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满脸眼泪:“明天我就死了!“
    姜莞笑道:“我保证你死之前能知道一切,我用他的命保证。”她一指相里怀瑾。
    二丫不信,觉得她又在耍人玩。
    姜莞看二丫满脸不信,也来了脾气:“爱信不信。”她也很能拉得下脸和小女孩生气,幼稚得要命。
    二丫见她生气,又想去哄一哄她,但想到姜莞不告诉她真相,便生生忍住。想到自己明日便要死了,她不想在最后的时候还和人生气,于是率先认错:“你别生气了,贵人。”
    零零九看得痛心疾首,分明是姜莞太坏。
    第43章 她突然想到一个词,忠诚……
    姜莞对二丫主动认错的态度还算满意,好心好意强调:“我真没骗你哦,明天你真就能知道一切了。”
    二丫咬了咬唇:“为什么不是今天?既然明天也会知道,干脆今天告诉我吧。”
    姜莞很惊奇:“你今天什么都知道了,明天我还看什么?”
    二丫疑惑不解,但见她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姜莞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就听见相里怀瑾低声道了句:“有人。”下一刻整个人被他抱起,带着飞上房梁。
    二丫尚未反应过来,门便被人推开。
    是尊神村村长带着几个守卫。
    几人一进来便二话不说,四下散开翻起并不大的房间。房中本就没什么陈设,一眼便能望到底,他们却还不死心地翻找,当然是一无所获。
    姜莞和相里怀瑾缩在梁上,只要下面这几个人一抬头便能看见他们。
    姜莞不自在极了,原因无他,房梁上的地方实在有限,他们二人不得不挤在一处,并且动弹不得。
    万一发出什么声响,会立刻被下方的人察觉。
    姜莞此时不得不挤在相里怀瑾身上,相里怀瑾背靠梁柱退无可退,一只胳膊将姜莞环起以免她掉下去,二人紧紧相贴。
    下方传来尊神村村长的问话声:“你大晚上不睡觉在做什么!”
    二丫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向上看,冷静道:“我明日就要去祭河,哪里有什么心思睡觉。”
    村长又问:“方才守卫听到你房间有说话声,是怎么回事?”
    二丫本就有眼泪,这时候泪很合时宜地落下:“我想家,想我爹我娘,我想多叫叫他们,明日之后就再没有机会叫他们了。”她半真半假地说着,在外人听来也算真挚。
    村长实在没在房中看到其他人,不信她的话也没别的办法,于是什么也没说,带人离开了。
    房门被重新关上,二丫这才敢抬眼看向梁上,后知后觉自己被吓出了一背冷汗。
    她依稀看到梁上两个人叠在一起,虽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他们没动,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姜莞和相里怀瑾离得太近,稍稍抬起头想问他怎么还不下去,就正好和他鼻尖相碰,不由愣了一瞬。
    她的手不自觉用力,将相里怀瑾胸前的衣裳都抓皱了。
    像是明白她要问什么一样,相里怀瑾稍微侧过脸,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他们,在门外。”
    姜莞被他的行为激得起了鸡皮疙瘩,浑身上下麻得要命,又顾忌着外面人还未离开,随时可能会杀个回马枪,只能继续保持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相里怀瑾带着完全僵硬的她从梁上飞下来,认真道:“人,走了。”
    姜莞立刻从他臂弯中出来,双手交错搓了搓胳膊,怎么都不自在。
    二丫后怕地抚了抚胸口:“刚刚吓死我了,没想到他们会突然来,还好你们反应得快。”
    姜莞努力甩脱心中的别扭同二丫道:“你怕什么?明日你就要祭河去了还害怕。”
    二丫被她刻薄到了:“还不是怕你们被发现!”
    姜莞听了她的回答后笑嘻嘻的:“你怎么这么好?”
    二丫觉得她好不正经,没回答她的话,反而转移话题:“你们快走吧。”
    姜莞摇头:“走不了了,现在他们一定在盯着你这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被发现的。”
    二丫顿时急了:“那可怎么办啊?”
    “没事。”姜莞安慰她,“你放心,明天你去祭神他们就走了。到时候我们再离开,轻而易举。”
    二丫再度被姜莞的坏嘴巴给气到,亏她想得出来。
    “你睡得着么?”姜莞没骨头似的重新坐回床上,仿佛这里是她家。
    二丫白日里睡多了,明天又要去送死,这时候一点困意也没有,只有未得到答案的疑惑与面对死亡的怅然若失,于是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把床让给我吧,我睡得着。”姜莞眉开眼笑,十分理直气壮。
    二丫一阵无语,最后妥协:“你睡吧。”
    姜莞说躺下就躺下,向床内滚去。
    二丫觉得离谱极了,看着她真要睡觉的模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她真是够没心没肺的。
    她躺在床上还嫌弃床:“这床烂死了,年纪估计比我还大。”
    二丫听得郁卒,她要是张床听见姜莞这么说她,都要把姜莞给抖下去,不让她睡。
    “还好我的衣服也是脏的,回去扔掉就好,我也穿腻味这一件了。”姜莞打了个哈欠,又对相里怀瑾道,“小瑾,人来了你可要记得叫我。”
    零零九已经发现了姜莞的称呼规律。
    一般情况下她都是叫相里怀瑾“喂”的,只有有求于他,又或是在外人面前时会叫他两声小瑾。
    相里怀瑾点点头,走到大门处席地而坐,为她守夜。
    二丫看她已经要睡,忙问:“你真要在这里睡么?”
