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会认错人?你是不是担心,啊……”高艳华猛地噤口,想起如今赵家失势,赵家的男人都不得善终,赵微兰亦被送进了官妓营。赵十七自然不敢公开自已的身份。可她突然想到父亲正处理这一个案子,好象有听说过,赵夫人及赵十七和赵承恩三人被皇上特赦,既是此,她也没必要躲躲藏藏了。
    “小姐认错人了!”赵十七神情越发冷淡,连正眼也不愿意瞧高艳华。
    高艳华脸上掠过一丝僵硬的笑,“哦,对不起,我是认错人了!”高艳华不自觉地看了看赵十七身边的男子,又看了看四周那些异样的眼神,有些明白了。瞧她方才被人公然调戏,可能是沦落了,所以,她怕别人取笑,因而不愿承认身份吧!高艳华这样一想,就有些余心不忍了,她也不想让赵十七太尴尬,便欲转身时,身边的少女开口,“艳华,你说她是永安候的小女儿?就是原被先帝爷赐婚给七殿下的赵家小姐?”
    说到赵十七这个闺名,大堂中还没有多少人认识,但说到赵家小姐,又是被赐婚给先帝最宠爱的七皇子,这就无人不知了。瞬时,大堂中所有的人蹭地一下眸光好奇地全射下赵十七。
    当庭被人折穿身份,赵十七虽冷静,但也感到一时无法适应,她怔怔地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茶还没上来!
    “亚楠,我们走吧,可能是我们认错人了。别说了!”高艳华忙暗地里扯了一下那个叫亚楠少女的袖子,刚没走两步,便听到一声嘲笑,“破落户笑破落户!”
    那个亚楠一听,整张脸都红了,巡着声音一瞧,原来是杨邹奇那个贵妾的妹妹元伊莉,钟亚楠这一生最听不得的就是破落户这个名称,她上前几步就冲了过去,狠狠地击掌在元伊莉的桌子上,“你说谁,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这一掌声的力道不小,桌子上的茶盏和各色的点心被击得清脆作响,可元伊莉丝毫没有被钟亚楠的气势所镇,唇解反而扬开一抹明显的嘲讽。
    元伊莉早就瞧着钟亚楠不顺眼,她一个女子敢带着几个丫环来这里玩,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
    何况,在凤南天一进门那一刹那,她就被他的风彩所折服,她想引起他的注意!
    她不慌不心地搁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她的身高与钟亚楠相当,可那眉眼之间的气势却远远比钟亚楠凌历,毫不留情地打着落水狗,“你不是瑞安公主的女儿么?现在谁没听说,当初瑞安公主仗着公主的身份,在沈家欺上瞒下,一个堂堂的公主竟然把沈夫人的嫁妆都全当了。幸亏老天有眼,最终被沈家二小姐揭穿瑞安公主的丑行。如今你混得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只能赖在我姐夫杨家。杨家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家,没嫌弃你什么,可你都干了些什么事,竟给我怀了九个月孕的姐姐偷偷下药,若不是发现的早,现在我姐姐早就一尸两命了。若不是你的姐姐为了你,连正房夫人的名份也不要,保全了你,你这会还在大狱里呆着,还敢在这里听说喝茶。”那元伊莉说话时口齿异常伶俐,一席话下来,连个小小的停顿也没有,一口气就说下来,并且声音清脆,大堂之内众人听得明明白白。
    大堂之上本在等待着说书人续说昨天接下来的故事,如今听到这里有现成版的,都转过了身子,竖起耳朵聆听。
    “元小姐,有些事没证没据的还是不要信口开合好!”高艳华拿眼挤了一下钟亚楠,示意她沉住气,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她互骂。
    可钟亚楠那性格焉能忍得住,“啪”响亮的一巴掌直接盖在元伊莉的脸上,手心微微发热,刺痛着,“你胡说,分明是你姐姐想扶正,陷害我姐姐,陷害不成,却来污蔑我!”钟亚楠这几个月来,为了这事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可是谁也没办法给她一个清白,当时证据确凿,这也是这一阵,她老是约高艳华出来的原因,她想借着高艳华见高世忠一面,还她一个清白,她已经失去娘亲了,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姐姐。
    她的性子虽然收敛了很多,但本性的冲动却始终无法改变。
    元伊莉怎么也没料到钟亚楠竟然敢当众打她,她怔怔地抚着脸,钗环散乱,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脸上吃痛着,拼命地瞪大眼睛,许久,方象火烧屁股般地跳起来反击,可钟亚楠早有防惫,往身高明显站优势的高艳华身后一躲,“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我是决不会让我的姐姐受到你这一对恶毒姐妹的陷害的!”
