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回摇了摇头,二人对视一眼,视线转向屏风后面。
    这次雷甲先一步,绕过屏风来到床前,只见半遮半掩的窗幔内,鼓起的被子一直抖个不停。
    雷甲嗤笑一声:哈!原来躲在这儿呢!相康,死到零头你躲在被子里,你觉得有用吗?
    吴回也走了过来,与雷甲并肩而立,一同看着床上瑟瑟发抖的一团。
    被子里的相康却并没有应声,似乎是被吓的数不出话来了。
    雷甲咬牙道:好!既然你不肯出来,那就让我看看,这被子到底能不能救你一条命!
    说完,雷甲两三步走到床边,提起手中宝刀,就要去刺床上的人,吴回立马出声喊道:等一下!
    雷甲刀举在半空,回头朝吴回道:放心,我不杀他,我就是想让他也尝尝,在人身上捅个窟窿的滋味!
    雷甲是从后院杀过来的,正好见到了今夜被送来给相康侍寝的孩子,那孩子因为抓伤了相康,被相康折磨的不轻,抬回去之后下面还在流血,雷甲立马找人把医师拖了过来,裤子一脱,雷甲看着到现在还无法闭合的后庭,气得一路绿着脸杀过来的。
    如今见到罪魁祸首,虽然无双说了要留他一条命,可雷甲咽不下这怒气,就算人不能杀,他今日也非要在相康身上同样捅一个窟窿出来不可!
    吴回蹙眉道: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怪?哪里怪?雷甲是真气得不轻,吴回这么说,他也没察觉什么。
    吴回干脆走上前,想了想,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掀开。
    雷甲看到被子下躺着的尤,瞬间瞪大了眼:怎么是你?!相康呢?
    尤一张脸白的发青,他一个翻身,直接从床上滚落了下来,尤跪在雷甲和吴回面前,一个劲儿朝他们磕头:将军,二位将军饶了奴才吧,将军,求您饶了奴才,饶了奴才。
    雷甲怒斥:居然敢骗我们!相康呢?相康去哪儿了?
    尤砰砰往地上磕头:奴才不是故意欺骗将军,是是大人逼奴才这么做的啊,大人他他让奴才躺在被子下面,不准奴才出声,说要是奴才敢掀开被子,他就他就要将奴才千刀万剐啊,将军。
    雷甲咬牙:可恶!这个黑心肝的混账东西!
    吴回问道:你知道相康从哪儿逃走的吗?不告诉我们,我们不杀你。
    他们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人,而且房间的门窗都是锁的,相康能逃走,肯定是有什么密道。
    尤看了吴回一眼,低声道:奴,奴才不确定,大人他他好像是自己消失的,就、就在那后面。
    尤其实有偷偷拉开被子缝隙看了一眼,他看到相康关门门窗,然后人绕到了床后面,之后就被床幔挡住了视线,尤一直以为相康还躲在那后面,所以即使差点被杀,他也没敢掀开被子,直到现在,被子被吴回掀了,他从床上滚下来,才发现床后面根本没人。
    尤指着相康消失的地方给吴回他们看,吴回立马过去查看,雷甲也跟了过去,两人一翻摸索之后,便找到了相康离开时的那道暗门。
    居然在自己的房中给自己留了条后路!雷甲气得磨牙,没想到这厮居然如此狡猾!
    他二十年前差点儿死了,如今以防万一给自己留条退路也正常,只怪他藏得太深,我们一时大意居然让他给跑了。吴回面色不善道,我带人沿着这条路去追,这边就先交给你了。
    雷甲想了想:不,这里交给你,我去找相康,比较白城我比你熟悉。
    吴回点头:也好,那就交给你了。
    放心,雷甲厉声道,就算翻遍整个白城,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人给找出来!
    *
    作坊里一夜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炊烟袅袅,一派祥和,就连原本心里的那几分恐惧,也无端好似全没了。
    就是到了后半夜,无双有点挺不住,已经习惯早睡早起的他,只着脑袋坐在厨房里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乙搅拌着锅里熬煮的豆浆,用木勺将上面的白沫撇干净,回头一看,无双双眼已经合上了,乙一脸无奈,上前想把人叫醒,让无双去屋里睡,却被丙拦了下来。
    你拦我做什么?
    丙道:他们还没回来,殿下不肯睡,好容易眯会儿,别吵醒殿下了,反正厨房里暖和,也冻不着。
    乙觉得丙说的有道理,估计这会儿把无双叫醒了,他就又不肯睡了,就这样眯一会儿也好。
    乙抬头看向丙,丙摸了摸自己的脸:怎、怎么了?
