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睿公公来了。”梁生对前头站着,看着禁军队伍清理塌方泥土的皇帝说道。
    身穿龙袍的皇帝听罢,缓缓转过身来。
    他眸光仿佛洞悉一切般的落在睿吉祥长着皱纹却阴柔薄白的脸上,又看一眼身边的梁生,说道:“把人带上来。”
    “是。”梁生应下。
    只见两队人马从后方走近,第一队人马是禁军首领和他的部下,两名禁军手中押着一名被麻绳捆绑穿着华衣锦服的女子,第二队人马是锦衣卫指挥使和他的部下,两名锦衣卫手中押着一名反剪了手臂的黑衣人。
    “跪下!”梁生喝道。
    华衣锦服的女子和黑衣人被押着,一左一右跪到皇帝跟前。
    皇帝看了看这两人,转头问一旁面色阴沉的睿吉祥:“敢问睿公公,这二人你可识得?”
    睿吉祥去看黑衣人的眼睛。
    黑衣人朝他摇了摇头,表示贵女未死,已被禁军救走。
    事已至此,前功尽弃,满盘皆输。
    睿吉祥没能完成先皇遗愿,心中痛心疾首。
    他佛尘一抖,跪到皇帝脚下:“陛下,奴才伺候先皇三十余年,感情深厚,此事为先皇临终前的遗愿,奴才感先皇知遇之恩,哪怕冒上欺君之罪,亦要完成先皇遗愿。
    今日事情败露,奴才无法完成先皇遗愿,心中惭愧难当!
    但奴才临死之前,仍要冒死劝谏,此女心中没有陛下,甚至怨憎陛下,若她不死,只她在一日,陛下就痛苦一日,她是陛下的软肋,也是陛下的弱点,唯有杀了她,陛下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皇帝!”
    第85章 085   道喜
    皇帝蹲下身来, 目光直视着掌印太监睿吉祥的眼睛。
    他眯了眯眸子,冷声问道:“孩子的事情,也是你们做的吗?”
    睿吉祥被问的明显一慌。
    “不……不是!”他想也不想的立刻否定了。
    皇帝却把他的表情看在眼中, 便起身抬手,让禁军把人押下去,带回盛京再审。
    ……
    林菲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躺在颠簸的车厢内。
    皇帝靠在迎枕上,正以拳抵额,眼神复杂的瞧着她。
    林菲发现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裙已经被换了一套锦衣华服。
    她发髻松散在脑后,披在肩头和后背上。
    “醒了?”皇帝问道。
    林菲靠着车厢的内壁, 扶着额头回忆了一下此前发生的事情。
    她越想越后怕,最终抬眸对上皇帝等待的视线:“你早就知道我要跑了?”
    “朕也没有多早知道的。”皇帝说着从案几下掏出一个荷包,搁在掌心掂了掂:“这是你缝在内衬里的钱袋子,朕和你亲热的时候摸到了, 所以才起了疑。”
    林菲一怔, 万没想到是这钱袋子暴露了自己。
    不过, 若是皇帝没有留心这处细节,没有提前安排锦衣卫和禁军保护她, 怕是她现在已经淹死。
    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懊恼。
    皇帝把手中钱袋子搁到一旁,刚才看着她那复杂不明的眸光又再次浮现。
    “朕问你, 当初可是你安排月娘在菜里下的堕胎药?”
    林菲不知皇帝为何忽然提起那件旧事。
    “你若是因我今日逃跑之事生气,大可责罚打骂, 何必重提孩子的事?”林菲精致的眉毛细细拧起。
    皇帝靠近, 托住林菲的香腮,低眸细瞧着她:“朕想听你的答案。”
    林菲近距离的看着皇帝的黑瞳,只觉得他眼眸深处仿佛凝着一团墨般,浓的仿佛要把人侵蚀。
    “不是我。”林菲错开视线, 轻声道:“若不是你今日提起是月娘下药,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意外,我以为是我曾经对孩子动过杀念,这才断了我们母子缘分,让孩子彻底离我而去。”
    皇帝听完,把林菲狠狠搂入怀中。
    他搂的那般紧,仿佛要把她嵌入骨血一般。
    “朕本来因你出逃之事很生气,但孩子的事情,你既然说了,朕便信你。两相抵消,朕不罚你。”皇帝的嗓音低沉暗哑:“自此以后,你不许再逃跑!不许再离开朕听到了没有?”
    林菲被他搂的有些喘不上气:“你……你先放开我。”
    皇帝稍微松了些力道,可也没有完全放开她,而是圈着林菲的腰身,让她坐在自己怀中,大掌抚上林菲平坦的小腹,说道:“我们都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林菲却不做声,而是朝着窗牖的方向看去。
    半开的窗牖外已经不是山路,而是上了平坦的官道。
    接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沉下去。
    皇帝从后面拥着她,下颚抵在她的肩头,轻声道:“上了官道,再过两日便要入京了。”
    林菲听得藏在袖口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皇帝感觉到她的沉默和抵抗,于是叹息道:“菲儿,你莫再想些不可能的事了,好吗?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民,莫非皇臣。九州都是朕的,你能逃去何处呢?即便侥幸逃走一时,难道能逃一世吗?朕的天罗地网拉下来,总还是会把你抓回来的不是?”
