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晦留下。”相里怀瑾最终敲定,长叹口气,“我保证晋国五年内不会进犯祁国,帮我离开。”
    姜莞对他甜甜一笑,抬起手来,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臂:“击掌为誓。”
    看到她开心,相里怀瑾沉郁的心情才有所好转,与她击掌。
    啪——
    算是有了盟约。
    “是为了姜琰才有这么一个要求么?”相里怀瑾收回手问。
    姜莞半真半假:“我只是见不得百姓受苦,你知道的,一旦大战爆发,苦的还是百姓。”她说起这话时十分认真。
    相里怀瑾却盯着她不放:“但在姜琰手下,祁国百姓只会日复一日地受到煎熬,长痛不如短痛。”
    “是啊,长痛不如短痛。”姜莞一字一顿,“你说的对。”
    便没有下文了。
    “我会尽快送你离开,现在我累了,想休息,你们走吧。”姜莞目的达成,立刻下逐客令。
    相里怀瑾与谢晦还要收拾心情,将今日只是梳理一番,便也没有多言,悄悄翻窗走了。
    零零九觉得这真是好漫长的一夜,发生了许多事情。
    它心中有千百疑问,忍不住发问:“姜莞,你到底想要什么?”
    姜莞将鞋子一踢,舒舒服服地躺下,看上去心情大好:“我什么都想要。”
    零零九:“你让晋国不得进犯,想要太平,这一点我明白。但是为什么要让谢晦留下?”
    姜莞目的达成,不吝于为它解惑:“因为谢晦是我教出来的人,我不要他为晋国出谋划策,难道这是很难懂的道理么?”
    零零九豁然开朗,怪不得她要将谢晦留下。实际上她哪怕将谢晦放走,以姜琰对她的疼爱以及对祁国的不在乎,他根本不会责怪姜莞。
    她口口声声说的什么为了保命全是骗人的,她就是不想让晋国占她的便宜罢了。
    “还有,他既然是我教出来的人就该留在我身边为我效力!”姜莞理直气壮,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她非但不要谢晦为晋国效力,还要策反他为自己做事。
    五年和平,一个谢晦,姜莞还是觉得自己赚得不少。她还想要更多,可惜再狮子大开口容易让相里怀瑾意识到什么。
    她要五年太平是真,为了百姓也不假,但这五年更是为了给她自己和祁国一个喘息之机。
    另一面相里怀瑾与谢晦在夜幕中悄然回去,皇宫中禁卫军如常巡逻,很容易让人抓着间隙小范围的移动。
    仅限于一宫之中的悄然移动。
    二人同归相里怀瑾房中,显然还有事商议。
    回来也不好再点灯,以免被人发现异样。两个人只好借着透过窗的皎洁月光在黑暗中辨别彼此以谈话。
    相里怀瑾回来第一句话便十分幽怨:“你很开心吧。”
    谢晦眉头微扬,很平静道:“怎会,不能为国效力,臣心如刀割。”他的胡扯是很不动声色的胡扯,他压根没有感情,哪里来的心如刀割。
    第181章 月亮
    “你哪里心如刀割,你分明乐在其中!”相里怀瑾推己及人。
    谢晦叹气:“您说是,那就是。”不反驳。
    相里怀瑾盯着谢晦瞧,在暗处里他的视力依旧很好,全然不影响视物。他看了半晌才问:“你想留下么?若是不想……”
    谢晦义正严辞:“您的身份断然不能暴露,晋国需要您。与郡主交易是最妥当的选择,只要您能安全离开祁国,臣做什么都甘愿。”
    相里怀瑾看他大义凛然的模样,总觉得很古怪。他很快发现古怪的缘由。
    谢晦无疑是一个合格的臣子,是忠诚的,但也是缄默的。他像是没有任何情绪的苍松,从不会表示出任何热烈的喜怒哀乐。
    哪怕在当初晋人对他祁人身份反应过度,怀疑他的忠诚时,他也没有像刚才那样长篇大论,只是默默用行动打动所有人。
    所以他突如其来的宣誓忠诚本就是件很反常的事。
    相里怀瑾看透:“你是很甘愿留在姜莞身边吧。”
    谢晦不置可否:“晋国不能没有您。”
    相里怀瑾陡然道:“我很羡慕你。”
    谢晦一言不发。
    “你肩上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留在她身边。”相里怀瑾低声道,语气中满是羡慕,“五年。”
    他立刻补充:“这是我个人的心里话,与身份无关。”
    谢晦默默听着,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与刚刚表忠心时简直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谢晦,冷心冷肺,没有任何同理心。
    “好好照顾她。”相里怀瑾很快从糟糕的情绪中抽离,慢慢开口。
    谢晦默默点头,看上去油盐不进,几乎要成仙。
    相里怀瑾一下子被传染得失语,说不出话来,与之大眼瞪小眼地面对面站着。
    良久他叹一口气:“五年变数太大。”
    他深深看向谢晦:“太傅可会变?”当他叫谢晦太傅时,他便是晋国国君。
    谢晦认真回答:“花鸟树木,何不会变?人亦然。五年光阴岁月,变老是常事,我也会变。”
    相里怀瑾笑:“你知道的,我说的并非变老。”
    谢晦只道:“我心不变。”做好官、为苍生的心不会变。
    相里怀瑾深深看他:“那就好,五年后我会亲自接太傅回来。”
    谢晦没说好也不好。
    翌日姜琰没再扣着晋国许多大臣,大手一挥将人放了。
    至于相里怀瑾,则在数日后被姜莞安排悄悄送出宫去。临行前他已然换了宦者衣衫,却还要到姜莞这里走一遭。