    “我姐姐陷害你,犯得着么?如今你们是什么身份呀,你以为你还是当朝公主的女儿?”元伊莉失笑,她突然觉得自已没必要还手,因为她看到大堂中的人纷纷拿眼光指责着钟亚楠的飞扬跋扈。
    怒意瞬息掠去,换成了脆弱,她眸光浮起湿意,声调带着哽咽的震颤,却故意拨高声线,让大堂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公主下嫁给沈越山,听说守了三年的活寡。更奇妙的是,在沈家连个洞房还要沈家那个老太太出面把门。真是让人笑到大牙,好不容易盼到了与沈越山共赴江南振灾的机会,却遇到了山体滑坡。钟亚楠,你不嫌丢人,我听着都觉得丢人!说开了,你就是个父母双亡的人,好在有着杨家让你靠一靠,却如此不识好歹,在这里还动手打人……”要说以前她元家确实不敢与瑞安公主叫板,可现在不同了,新帝登基,父亲在兵部述职,明显比先帝在位时受朝庭的重视。
    而且,她适时地装成了弱者的姿态,此时,对钟亚楠斥责之声更盛。
    凤南天两指轻敲着桌面,突然倾过身,朝着赵十七的耳朵吹气,“你们西凌的女子天天琢磨的就是这些?”她自然一眼就瞧出元伊莉在装弱博得同情,这要是他的女人,只怕会给他活活卸掉。
    在她南皓国的后宫里,他的姬妾们是不允许争斗的,但凡涉及,不论对错,不问品级,全都问刑。
    赵十七低下首,拼命忍着心中的酸楚,也不敢眨眼,怕眼泪跟着掉下,更让凤南天瞧轻了自已!她如今在他眼里也是数于这样有心计的女子!也好,如今她倒期待起来,沈千染到了这样一个男子前面,将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钟亚楠脸上一阵青白,被堵得哑口无言,瑞安公主的事早已在京城中被人传得沸沸扬扬,也因为此,她和姐姐在杨府中的日子才每况愈下,杨老夫人对她姐妹俩人明显不同于以往了,那贵妾生下了男孩后,也没有按着先前的说法,抱到她姐姐的房里,反而杨老夫人以钟亚芙明明怀了身孕,却不爱惜身体,跑到沈家去连跪了几天,落了胎。连自已的亲骨肉都护不住,何况是对别的女子生的孩子?
