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收拾好身上的伤,就同裴烨说起外面的事情。
    公子您失踪之后,消息就传到了京城,最后不知怎的,就演变成您已经,已经府里得到消息,老夫人悲伤过度,当晚便去了,夫人他的情况一直不好,并不晓得外面这些事情,二公子和小少爷也很伤心。
    裴烨想起那个自小将自己疼成宝贝疙瘩的老人,心中蔓上一股酸涩的凄凉,这短短半个多月,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问起战场上的情况,其实关于战事,裴烨心中还是有一些底数的,当时的望天山之战,南疆几乎出动了全国所有的人马,大晏军队虽然近乎全军覆没,但是那些南疆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战之后,他们就算不是战败,只怕也再无能力翻起大浪了,而大晏朝廷那些官员都不是傻子,个个精明似狐狸,朝廷只需要从西南调遣一支军队过去,便能将南疆残余来个一网打尽。
    之后阿青所述,也的确和裴烨的预期相差无几,因为裴烨和晏江引不在,军队现在是司徒雪挑了大梁,他率兵一举攻入南疆王城,南疆王自刎与殿中,他的儿子亲自递上了降书,这一次,大晏再没有手软,将南疆所有皇亲国戚以及重臣全部俘回大晏,并派大晏官员管理南疆。
    威胁我朝数十年的南疆问题彻底解决,从此南疆广袤的土地归于我大晏版图。
    南疆人想要放手一搏,结果这一次栽了个彻彻底底。
    至于朝中政事,则由恭亲王晏江承暂代,因有卫轻舟、容侯爷等大臣坐镇,政局在短暂的混乱过后,重新稳定下来,而那些心怀不轨的官员,也都按照裴烨之前的部署一个个落网。
    裴烨听完,不由松了一口气,埋在心底的那颗种子跟着生根发芽,渐渐坚定起来。
    他想着,或许自己真的该放手了,这个国家虽然没有当年的强大富足,但也不会再轻易倒下,他没有自己,也照样能发展的很好。
    谈完了之后,裴烨站起身来:你休息一会儿,我们下午动身回京。
    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裴烨回到他和晏江引的屋子,就看到少年正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尖削的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臂,定定的对着门口的方向,茫然的眼中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乎承载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晏江引听见脚步声,缓缓抬起头来,听声音他便知道来的是裴烨,却仍旧是一言不发。
    裴烨走到他身边坐下,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道:我们下午回京。
    晏江引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心想这一天竟来的这样快,若是回了京城,他们之间还能有这般相处的机会吗?
    好啊,回去。闷了一会儿,晏江引轻轻的说。少年唇边勾出一抹淡入青烟的笑意,笑中含着微微的苦涩。
    这些日子,都是自己偷来的,既不属于我,终归还要还回去晏江引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裴烨看着他顿失了神采的面容,心中不由一慌,下意识便抓住了晏江引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晏江引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我这样子,即便回了京城,也是什么都做不成,还回去做什么呢?
    第119章 不管哪朝哪代、遑
    不管哪朝哪代、遑论江山更迭, 一个国家都不可能要一个身有残疾的人做君王。
    裴烨知道失明这事对晏江引的打击非常大,他平日里总是尽量避免提起,可不提并不代表这事情能便能解决, 少年的失意裴烨都看在眼中,心中同样不好受,虽然应老说他这失明只能靠着自愈,但裴烨还是希望能寻到治疗的办法,让他早日恢复视力。
    总会好起来的。裴烨抬手触了触晏江引的眼角, 这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澄澈,上天怎么就忍心夺去它的光明。
    裴烨拉着晏江引走到桌边坐下,自己去收拾两人的东西,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可带的,也就那两套衣裳,统共只打了一个包袱,很快就弄好了。
    之后的时间, 晏江引情绪一直非常低沉,裴烨走到哪儿都带着他,他们先是去竹屋后的山上转了一圈, 打了两只野鸡, 裴烨就在河边将那野鸡处理了, 杂物埋在土里,然后回去做午饭。
    阿青身上的伤看着厉害, 其实都是些外伤,就是失血有些多。他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多时辰就醒了,从屋里出来,正好到了用午饭的时间。
    裴烨正一手端着一盘菜朝正厅走,看见阿青就说:醒了就过来吃饭, 用完了饭,我们就回去。
    阿青闻声看去,看清自家公子手里的东西,跑上去就要接过来:公子,您怎么能干这些,让属下来吧!