    乙笑了下: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如今真是长大了呢。
    丙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
    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就算长大了,也照样还只是个孩子,行了,你守了大半夜了,休息会儿吧,放心,有九魈在,你的族人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丙一愣,点点头眼神坚定道:我知道,九魈大人一定能救出他们,吴将军也一定可以成功!
    乙:知道就坐下休息会儿吧,再过会儿天都快亮了,殿下刚才也说了,相康怕是泥菩萨过江,没工夫来找咱们麻烦了。
    丙想了想:我还是再等等吧。
    你这孩子怎么
    乙还要絮叨,丙连忙转身往外走:我再去前门看看风伯他们。
    等等,乙叫人叫不住,上前拉人,跑什么,不爱听我不说就是了,我是让你给风伯他们端一锅豆浆过去,凌晨有点凉,喝点热豆浆,别回头染了风寒就麻烦了。
    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哦,知道了。
    *
    风伯,伍叔,大家喝点热豆浆吧,刚煮好的。
    丙将豆浆端给大家,众人都高兴的不行,伍叔端起一碗,也不嫌烫,吹了吹连忙喝了一口,感叹道:这可真是琼浆玉露啊!
    风伯笑了笑:是啊,这都多亏了大人,若不是大人聪慧,发明了石磨,咱们到现在还在喝煮豆子水呢。
    丙道:伍叔,风伯,等喝了豆浆你们都休息一会儿吧,这天马上就要亮了,想必咱们这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你们守了一夜,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风伯与伍叔同时道:那怎么行。
    两人看了对方一样,都笑了起来,伍叔喝了口豆浆,感叹道:等熬过今晚,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到了!你这会儿让我去睡觉,我也是睡不着的。
    风伯点头:不错,我在白城待了二十多年,终于等来这日,我怎么能错过呢?
    丙低头想了想,风伯和伍叔的感受他又如何不懂呢?当即也没再劝:那好,那我陪你们一起等。
    几人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声音来的突然,众人瞬间打起了精神,风伯和伍叔众人立刻放下手中的豆浆,拿起弩对准了大门。
    伍叔紧张道:怎么回事?是敌人来了吗?
    风伯道:应该不是,若是敌人,怎么可能还会敲门?
    大家觉得风伯说的有道理,丙就道:不如我去看看。
    风伯:也好,你小心些。
    我知道。
    外面的人一直在不停地敲门,丙走上前,缓缓将木门拉开一条缝隙,借着月光看清外面人的脸,丙眉头轻蹙:是你?
    作坊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府邸中逃出来的锡。
    锡看到丙,连连道:丙,无双大人呢?我要见无双大人!
    丙不喜欢锡,但他知道,无双让吴回他们留锡一条命,因为锡还有用,只是这会儿看到锡出现在这,丙有些意外,想了想,便把门打开:进来吧。
    锡连忙松了口气,迫不及待从门外钻进来。
    风伯他们看到锡,都愣了一下,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
    *
    殿下,殿下。
    无双揉了揉眼,看向身边的乙:嗯?我睡着了吗?
    是啊,乙道,本来不想叫醒您的,但是锡来了。
    无双一愣:你说谁?
    乙撅了撅嘴:锡,相康的尾巴。
    无双知道乙不喜欢锡,就道:他留着还有用,咱们的粮食还得靠他呢。
    乙:我知道,殿下,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顶多在他的饭菜里吐口水!
    无双无奈,口水就口水吧,不是毒药就行。
    无双:锡人在哪儿?
    乙:在外面呢,没让他来厨房这边,殿下放心,丙看着他呢。
    无双:那行,那我先洗把脸再去见他。
    乙给无双打了盆热水,无双洗了把脸,清醒清醒之后,跟着乙去见了锡。
    锡此刻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前院里头呢,伍叔他们都知道他是相康的人,这种紧要关头,可不能让无双大人出什么事,哪怕对方只是个仆人,也得看牢了才行!
    无双感到的时候,就正好看见这样一幕,伍叔他们一个个手握兵器,将锡团团围在中间,锡瑟缩着肩膀站在那儿,向来狐假虎威、趾高气昂的他,此刻却是那么的弱小、无助又可怜。
    而锡在看到无双的那一刻,双眼顺便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差点儿没闪瞎无双的眼。
    第171章
    大人!
    锡大喊一声,噗通就朝无双跪了下来,接着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大人啊!奴才总算是活着见到您了,呜呜呜!