    杨邹琦对钟亚芙也有报怨,在这事情上也不再为钟亚芙出头。那贵妾有了儿子傍身,加上兰亭登基,元家受新皇看中,杨府就提出了抚贵妾为平妻的意见。钟亚芙从头至尾也没有提出反对,但钟亚楠无法接受,一时冲动跑去那贵妾房中论理,推了那贵妾一把,谁知那贵妾不经摔,把头给磕破了。事情闹大后,祸不单行,厨房里的一个奴才指出,说钟亚楠曾经指使她给贵妾落胎,当时摆出的证据确凿。
    杨家的人要把钟亚楠赶出府,钟亚芙出面,说如今她就一个妹妹,希望杨家给条生路,她愿意由妻变妾,这事才不了了之。
    “元小姐,我劝你还是少说为妙,沈大人的名讳不是你可以轻易说出口!沈家的事,也由不得你出口来宣扬!”高艳华对眼前如此娇柔造作的少女很不喜,她有些同情的捉住钟亚楠的手,轻声道,“亚楠,不必理会她,我们听书!”高艳华与钟亚楠自小相识,虽然钟亚楠的性子冲动,甚至有时很损人,所以,她也不怎么喜欢钟亚楠。但她认为,去毒害一个孕妇这样的事,钟亚楠是做不出来的,出了这事后,她对钟亚楠姐妹俩倒生了同情心,也愿意与她走近一些。
    “你是谁?要你多嘴?”元伊莉并不识得高艳华,看她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她虽你不认识,但她的父亲却是刑检司高大人,元伊莉,你听着,我一定会为我姐姐找回公道的,我不会这样平白无故地受人冤枉!”钟亚楠瞬时有了底气,嘟起嘴哼了一声,略带示威的语气,“你父亲也不过是四品官,有什么好得意的。”
    元伊莉一听是高世忠的女儿,气焰顿时小了,瞪了一眼钟亚楠后,悻悻地坐了下去。
    “两位小姐,我们主子请你们过去一起搭个坐!”一个白衣丫环走到钟亚楠的身边,做出了个请的手式。
    钟亚楠有些惊喜,忍不住瞧向凤南天,迎上的竟是含着笑意的碧眸,她面色一热,一种全然陌生的、触碰般的感觉丝丝缕缕地挑逗起她的心,瞬时忘了方才的争吵带来的不悦,心如小兔般地拉了高艳华就走了过去。
    两人站在桌旁,赵十七依然低着头并不准备打招呼,凤南天虽没开口,但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二人不必客气。
    瞧这阵势,倒不象他们来邀请她们共桌,倒象是她们死皮白脸地乞上去,高艳红对这个白袍男子的傲慢有些不悦,拉了钟亚楠就想走。钟亚楠却不想放弃机会,不着痕迹挣开后,“小女钟亚楠,这位是我的好友高艳华。”
    白衣老者倒是开了口,“我家主子请你们坐下,两位不必客气!”
    刚坐定,几个伙计齐齐地上前上茶点,其中一个道:“原来他们是高公子的朋友呀,难怪看了就知道与众不同。”那伙计边上茶点,边道,“高公子最喜欢来我们这听书了,你们再歇会,说书的马上要接着说了。”伙计将东西全摆好后,又问道:“高公子,是否让小的把你的东西搬了过来,与你朋友一同拼个桌子?”
    高艳红被人称呼为高公子,但她也自知自已女扮男装肯定瞒不过这行人,不过她神色还是很自然地笑了笑,拿去桌上的茶盏朝众人举了一下,“高某人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此居游龙混杂,你们西凌的女子看来也不是传闻中的仅在闺中养鸟绣花!”凤南天微眯了双眸,有些不解,他方才听这几个女子地争吵,似乎身份都不低。再看赵十七,这一行来却始终不肯抛头露面,戴着一个面纱看了他都觉得碍眼。倒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有趣,索性女扮男装。
    “听说这里的当家是个女子,所以,女客方多一些。加上这里茶楼说书的讲的都是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女子也是听得。而且这里是天子脚下,从不出什么错乱!”钟亚楠微一福身,杏眼大着胆子打量着凤南天。相貌出众的她是见过不少,如兰锦兰亭都是人中龙凤,可他们与自已有血缘相绊,也不敢多想,素日看到他们也怕得紧。但眼前的男子的相貌不在兰亭之下,瞧他的衣饰也是个富贵人家的男子。她已过及笄,娘亲已去,姐姐在杨府的日子也是举步为艰,已经没有人肯为她的终身做打算。
    她每回听到茶楼说书时,说起沈千染的一番故事,她都感到羡慕,恨不得她自已也有一番奇缘,定下美好终身。如今,见了眼前这男子,忍不住动了心,心生结交之意。
    白衣老者有些奇道:“这茶居里说书的多数是说些什么,这时辰生意也这般热闹。”他们进来时,坐了足足一盏茶时方开始上茶点,看这里人伙计人数也不少,忙里忙外的。
    “今日不知要说什么,前一阵是在说沈家二小姐,在东越三年经商的故事,这说书先生也是个游方人士,走南闯北,见识多广,来此居不过是半年而已,便有了人群听书的迷。莫说是这时辰,只要是他在,既便是天一亮,茶居刚刚开门迎客,便是雅坐全满了。迟来的,也只能坐在大堂之上。”高艳华接了口。
    “哦,那沈家二小姐竟有这般能耐,一个女子跑去东越经商?”凤南天兴趣更浓,转眸看向赵十七,似乎在问:是不是她?