    裴烨见他要接,便顺势松了手,转身又朝厨房走,刚进去便见晏江引双手捧着一个盘子迈过门槛。裴烨知道晏江引是想要学着适应黑暗,因此并没有阻止他,只是跟在一旁看着,防止他摔碎了盘子伤到自己。
    阿青刚恢复点精神,就开始风风火火,他手脚麻利的将两盘菜摆上桌,又从屋里出来,正好瞧见晏江引和裴烨一前一后迎面走过来。
    高大挺拔的男人亦步亦趋的跟在清隽的少年身后半步处,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对方的身上,面上甚至透着几丝紧张,而走在前面的少年,双眼没有任何焦距,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
    阿青之前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只是一直说不上来,这会儿终于发现问题来,恰好裴烨二人走到他身边来了,便忍不住问道:公子,陛下他这是?
    裴烨看了他一眼,说道:厨房还有两盘菜,你去端过来。
    阿青被裴烨那淡淡的视线一扫,立马噤声,转身朝着厨房走去,只是心中的猜测更坚定了几分。
    午饭仍旧是裴烨做的,两只烤野鸡,一锅熬鱼汤,还有几个小菜,颜色看着非常好,味道也很香,应老还未落座,就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不由点头赞道,裴小子,你这手艺又进步了啊,不错不错。
    阿青站在一旁听见这话,顿时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置信。
    这这些都是自家公子做的?
    公子他怎么能做这些?
    傻愣着做什么,过来吃饭。裴烨照顾着晏江引坐下,偏头见阿青站在那里挤眉弄眼,低声训了一句。
    阿青从昨天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盯着桌上的饭菜狠狠咽了咽口水,面上却是嘴硬道:属下不敢逾矩。
    裴烨也不多说,只淡淡重复了句:过来。
    呃阿青抓了抓脑袋,几乎是一秒就妥协了,他局促的搬了个竹凳坐到下首的位置,拿起筷子夹了片青菜塞到嘴里,视线却忍不住的瞟想裴烨的方向。
    他看见自家公子端着盛好的饭,往里面夹了些菜,然后放到陛下的手中,同时将筷子也塞给他,这才开始自己吃饭。而且吃饭的过程中,时不时的看一眼低头吃饭的陛下,甚至鱼肉都亲自剔净了鱼刺放到陛下的碗里。
    阿青眨了眨眼睛,连饥饿都给遗忘了。这一刻,他觉得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自家淡漠板正的公子,大晏百姓心中冷峻威严的将军,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天啊这还是我家公子吗?
    咳咳咳咳咳阿青正在心中嚎叫,突然被一道凉凉的视线扫过来,顿时被口中忘了咽下去的青菜给呛到了,眼泪都给咳了出来。
    吃完午饭,他们也没再多耽搁,拿了东西就打算离开,因为这竹庐附近机关阵法颇多,故而应老便亲自送他们出来。
    老人许是一个人生活太多年了,好容易遇见俩人,难得的是对方还和自己的胃口,便有些舍不得,一路上反复说着让裴烨他们有空过来看自己之类的话,还说裴烨走了,这院子里中的药材和菜都要死了
    裴烨他们自从进入竹庐,便一直没有出来,直到此时出了竹林,方才得见外面的景象。
    与竹林衔接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这些花近看生的杂乱无章,但远看却自有规律,想必也被老人设了阵法,应老带着他们在花海之中左右穿梭,之后又过了一片林子,终于停了下来。
    行了,老夫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应老装作不耐的摆了摆手,末了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走吧走吧,一吃饱了就犯困,我老头子要回去睡觉了。
    裴烨拱了拱手:应伯,晚辈告辞了。
    阿青为了寻找裴烨,在这一带徘徊了数日,故而对此地的环境摸的还算清楚,他在前面领路,三人在天黑之前抵达了望天山的出口。
    下山之后,是一坐边陲小镇,裴烨考虑着晏江引,便决定找家客栈歇脚,顺便让阿青联系手下的人。
    进了客栈,阿青打前走到柜台边,还不等别人问,开口便道:老板,两间天号,一间地号。
    好嘞,两间天字号房、一间地号掌柜拉长声音确认一遍,招手唤了伙计过来引路。
    等等,裴烨拦住伙计,一间上房便好。
    阿青回过头来看裴烨,第一反应便以为裴烨是觉得他们没钱,忙解释:公子,属下这里还有银子的。
    我们住一间。裴烨看了身旁的晏江引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没有波澜,双眸中却不自觉的流露出淡淡温柔。
    阿青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晏江引现在的状况,便以为裴烨是想就近照顾着他,也就没多想,转头又重新和掌柜说了一下。
    古时候物资匮乏,也没什么可供娱乐的东西,人们用过晚膳,便会早早睡觉。
    伙计送上来热水,裴烨挥手让他们下去,自己走到隔间将晏江引的衣裳放下,又试了试水温,便带着他进来洗澡。
    裴烨之前被晏江引拒绝几次,这回就没打算留下来,他拉着晏江引的手在木桶和屏风上分别摸了摸,以便然他知道东西所置的大概位置:自己小心些,仔细着别滑倒了,我就在外面,有事便唤我。
    嗯。晏江引听着裴烨的脚步声离去,方开始伸手解自己身上的衣裳,继而攀着浴桶边缘坐进去,热水一瞬间包裹住他的身子,使的他低沉而紧绷了一个下午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裴烨坐在外间,从怀中摸出上午未及完成的竹簪,他一边注意着内间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的继续着之前的地方雕刻。