    无双被锡这突如其来的招数整懵了,他看了看乙,又看了看丙,走到锡面前道:锡,你这么晚来这儿是相康让你来的?
    锡摇头:当然不是,大人,奴才是来投靠您的!
    投靠我?无双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乙撇嘴道,肯定是吴将军他们赢了,他为了活命,便抛弃自己的主子跑来投靠殿下您了呗。
    锡被乙说的脸色一红,眼珠子转了转抬头对无双道:大人,并非是锡背叛相康大人,而是相康大人他他先抛弃的奴才,也不知大人从何得知,奴才要为您买粮的事,一怒之下竟丝毫不念旧情,就要将奴才给给杀了!奴才是好不容易趁乱逃了出来,大人!求您看在奴才对您还有用的份儿上,饶了奴才吧!奴才发誓,从今往后一定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无双抿唇:这么说,还是我拖累了你?
    不,不不不!锡连连摆手道,是相康他、他自己作恶多端,实不相瞒,大人,奴才早就早就看不惯相康私下做的那些龌龊事儿了,只是奴才一个下人,为了苟活实在是被逼无奈啊!大人,只要您愿意收留奴才,奴才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无双:是吗?
    锡见无双有意松口,连忙道:是,是大人,为了表达奴才的诚意,奴才愿意将相康这些年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大人!还有他收敛财富的地方,相康他有一处私人金库,里面全都是都是他这些年搜刮来的金银珠宝,除了奴才,没人知道那地方在哪儿!
    无双惊讶道:相康还藏了私人金库?可白城穷成这样,他哪儿搜刮来的钱财?锡,你该不会是骗我呢吧?
    奴才不敢!锡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金银财宝当然不是从白城百姓那儿搜刮来的,而是从外面打劫来的。
    打劫?无双道,他一个城主还能打劫?锡,你这越说我怎么听着越煳涂了?
    锡:大人,大人您别着急,您听奴才慢慢跟您说,这件事得从二十年前说起了,不过
    无双了然:你放心,只要你能弃暗投明,我保证,非但不会杀你,还会继续重用你,你在相康那儿什么待遇,在我这还是一样。
    锡欢喜道:大人一言九鼎,奴才自然相信大人!想必大人也知道,二十年前,白城曾经发生过一场暴乱。
    乙搬来一张椅子,无双坐了下来,示意锡:这我听说过,说是那些异族暴乱,不仅逃出了囚栏,竟还一路杀去了城主府,相康还差点死在那些人手里。
    锡道:杀去城主府没错,相康差点儿被杀也没错,但其实真正叛乱的不是异族,而是那些犯了重罪的囚犯!
    无双蹙眉:囚犯?你是说人族?
    对,就是那些人族,锡道,他们利用异族,让异族与白城士兵互相残杀,他们则坐收渔翁之利,带到双方都死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再将两方的人都杀了,杀进白城之后,这些囚犯的老大便杀了白城原本的城主,自己当了这白城的主人!
    你说什么?无双激动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次可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事儿。
    锡低声道:大人没听错,相康其实根本不是真正的相康大人,他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重犯!他带着人杀进城主府之后,意外发现自己与这白城城主长得竟有几分相似之处,于是便心生一计,他将原来的白城城主杀害之后,便顶替对方成了如今的相康,还与那些与他一同杀出囚栏的囚犯们做了一笔交易,他让这些囚犯组成一只雇佣兵,去各处为他杀人越货、收敛钱财。
    乙惊唿:雇佣兵?!
    所以他们之前在黑山遇刺,不会刚好这么巧吧?
    乙看向无双:殿下
    咳咳!无双朝乙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
    锡也察觉不对,问道:大人怎么了?是奴才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无双对锡道:你继续说。
    锡便继续道:他们原本是囚犯,私自叛逃,若是王城那边追究下来,他们家乡的亲人恐怕也会受到波及,相康便为他们出了个主意,就说这次的暴乱都是异族所为,与他们无关,相康成为城主之后,白城大换血,囚犯一夜之间都成了白城的士兵,还有一些人不愿被束缚,比起留在白城,他们更希望获得自由,他们本就是一群穷凶极恶之人,所以对他们而言,成为雇佣兵既让他们得到了自由,也方便他们宣泄心中的恶性,他们杀人如麻,每次做成一笔交易之后,就躲回白城,相康会安排好酒好菜招待他们,等风波过去了,他们也休息够了,就再出去继续杀人敛财,而相康的那些财宝就是这般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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