    姜莞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还不走,当心误了时辰走不脱了。“
    相里怀瑾洒脱地笑:“我有话要同你说。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机会与你单独见面,只好趁着这时候过来,说完我便离去,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
    或许因为他那句“说完我便离去”,姜莞耐着性子看他,百无聊赖地问:“你想说什么?我可没什么好和你说的。”
    她的话干脆又直白,让相里怀瑾听了哭笑不得。
    他有些委屈:“我想与你好好说话,莞莞。”
    姜莞别过头去连看也不看他了。
    相里怀瑾很诚恳道:“与你在一起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姜莞听到他这么说,翘翘唇角不置一词。
    他不用她问,便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为什么会变狗,最后又是如何好起来的。
    姜莞本不爱听人叙旧,这时候倒听得津津有味。她一直以为相里怀瑾是装狗,没想到事实与她所想有所出入。
    她倒真被相里怀瑾逗笑,将自己催眠成狗这种事真是别出心裁!
    零零九也听得津津有味:“小瑾果然是真的狗啊!过去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由人变成狗,现在才想明白。”
    姜莞听了后终于肯看他:“我还是喜欢你做狗时的样子,不会说话,很可爱。”
    相里怀瑾笑笑:“我也……我也很喜欢那时候的我。”
    他微微垂眼,露出十分的忧郁:“只是如今却不能再回到那时候,但如今看见你,我还是很开心。”
    姜莞抿嘴:“那是小瑾开心,不是你开心。”
    相里怀瑾执着:“我就是小瑾。”
    “你不是。”姜莞一口否决。
    “小瑾的确是我。”他换了种方式道。
    “这倒没错。”姜莞竟然同意他这种说法。
    零零九被绕晕:“他到底是不是?”
    姜莞在脑中回答:“小瑾是他,但他不是小瑾。”
    相里怀瑾望着姜莞:“在你面前时,我可以永远是小瑾。”
    零零九兴奋起来:“哦豁,他在向你剖白心迹!”
    姜莞却没什么反应,只平静地说:“不可能了,小瑾之所以是小瑾,就在于他没有人的特质。你变成人,你便永远不可能再是小瑾。更何况你还不是寻常人,相里怀瑾。”
    相里怀瑾听她称呼自己全名,心一下子漏跳一拍,又想到她说不可能,心中更是被万千苦涩填满。
    “好好做你的一国之主。”姜莞一双眼像是沉沉黑夜,“你做得很好。”
    她知道相里怀瑾在祁国颁布的诸多政策,真心实意地夸赞于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执着于小瑾这个身份,他做相里怀瑾明明做的十分成功。
    人与人不同,姜莞并没有什么情感需求,她对于男女之情十分淡薄,也就不明白相里怀瑾为什么还时常回望过去。
    他在她身边短短数月,她只觉得他十分好用,能带着她在各处穿梭,并保护她的周全。
    突然被姜莞夸奖,相里怀瑾不由自主地开心牵动唇角说:“我一直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还有做过的每一件事。过去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了,便想将晋国建设成你喜欢的样子。想你泉下有知,看见这样的晋国也会高兴。还有祁国,这次我与谢晦来就是为了查探祁国情形,好为日后攻打祁国做准备。”他竟然一股脑将什么话都说了。
    零零九大惊失色:“还好你先与相里怀瑾有约定了,不然晋国真要攻打祁国!”
    事实上姜莞在京城看到谢晦的第一眼时再结合日后发生之事便猜测到他来祁国的真正目的。
    相里怀瑾心平气和地望着姜莞:“不过有了与你的约定,五年内晋国不会进犯祁国。但莞莞,哪怕你多给祁国五年时间,你我都心知肚明,祁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只要姜琰一日在位,祁国百姓便会永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知道你,你是最看不得他们受煎熬的。”
    姜莞平静地望着他问:“你想说什么?”
    相里怀瑾却突然学着她的语气念了一段话:“这世上有许多东西就像月亮一样让人向往,叫人粉身碎骨去追逐也心甘情愿。有时候你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抓得到月亮,但是你还是会去捉它,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这是她在陈留时与相里怀瑾单独相处微醺时说的话。当时她说这些话以为相里怀瑾是人,为了打动他好完成自己的计策,却不曾想他一直记到现在。
    这话半真半假,
    姜莞眼睫微动:“你还记得啊。”
    相里怀瑾笑看着她:“我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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