    屏风内不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时轻时重,裴烨渐渐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又想起那一日的事情,心中缭乱之下,手上便有些控制不好力道,裴烨担心将这东西刻毁了,便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里面水声停了,裴烨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他下意识偏头看过去,却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晏江引披着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他身上套着白色的中衣,未干的双脚□□着踩在地上,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肩头。
    少年白皙的面颊,许是被热水蒸熏过的缘故,双颊泛着淡淡的薄红,身上中衣没有系上衣带,被衣服的主人用手按着,因为没有理整齐,白皙精致的锁骨从衣襟里露出大半。
    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几乎是立马让裴烨下腹一紧,他匆忙别过了头去,狠狠吸了几口气,这才有重新转回来。
    晏江引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到底有多诱.人,他循着记忆朝床铺的方向走去,一边说:裴烨,你在哪儿?
    裴烨忙应了一声,让对方知道自己的位置。
    晏江引听到回应,紧走了几步,语气有点苦恼的说:我找不到衣带了。
    裴烨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屏风,看到衣晏江引的衣带落在屏风后的地上,他走过去捡起来,回头的时候,却见晏江引一只脚踩住了自己的衣摆,直直朝前栽去。
    小心裴烨心中一紧,身体快于大脑,几乎是在转瞬之间便移到了晏江引旁边,一把阻住了他与地面亲密接触的趋势。
    晏江引摔下去的时候,因为看不清前面有什么,便格外的恐惧,这会站稳了身子,还有些缓不过劲儿来。他面色泛白,大大的睁着双眼,差点忘记了呼吸,一双手微微上抬着,紧紧的握成两个拳头。
    裴烨见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觉得有些不对,他双手扶着晏江引的肩膀,转过他的身子,本是想看看对方怎么了,不想一低头,却看到让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第120章 晏江引身上的衣
    晏江引身上的衣裳没系衣带, 全凭一只手按着,方才情急之下松了手,这会儿便全然散了开来。少年雪白的胸膛大片暴露在空气中, 平坦光滑的小腹上下起伏着,上面还有几颗未干的水珠隐隐闪动。
    裴烨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他伸手一把掩住晏江引的衣襟,双臂绕到他的身后,企图将手上衣带给他系上, 打结的时候,双手甚至带了微微的颤抖,弄了好半天才弄好。裴烨虽然性子有些冷淡, 但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还生的这般人高马大,这会儿起了欲望便有些难以控制,他害怕自己一个不甚做出什么来, 甚至都不敢碰晏江引了,只是开口道:陛下去床边坐着吧。
    这些日子以来,裴烨多是称呼晏江引的名字, 这会儿猛然听见裴烨如此唤自己, 又联想到他们之间今后有可能面对的处境, 晏江引的心情顿时变得极为低落,他一言不发的转身, 朝着床边走去。
    晏江引安静的坐在床沿上,耳畔是裴烨轻轻重重的脚步声,听起来竟然有些凌乱,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人撩起, 原是裴烨取了布巾为自己擦拭。
    裴烨托着少年漆黑如墨的长发,轻轻的擦着,掌上微运了些真气,很快少年的头发就干了七八成。
    陛下,快睡吧。裴烨掀开被子,示意晏江引躺下。
    晏江引很顺从的躺到床上,只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裴烨过来,便忍不住问,你为何不睡?
    我裴烨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下,现在这状态,他连对方的手指头都不敢碰一下,哪里还敢同榻而眠呢!
    裴烨哽了一会儿,说道:我还不困。心下却在寻思着得赶快寻处地方冲个冷水澡,不然这晚上可不用睡了。
    晏江引双眼定定的看着裴烨。裴烨虽然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却觉得这双清明澄澈的眼,将自己看了个无所遁形,他不由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心中竟然蔓上一丝少见的紧张。
    裴烨。晏江引突然唤了一声裴烨的名字。
    嗯?裴烨疑惑。
    晏江引似是在斟酌着要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开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是说你会一直留在京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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