    林菲听着,眼眶一酸。
    皇帝从后面伸手,摸上她有些湿润的眼睛,又轻轻掰转她的脸蛋,低头去吻她眼角的泪:“别哭。你一哭朕的心都疼了。”
    林菲闭上眼睛,感受到落在眼皮上的温热。
    她低声道:“陛下富有四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何苦揪着我一个不放?若说之前在国公府,陛下要我在上元节答应侍寝,可我在上元前逃去了金陵,陛下心中耿耿于怀,最后不还是得了我的身子。既然得了,为何还不放过我呢?”
    皇帝的唇从林菲的眼睛上退开一些,额头抵住她的,沉声道:“朕是要你的身子。但朕也要你的心。”
    林菲耷拉着眼皮,却不予以回应。
    身子可以由他强占,但是心却是强占不得的。
    皇帝盯着林菲的眼睛,见她眸光闪躲,随即抬了她的下颚起来,打量着她抗拒的眼神,说道:“可是在心中诋毁朕?”
    “我不敢。”林菲轻声道。
    “你逃跑都敢,又有何不敢?”皇帝说完嘴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来:“小骗子,叫朕无可奈何的小骗子。”
    他说着,又去寻她的唇亲吻。
    林菲被吻地靠到车厢内壁上,又被迫仰起头来,承受着皇帝更加深入的占有。
    情到浓时,皇帝抓过林菲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扣,额头相抵。
    一遍遍在她耳边喘息着述说,她是他的,至死方休。
    出行的马车足有一间小室那么大,前头八匹骏马拉着,就算晃荡起来,倒也不会叫人察觉,毕竟,车厢在路途中本就是晃晃荡荡的,只这晃荡的幅度比平时略大了些。
    两日之后。
    秋狝的队伍抵达盛京。
    林菲被安置在了皇帝的清晏殿内。
    但是皇帝白日要上朝,又要忙于政务,实在没什么时间陪着林菲。
    于是,林菲便去寻秦安阮说话。
    这回皇帝到底没有如在东宫一般,把林菲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宫殿内,而是允许林菲在整个后宫行走,唯独出宫不允。
    于是,林菲等皇帝上朝去后,便径直出了清晏殿,去后宫寻秦安阮叙话。
    “大小姐,有宫婢们给咱们收拾物件,你做什么亲力亲为的?仔细操劳过度,伤了身子!”雨燕是秦安阮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丫鬟,她看着自家大小姐忙的脚不沾地,实在忍不住唠叨起来。
    林菲进屋子的时候,就看见秦安阮正抱着一个八楞弦纹瓶摆在梅花朱漆小几上。
    秦安阮今日从太皇太后的宫殿搬来雪阳宫,一切物什都要重新摆放和安置,她又是个闲不住的,凡事喜欢亲力亲为。
    林菲进来,帮着秦安阮一道扶稳摆在小几上的瓶子。
    “菲儿,你怎么来了?”秦安阮见到林菲,喜出望外。
    林菲见秦安阮额头和鼻翼都有汗珠,脸色虽然红润,但刚才听了雨燕的话,也担心她一个孕妇操劳过度,伤了身子,便同她问道:“你既有身孕,还是不要做活计的好,回宫之后,可有叫御医过来请脉?”
    “尚未。”秦安阮说道。
    林菲于是说:“我觉得,还是叫御医过来把个脉安稳些,毕竟孩子的事可是大事。”
    雨燕在一旁听着点头赞同:“小姐,我觉得菲儿姑娘说的没错,既然我们现在回了皇宫,又有了自己的宫苑,那后期就要为孩子顺利生产做准备了,叫宫里有经验的御医来把个脉,也是为了孩子和大人的稳妥。”
    秦安阮含笑看向林菲:“行罢,那便唤御医过来瞧瞧。”
    宫苑这头传出消息,唤宫里的御医过来诊脉。
    御医诊过脉后,大喜过望,跪下来同秦安阮道:“恭喜秦婕妤,贺喜秦婕妤,婕妤娘娘有了皇嗣,这是普天同庆的好事!”
    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秦安阮有孕的事情,倒也没有露出多大的惊喜来。
    林菲同御医问道:“卢御医,婕妤娘娘刚才做了些活计,累出了一身的汗,这对胎儿应该没有什么影响罢?”
    御医说道:“怀孕初期,还是建议静养,不宜多动。等到孩子三个月后稳定下来,倒是可以正常行动,不过秦婕妤的脉象稳定,想来是身体康健,孩子亦没有受什么影响,等老夫去开个安胎药,吃上两副,以后饮食上也多留意着些,该是不会出错。”
    雨燕便随着御医去拿药。
    林菲走上前陪着秦婕妤闲话。
    而御医诊出喜脉的消息,很快便在后宫传播开来。
    清心殿内。
    裴婉蓉得知这个消息后,气的眼眶都红了。
    她直接摔碎了一个花瓶,又在房内急得跺脚。
    而隔壁的仁安殿内。
    知道消息的祁淑贤也没好到哪去,她虽心中有气,可到底沉得住气,气过之后,便细琢磨了去,想着皇帝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今刚封的婕妤有了身孕,皇帝肯定还要女人侍寝的。
    兴许,这是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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