    姜莞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外面肯定有人一直盯着你这里的,现在出去对方会立刻发现。等你明日去祭了河,这里就没人看着了。我正好睡上一觉,醒了就能走了。”
    “哦。”二丫闷声道,也难再生姜莞什么气了。她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能有什么办法呢?
    姜莞说睡便真睡了,一点儿也不含糊,在哪里都不委屈自己。
    坐在床沿上的二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光是这么度过的,只觉得一切都有些不大真实。
    她不知道自己明日能不能得到答案,只希望姜莞好心一点,不要再在最后的时候骗她了。
    二丫顾忌着身份,不敢躺在床上,只好坐在床边靠在床头稍作休息。没想到这一睡她竟然也能睡着,一觉便到了拂晓时分。
    姜莞睡得很是安心,迷迷糊糊之际忽然被叫醒,睁开眼就是相里怀瑾放大的脸。她一瞬被吓得清醒过来,瞌睡飞走。
    “人,来。”相里怀瑾压低声音。
    姜莞伸出食指抵上他额头,将人脑袋推远了些,才从床上坐起。
    二丫已经醒了,还不太清醒,正在发癔症。
    外面已然传来声响,相里怀瑾弯腰将姜莞的一双鞋拎起,直接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将人抱起,飞到梁上。
    姜莞险些惊呼出声,大门就被人打开。
    她脚上只套着罗袜,鞋子还在相里怀瑾手里,怎么样都感觉很怪。
    门外先进来的是尊神村的一群婆子们,她们手捧各种梳妆打扮的器具向二丫来。
    二丫吓了一跳,忙向床内缩:“你们要干嘛?”纵然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但她还是被死亡前的冗杂步骤惊到了。
    “作为祭品,你要被盛装打扮送给河神。”婆子们将手上的物件堆在桌上,过来拉她。
    二丫被强拽出来,婆子们开始给她洗脸洗手,在她脸上涂画起来。
    姜莞在上方正好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在脑海中与零零九说起闲话:“这画的是什么东西,把二丫都给画老了。”
    零零九难得赞同:“是这样的。”
    “二丫本来就不好看,被这么一弄更丑了,可怜的二丫。”姜莞说出的话是同情可怜的意思,语气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零零九简直想学姜莞的样子翻个白眼,但还是借机问道:“这个活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姜莞平淡回答:“是恶心人的。”
    零零九不解。
    她答:“看吧,今天一切都会揭晓。这件事让我感到很恶心,懒得说。”
    二丫的脸上被涂了厚厚一层粉,又被人逼着要换衣服。
    那是件鲜红的喜服,用在这个时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二丫觉得离谱,但想着姜莞他们还在房中,不好多生事端,只能勉强接受。反正都是要去死的,穿什么死都一样。
    姜莞抬手覆上相里怀瑾的眼睛,用气声在他耳边道:“不可以偷看女孩子换衣服。”
    下方人多嘈杂,没人发现他们的耳语。
    相里怀瑾的鼻梁挺直,鼻尖微凉,顶在她掌心,眼前一片黑暗却依旧十分乖巧,一点也没有挣扎。
    二丫换上喜服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怪异极了。
    换好衣服,她就被一群婆子们架出了门,十分仓促,从头到尾都不曾抬头,不曾暴露姜莞他们。
    门被重新关上,外面渐渐热闹起来。
    “莞莞,手。”相里怀瑾提醒她。
    姜莞后知后觉自己的手还在他的眼上搭了个棚,将手收回。
    相里怀瑾带着她下来,外面已经开始吹吹打打,不像是祭祀,倒像是谁家娶亲。
    姜莞在床上抱膝坐着,看着相里怀瑾手中的鞋。
    相里怀瑾走过来,在床边蹲下,须臾之间,姜莞的左脚腕被他握住。他略略覆压上身,专注地低头,像是在做什么全天下最重要的事。
    他的手握得并不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叫姜莞挣不脱。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右手托着绣鞋慢条斯理地为她将鞋穿好。
    窗户透光,姜莞借着混沌的光能看清他的模样。他没了平时说话都不利索的那股钝钝之感,轮廓分明,像是一柄开了封的锐利长刀。
    他稍稍抬起头看向姜莞,神情虔诚。
    姜莞突然想到一个词,忠诚的狗。但她更恼怒于他的冒犯,左脚毫不留情地蹬在相里怀瑾的肩上:“我自己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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