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平眸中闪过一丝柔和,下巴在沈北肩膀上蹭蹭:恩,就今日这一回,多谢阿北了。
    静谧的屋子里,酒香萦绕,两个人安安静静的这么抱着,难得,没有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相处的,竟是十分融洽。
    第二日早朝,萧长平定时醒来,他看着旁边依然在熟睡的沈北,他的唿吸浅浅的,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尤为乖巧,沈北本就长得好,萧长平便是没有对沈北有什么别样心思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
    沈北长得是好。
    更不用说,如今的心思,与当初已经不同,他看着沈北眉宇间温柔的仿佛能滴水,他看着沈北好一会儿,凑过去,在他眉心浅浅一吻,没有惊动他。
    只是又有些忍不住,想去轻抚他的脸颊。
    他只是这样看着他,甚至不太想下床,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去早朝啊。
    如果能一直在家里这样与他在一起,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萧长平不是君王,可他突然懂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
    沈北在侧,他只觉得单单这样看着他,他便没有心思再想其他。
    他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出去了之后去侧殿换的衣裳,就怕屋子里有动静打扰了他休息。
    一会儿给王君早膳多准备一道牛乳糕,我看他上回多用了一块,想必应该是喜欢。萧长平道。
    红卯听得咋舌,先前王爷就伺候王君起床他已经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了,现如今连吃什么早膳王爷都要亲口交代了?
    但是他还能说啥呀,当然是点头应下啦。
    萧长平才出王府回头看看这大门眉头就皱起来了,这不想上早朝的感觉越发的重了。
    可到底还是上了马,这会儿正不想坐着轿子去上朝,骑马正好,那冷风吹在脸上,正好能让他歇一歇这心头火热的心思。
    入了宫,不少文武官员与他打招唿,萧长平一一应下,直到官员聚集,上朝前夕。
    刚刚处置的景王,这朝中都知道出了景王刺杀皇帝的事情,先前那刺杀,听着也是景王做的,因此,若不是什么要事,想必也没有这个人在这个时候去让皇帝再动一动怒。
    尤其,听闻皇上的身子压根也没有好全。
    皇帝上朝,虽说不能直视圣颜,但是听着声音,倒不觉得皇帝重伤不愈。
    早朝上都是些小事,果然,这景王行刺的事情刚过去,是没有人在这个时候不识相的。
    所有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偏偏,到了中途,却出了幺蛾子。
    臣有本奏!
    走出来的,是个言官,他蓦地冲着皇帝跪下,声音洪亮:臣要参威武将军沈仲!沈仲私通西疆,如今边疆行事,我朝皆知,沈仲身为将军,竟然在这个时候与西疆来往过密,多次与西疆之人来往,其心可疑!还请皇上彻查!
    这话一出,群臣一片哗然。
    这景王刺杀可算造反,这造反的事情刚过呢!竟然又有沈仲通敌?!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沈将军今日也在朝上,面对看过来的视线,还有头顶沉沉一句帝王的疑问:沈将军,可有此事啊?
    沈将军蓦地站了出来:臣身为护卫华国之将军,绝对没有做出这等事情,还望皇上明查!
    那言官却像是有备而来:请皇上观阅!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来。
    沈将军眉头一拧,他看着那份奏折被王总管拿着,送到了皇帝手中,皇帝打开看了一会儿,蓦地将那奏折摔到沈将军面前,他沉声道:将军自己好好看看,这上头写的,可是实情?
    这显然是怒了。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的看着这事情能发展成什么样。
    也有不少人偷偷看一眼萧长平的。
    虽说都知道这平西王君因为他阿么的缘故,与将军府好似少了往来,而且这武氏与沈将军如今也已经和离了,可是毕竟是血亲啊,这沈将军,可算是平西王的岳父,如今他顶上这样的罪名这平西王,也不知,会帮这岳父,还是,大义灭亲呢?
    沈将军捡起那奏折一看,饶是他心里已经有准备,可是还是看的眼睛不由瞪大。
    这上头清清楚楚写了,他什么时候,与西疆的人有过秘密会面,虽然没有完全记录他与对方的对话,可是什么时候见面的,地点与时间写的格外清楚。
    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也就是说,他被人盯上有段时间了!
    沈将军心中一凛,他居然被人盯上有段时间了,而在这期间,他居然全然无所察觉?
    他眼下竟然还能保持镇定,没有当场跪下,倒真是将军,胆子颇大。
    沈将军跪下来,冲着皇帝道:皇上,此乃有人冤枉臣。
    那言官却连给沈将军过多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他又道:臣绝对没有冤枉沈仲,因为臣不止有这份证据,还有人证!