    赵十七会意,轻轻点了点头。
    “这些皇家之事,民间不过是以讹传讹,一传十,十传百,早已是面目全非,听着全当茶余饭后消谴便是,当不得真。”高艳华的声音不小,旁边一桌的人听了,笑着应了声,“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的茶点,所以,天天来品一品。”
    这时堂里突然爆发了沸腾的呼喝声,随着几声竹击声,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赵十七见到堂的正中央的已站上了一个兰袍的中年男子,喝然眉眼长得有些开,唇太薄,但倒还白净。
    赵十七只是略扫一眼,便开始安静吃着眼前的食物。
    “上回说到此女被带回郡王府后,初时与郡王府的一干小妾不合,郡王府真是三天一小闹,七天一大闹。郡王爷真是左右为难呀,最后,这申柔佳权宜之下,只好与郡王爷结拜为异姓兄妹。”
    先生言至此,稍缓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啜饮手上的茶。
    “这申柔佳被人称为京城一妖,只怕早已和郡王爷暗渡阵仓,只是,一来郡王爷和沈家二小姐是皇家赐的婚事,二来,这申家小姐又是沈家申二姨娘的亲侄女,所以碍于各方的压力和颜面,不得不割爱吧!”堂下之人哈哈大笑,“几月前,本人有兴在千魅坊点了这申家小姐,先不说容貌,就是那风情也是让人情难自禁,那郡王爷年纪轻轻血气方刚,怎么能得下这样一个‘好妹妹’在自已眼皮底下游荡着,而不去吃一口?”
    堂下瞬时爆笑。
    “那也未必,听说这申家小姐的心气高,眼睛瞄着几个皇子,先是听说她曾在鞍都镇混进了宁王殿下,就是当今圣上的浴池,可惜皇上当年心心念念的是沈二小姐,所以,这申家小姐使尽混身的解数还是没有讨得宁王殿下的欢心,反而被宁王殿下的侍卫爆打了一顿。”
    “那以兄台之见,这郡王爷也不过是申家小姐的一块跳板了?”
    “那是自然,要不然这申家小姐到后来怎么辗转至皇宫中,还怀上了身孕,到现在,那孩子是谁的还是一个谜呀!”
    马上有人饶有兴趣地添了一句,“有人说是先帝爷的,也有人说是当时的六皇子的!”
    有人不屑,“这皇家之事,真真假假,能猜透七分已然,余三分,只有皇家自已知道。”
    “众位何来嗟叹这过气美人?依在下看,倒不如说当今皇后专宠于后宫,不让皇上选秀,更不让皇上亲近于别的女子。这后宫虚设,皇家血脉无法开枝散呀,国运不昌!”
    “兄台所言及是,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后宫女人专宠都治不了,还谈何治国?”
