋的起来找刀,其他人或坐或躺,没有要起身帮忙的意思。张彪气道,“都他娘的等死啊,还不去生火烤肉?”
    李二牛刀法熟练,技术高超,不用多时便剥下一张完整的狼皮,从头到脚还连着尾巴,没有碎掉任何一块。狼死去多时,血液早已凝固,内脏被扒出来丢在一边,狼头也被割下,狼肉分成许多块,由其他捕快拿去烘烤,骨头堆放在一起,以备不时之需。
    狼肉架在火堆上烘烤的油水直流,落在火力滋滋响。山风吹来,肉香四处飘散,又勾起了众人的食欲。就连躲在树林里的群狼,也被肉香谗的嚎叫不断。
    众人虽然并不感觉饿,却也经不住肉香吸引,转瞬便将一匹几十斤重的狼瓜分一空。
    另一只狼也在杨丛义吩咐下被烤熟了大半,放在台边,任由山风把香味吹散,飘进幽暗的树林,肆意挑动饥饿狼群的敏感神经。
    吃过狼肉,众人口干舌燥,也想在多说话,浪费口水,静静等待深夜来临。杨丛义说再过几个时辰,第三次喂食狼王的时候便可以见分晓,群狼不出,他们只能静等成败。
    烤肉的篝火被扑灭,各怀心事的人们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宁静,仿佛都已经睡去。
    当杨丛义醒来,他感觉到一丝寒冷,抬头见明月高挂,满天星辰闪烁,忽然想起牢中遇到的那个老道,帮他疗伤,传他功法,又救他出来,让他从一个待死之人变成深得陈知县信任的人,不愁吃穿,这一切改变源自老道,现在却记不得他的名号,实在是不该。
    他不知道老道去了哪里,今生还能否有缘再见,望着星空,想着老道种种恩情,不由得一声叹息。
    “杨哥,你听到什么?”张彪不知何时也醒了,或者他一直都没睡着。
    杨丛义起身道,“什么都没听到,林子里安静的很。狼王该死了。”说完上前拿起一块不大的烤狼肉使劲扔出去,清晰的听到落进树林,掉到地上。
    在风下被吹了几个时辰,杨丛义已经闻不到冷肉的香味,但他相信以狼的敏锐嗅觉一定可以闻到,并能在幽暗的深林里准确找到那块肉。
    杨丛义二人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听着树林里的动静。能否解除围困就看接下来狼群的动向,如果有狼敢于反抗,他们的胜算就会很大,它们胆小不敢对抗,那一切计策面对动物都终究徒劳,只能冒险正面对抗,到时结果如何很难说,伤亡肯定在所难免。
    林中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静得能听到风声,杨丛义站在台边,他多么希望此时能听到一声狼嚎,可是始终等不来那让人心慌又渴望的声音。
    许久之后,杨丛义叹了一口气,动物始终是动物,诱导不成就只能等天亮以后正面抗衡,杀出一条血路了。
    “杨哥,接下来咋办?”听到杨丛义叹气,张彪知道让狼群内乱的计策已经失败。
    杨丛义长呼一口气道,“硬拼吧,总好过全都死在这儿。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跟它们拼一场。”说完转身回去坐下。
    忽然林中传来声响,杨丛义激动的一下跳起来,仔细一听发现是动物搏斗的声音,他心中大喜。肯定是有狼趁着狼王熟睡,想把从天而降的食物据为己有,但被其他狼发现,引发争抢。
    以狼的机敏,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不会逃过它们的耳朵,再有敏锐的鼻子,定然能发现在争抢的就是极度想吃的食物。林中幽暗,狡猾成性的恶狼肯定不会放弃浑水摸鱼的机会,把救命粮让给其他狼。
    果然不出所料,片刻之后杨丛义就听到更大的动静,有更多的饿狼闻讯加入争抢行列。
    张彪也听到声响,正要说话,被杨丛义制止,示意他安静听着。
    杨丛义在等狼王出现,混乱只是开始,他想看这场黑暗里发生的争抢能否被狼王及时阻止,狼王是否还能继续在狼群中施展它的权威。
    不多时,只听一声低沉的狼嚎声传出,树林里混乱的争抢声瞬间消失,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狼王醒了。
    林子里除了吃肉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显然狼群再狼王出现之后,都呆在原地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狼王把仅有的一块肉吃掉。
    杨丛义心知不妙,立即起身,抓起几块狼肉分向几个方向远远丢去。
    饿狼敏锐嗅出分散在不同方位烤肉的气味,顿时一阵骚动。狼王又是一声嚎叫,企图震慑住躁动不安的狼群,为防止它们趁乱抢夺食物。
    然而这次狼群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听到狼王的嚎叫便吓得不敢出声。只听几声更为响亮的嚎叫从林子里传出,有饿狼开始不满狼王吃独食的行为。
    当狼王为压制住狼群逐渐泛起的不满情绪,怒嚎几声之后,有更多的饿狼嚎叫起来,加入了对抗狼王的行列。狼王与狼群形成了对峙,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狼王的怒嚎便被狼群的嚎叫声淹没。
    杨丛义仔细听着林中发生的一切,饿狼用声音表达不满之后,狼王压制不了群狼的反抗,那狼王的统治地位便会不保。在狼群的规则里,失败的狼王要么被赶走,要么被杀死,眼下这个狼王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饿疯了的狼群绝不会轻易放它离去,等待它的只有死亡,并成为它们肚子里的食物。
    从幽暗的树林里传来的嚎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乱,狼群已经脱离狼王控制。紧接着便有打斗声传出,不是单挑,是群斗。
    睡梦中的捕快们被狼群的叫声和争斗吵醒,听着林中的动静,脑筋转不过来,问道,“这是咋了?乱糟糟的。”
    杨丛义淡淡的道,“狼群内斗。”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杨丛义的办法奏效了,看来他深得县老爷信任,并成为县老爷身边的红人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对杨丛义又多了一分钦佩。
    林子里的战斗毫无悬念,不久便分出了胜负,群狼嚎叫声中在也听不到那低沉的怒嚎,狼王死了。
    站在狼群最顶点的狼王,看似拥有一切,其实什么也没有。当它的同伴愿意给它一切时,便拥有一切,当它的同伴不愿时,它便会失去一切,跟人并无区别,也许比人更残酷,至少人死了还会留下全尸,狼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
    战斗结束,就当给战胜者发放奖励。杨丛义高声道,“把切好的狼肉都扔给它们。”
    众人兴致高昂,纷纷动手扔肉。
    没了狼王的束缚,找到肉块的饿狼叼起就跑,食物来之不易,它怎么会跟其他狼分享?跑了便能独享,跑不了的,只能摆开架势争抢。几十块肉下去,反应快的都跑了,反应慢的便在林中为了生存继续战斗。
    杨丛义让大家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开始继续向西进发。
    然而众人兴奋过度,哪里还睡得着。
    他们可以不睡,但杨丛义不能不睡,几个呼吸之间,他便安安静静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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