    这话说出来,若说方才还有人觉得这事儿不是真的,那这会儿,已经都相信的七七八八了。
    那言官言之凿凿:臣无意中得知一件事情,这京城自几个月前开始,无缘无故,便多了些人突然失踪的案子,一开始臣以为,大抵是人贩子猖獗,但是京兆尹那边查出来,却不是人贩子,而且失踪的人实在是很杂,上至六十老者,下至几岁孩童都有,臣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暗中观察起来,一连几个月的明察暗访,终于让臣有了些收获,臣发现,一开始有人报案说家中人突然失踪,那失踪的人,便是将军府的下人!
    因着这一点,臣与手下人盘查,发觉正是从这个下人开始,京城中,陆陆续续有些不招人待见的赌徒,或者是乞丐,总之是一些平日里失踪了,不太会让人注意的人,逐一没了踪迹,因为这些人身份卑微,平日里也少有人关注,因此这事情,压根也没有闹大,臣在发觉此事或许与沈将军有关之后,暗中调查,偷偷让人跟着沈将军五个月之久,终于,查出了一些事情的端倪!
    事情说到这份上,竟是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沈将军了。
    沈将军看着那言官,他拧着眉头,一句话都没有说,眼下他若是歇斯底里反驳,只怕也是没有用的。
    毕竟这里不是私下,而且对方拿着人证物证,他却是一时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言官继续道:臣实在是不吐不快,还请皇上传人证!
    皇帝看着那言官淡淡道:那就传人证吧。
    那人证很快就被带上来,此人是个乞丐模样,那言官道:此人名叫李赖子,本是京中一个乞丐,素日在城西一带乞讨,大约两个月前,有些人突然发现他不见了踪影,没有人去在意,而就在今日早朝前一个时辰,臣手下之人,将他从那魔窟给救了出来,与他一同被救出来的,还有另外三十余人,个个与失踪者名单对得上,这些,便是京城这几个月来失踪的人。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众人看着那李赖子一个个都忍着要离开一些的冲动。
    实在是因为,这李赖子身上也着实太臭了一些,头发结成一条一条就不说了,身上一股子诡异的仿佛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身上还有呕吐物,整个人仿佛粪坑里捞起来似得,简直恶心到了极点。
    而且这就算了,他嘴角还挂着呕吐物,整个人这种状态,却咧嘴嘴巴傻笑。
    看着简直诡异极了。
    皇帝问:此人是怎么回事?
    言官那声音掷地有声:臣只知道,他这样,是受药物迫害!
    皇帝皱眉头:什么意思?你仔细说来!
    那言官继续道:几个月前,平西王发现一种名叫阿芙蓉的药物,此药物,能让人上瘾,对人体大有危害,王爷发现之后,上报给了皇上,之后,皇上便颁下了阿芙蓉禁令,严禁在华国境内销售阿芙蓉,民间不得有阿芙蓉贸易。
    此事与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那言官道:自皇上颁布这条禁令之后,民间的阿芙蓉便逐一被销毁,所有人不得贩卖阿芙蓉,这市面上,自然也买不到阿芙蓉,可是此人眼下的模样,却是服用阿芙蓉过量之后的表现!
    皇帝看着那人的样子沉声道:传御医。
    这会儿所有人却是有些闹不明白了,这事儿即便真是沈将军做的,他用这么多人来喂这个阿芙蓉,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没道理啊!
    这阿芙蓉是令人上瘾的药,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堂堂一个将军,那这些药残害百姓,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第212章 心惊(一更)
    御医这几天不可谓不胆战心惊,整个太医院都因为皇帝的伤势活的小心翼翼,突然被告知皇上传召,还以为皇上伤势反复,一个个吓得都不敢出来,最后还是太医院的医正出了场。
    医正一到殿中就看见那倒在地上的李赖子。
    而后给他把脉,把脉之后,他恭敬道:此人确实是阿芙蓉服药过量的症状,据臣推断,此人应当是反复戒断,才变成现在这幅痴傻的样子的。
    皇帝眯了眯眼睛:你确定?
    医正不知皇帝怎么有此疑问,他觉得这问句里头有些深意,可眼下这个场合,容不得他多想,他老老实实道:是,臣确定,先前在皇上颁布阿芙蓉禁令时,太医院为了防止民间有人会因为此药物有反应,又因为事关军机,因此臣与太医院的其他太医,对这阿芙蓉做过试验,也拿动物试验过这阿芙蓉的确切毒性。
    哦?你们用动物试验的结果呢?