    “诸位,虽说这茶楼不同于寻常,但终归不能聊得过火,有些话最好兜着些!”眼看话题越来越失控,连在堂中坐镇的管事的后背也虚起一层浮汗时,终于有一个冷静的人出来制止。
    这一冷水总算把众人浇醒,大堂的声音稍静了下来。
    “嗳,在下听说,那沈家二小姐的容貌与其母甚象!在下有幸,在二十多年前曾见过一次宁常安,惊为天人呀!”可惜还是有人谈得意犹未尽,这一次自然直接开口提“皇后”这两个敏感的字眼,只是轻轻巧巧用沈家二小姐一语带过。
    “那沈家二小姐确实美,可惜美则美已,眸光太冷,笑如寒刀,少了女子天然的娇媚之态。女子少了媚,恰如花艳却无香。沈夫人却媚入风骨,虽年过三十,却英容笑貌皆似二八少女,已然成妖呀!此话,绝非虚言,在下曾亲赴沈家夜宴,亲见过如今的沈夫人!”楼上的一间贵宾房突然敞开了窗,探出半个人头,说完后,折扇在窗棂上一敲,朗声大笑!
    “六王爷,你说话如此不忌口,担心你皇兄听到怪罪下来!”兰宵身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脸色有些变化,压低声音道,“听听便是,何必去凑这热闹,万一……”
    “打住,别跟本王说这一套!”兰宵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神情较先前愈加凌历,又想想他也是一番真心实意的劝自已,脸色又缓了下来,点点头,轻叹一声,“闲着无聊呗!”蓦地关上了窗户,方又开始啜茶。
    “这些牛鬼蛇神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传得如此唯妙唯肖!也真奇怪,要换在别的茶馆早就给封了,不知道是哪一个朝中大臣暗地里参的份银!”
    兰宵冷笑,“管他们谁开的,也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反正皇兄说了,那申柔佳肚子里的种不是本王的!”
    这时,大堂上传来一声混厚的声音,“哼,在下倒是听说,大臣上奏纷纷要求皇上选秀,充盈后宫,是皇上驳回,称如今赵氏一族犯上作乱方平,江南水灾余患未尽。新皇刚涉政,应对外与东越通商,对内兴水利,减赋税,扶农桑,兴百业,让民生富庶方是道理。至于皇上夜里头想睡哪里,跟哪个女人生孩子,这是臣子们管的事么?听听,这可是我亲耳到文成耀大人说的话。”
    “此言甚至是,吾皇陛下年少英雄,三年前,击异族这虎狼之邦于边城百里之外。曾下令,异族的影子都不能照进我西凌的寸土,如此霸气冲天,当今天下,也唯有皇上敢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又怎能以后宫妇人之事定吾皇之英名?”
    众人各抒已谈,堂中气氛热闹非凡。只听丝竹一响,那堂中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凤南天听得一脸的兴趣,突然侧脸看向钟亚楠,“钟姑娘见过沈家二小姐?”
    钟亚楠不知凤南天到底是对沈千染的事有兴趣,还是拿话题来跟她结交情,心头象端着一碗水,上下左右地摇摆着,许久方含羞带燥道,“有数面之缘!”
    “方才有人形容那沈家二小姐眸光冷,笑如刀?真有此事?”凤南天眯起眼,想起那日在赵十七的思绪里看到的明明是一双皓如日月星辰的黑眸。
    钟亚楠一听就来了兴趣,心想,听这话,好象是贬一个人的形容,但她又不敢说得太明显,在杨家的这一段时间,她看到了太多,听了听多的事,觉得很多东西并不是光看表面那么简单,所以,她开口时,也略带了几分小心翼翼,“沈二小姐平常很安静,不大爱说话,加上,她又独自在异国奔波三年,所以看上去难免会严历一些!”
    凤南天暗咒一声,他对这种弯弯绕绕的话丝毫没兴趣。
    高艳华开了口,声音里带了敬佩,“沈二小姐的眼睛确实与普通女子不同,很亮,跟你笑时,象一颗星星,生气时,更象是一簇火,让人生畏!”
    凤南天碧眸眯起,“那沈家二小姐年芳几许,可曾婚配?”