    医正道:服用阿芙蓉的时间越短,戒断的反应越是不明显,若是长时间服用,再戒断,就十分困难,再者,这阿芙蓉若是戒断之后再染上,那成瘾的概率便会大大增加,也更加不容易戒断,如果强行反复戒断,便会损伤神志,眼前这位,臣推测,强行戒断只怕有五六次,而且每次服用的量显然很大,已经到了伤及脑部的情况,这辈子要恢复神志,恐怕是很困难了。
    群臣一瞬间哗然。
    当初这阿芙蓉禁令下来的时候,不少人连阿芙蓉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听说过,直到了今日,才真正知道这阿芙蓉竟然是这么歹毒的东西。
    一个个又去看沈将军。
    其中有个大臣大约是震惊的有点儿过了,看着沈将军又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那沈将军暗中搜罗他们做什么?他自己染上了这阿芙蓉的瘾,而后用这些人试药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仿佛都找到方向了,这话虽然是无心说的,可思来想去,这沈将军也不是个喜欢看人中毒样子的变态吧?
    皇帝看着沈将军:可有此事啊?
    沈将军道:皇上明鉴,决无此事,此事与臣也没有关系,定是误会,臣无缘无故,暗中关着这么多人做什么?
    那言官道:谁知道是不是你暗中服用过这阿芙蓉,戒断不能,便想利用这些人试药,为自己解毒?
    皇帝道:是与不是,太医一把脉便知道了。
    医正心中一凛,便去给沈将军把脉,心里甚至有些不安,待给沈将军把脉完毕,他倒是送了口气:皇上,沈将军没有服用过阿芙蓉的痕迹。
    这话一出,其他人又觉得这事儿说不通了。
    既然不是他自己因这阿芙蓉上了瘾,无法根除找人试药,那他堂堂一个将军,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做什么?
    除了落人口实,给自己落下罪名之外,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他做这个做什么?
    沈将军趁机道:臣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至于与西疆之人有所往来,请皇上明鉴,臣自上回阿芙蓉事件之后,便觉得西疆蠢蠢欲动,奏折上所写臣与西疆之人密切接触,其实并非是臣与西疆之人密切接触,而是臣唯恐西疆有异,便派了手下扮作西疆之人,深入西疆探查,以达到知己知彼的目的,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
    那言官不曾想到沈将军居然还能有这一番说辞来。
    如今这阿芙蓉的事儿也说不通,这与西疆交往过密的事儿,他也能解释。
    都知道沈将军是将军,他派遣手下的人观察西疆的动静,虽然出乎意料,但是倒也是在情理之中,只能说,沈将军为国为民,谋虑深远啊!
    沈将军又紧接着道:臣也可以让那人来殿上对峙,回禀皇上的。
    这么说,沈将军是一心为国为民啊。皇帝若有所思的再看那言官: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言官拧着眉头:沈将军要这么说,臣确实不认识那沈将军的手下,倒不能说明什么,只是那些个试药的人,并非一个个都是神志不清的,还有神志清楚的,三十余人,若不是有人向臣指认沈将军,以沈将军的身份,臣是断然不敢在皇上面前诬陷沈将军的。
    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朝中都知道,沈家一门忠烈,沈老元帅德高望重,沈将军也是少年英雄,当年也是鲜衣怒马,这样的家世,一世清名,实在是不必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去自污名声。
    沈将军不必多说什么,只需要点名自己没有勾结西疆,便足以让在场的人心里都觉得此事不可信。
    皇帝沉思一段:此事证据不足,姑且顾念爱卿也是忧心百姓,你且将那三十余人好生安顿,让太医院看诊,看看是否还有救,若是有救的,等他们神志清醒一些,再详细询问,到底是如何被关起来的。
    话说到此,底下人算是都听明白了,皇帝这就是不打算动沈将军的意思了。
    也是,凭着一个痴傻之人,凭借那些个吃了药神志不清醒的人,如何能在边关蠢蠢欲动的时候,去责罚一个将军?
    这事儿就这么揭了过去,那言官退到一旁,没有说话。
    直到下了早朝,萧长平倒是看见不少平日里与沈将军交好的官员,还笑着说那言官真是想在皇上面前表现想疯了,沈将军栋梁之材,怎么会做如此腌臜之事。
    沈将军笑着应下了。
    萧长平本是要出宫,却缓缓调转了脚尖,他蓦地想起什么似得,转过身去。
    他这一转身,立刻便有人回禀到皇上的御书房,今日奏折颇多,皇帝那伤到底没有好全,眼下王总管有些忐忑的劝他:皇上,还是多歇歇吧。
    皇帝看着那些个折子:朕若是不批阅,又有谁来批阅那些?
    王总管自然不敢说他来。
    等萧长平去后宫的消息一来,皇帝突然一笑:你说,平西王这是知道了什么?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去验证?
    可眸中却没有任何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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