    高艳华倒是怔住了,在整个西凌境,还有谁不知道沈二小姐就是当今的皇后?她不免认真的细看凤南天,瞳眸确实稍异于西凌人,本能地反问,“公子,你不是西凌人吧?”
    “不是,初到宝地,今日方听到这个名字!”他是刚刚听到有人道出了宁常安的名字,又说出宁常安与沈二小姐是母女关系时,便料定这沈二小姐必定是赵十七让他看到的人。
    也不怪宁凤南天不知道沈千染就是当今皇后,主要是凤南天来西凌的主要目的是寻找义净的下落,他对西凌的局势不感兴趣,又怎么会去关心当今的皇后就是他此时心心念念的沈千染。
    “难怪,实不相瞒,这沈二小姐是我西凌的皇后娘娘!”
    轰地一声,他眸光狠狠地盯向赵十七,那眼光就象杀人一般,可他嘴角的笑容甚至来不及全部收回。赵十七打了一个寒噤,刚要抬头说一句话时,那凤天南竟一点余地也没有,照着赵十七的脸一掌就盖了过去,狠狠道,“竟敢戏弄于我!”
    赵十七尖叫一声,满口腥甜,瞬时被打倒在地,大堂之上瞬时乱了起来。
    赵十七马上敏捷地站起身,仰着脸等着凤南天,果然更重的一掌狠狠煽了过来,她再一次被煽倒在地,有一刹那,她感到世间的声音全部消失,可她知道,她还得站起来——
    在西凌女子的身份并不高,但当街打女人的事却极少,尤其象凤南天这下手毫不留情往死里煽的更少。
    赵十七被连煽几巴掌,她拼命地睁大眼睛,夸张地想扯出一丝淡定的神态,她知道不能求饶,教习嬷嬷告诉她,凤南天对女人没有耐性。她为了受最小的伤害,一直告诉自已,十七儿不要哭!不要哭!忍耐,只要能回到过去,这些苦全成虚幻!受再大的委屈也值的。现在,你不过身体受点痛楚,比起梦中被人五脏为祭,这一点点的痛又算什么!哭什么呢?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蔌蔌而下,连关都关不住。
    她以为凤南天是怒她使绊,给他找了一国皇后。
    其实她是不知道,凤南天要是看上了,倒不在意是什么身份来头,他是非从不沾染被别的男人碰过的女人。
    他更怒的是,身为他的奴仆,竟敢算计于他,从他出生以来,就从来没人胆敢对他放肆!
    大堂中很多男子纷纷起来准备仗言一句,可看到凤南天的气势后,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哽了下去,来这里玩的都不是普通人,眼光自然狠毒,都瞧得出凤南天不是寻常角色。
    钟亚楠和高艳华早已花容失色,她们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如此暴力的场面。高艳华素来喜打抱不平,可今日她站在那一句话也不敢说,她有一种预感,眼前的男人绝对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倒是大堂中的管事无法坐视不洹,他几步上前,又是作揖又是行礼,看着全身佝偻无声落泪的赵十七,有些同情,劝道,“公子,府上的妾氏若不听话,回去好好教训便是,小店这是要开门做生意的!”
    无需凤南天开口,身边的白衣老者已然冷言,“我家主子教训莫说教训一个奴才,就是杀了,也轮不到诸位来说三道四!”
    “原来是奴才!”也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众人本想能坐在凤南天身边的肯定是个侍妾的身份,原来如此,瞬时没了兴趣看势闹,各自坐回后,虽也有暗自腹诽的,但视线已掠开不再关注。
    楼上包厢,沈千染脸上含着淡淡地笑,合上帐薄,对着站在一旁的掌柜道,“这两个月生意不错,看来得给你们加些月银!”
    “多谢当家,幸好请了一个能说会道的说书人,自从他来后,生意带来了不少!”
    沈千染微微一愕,今笑不语。纤美细长的手指轻抬紫砂壶稍一倾,碧绿的茶水如一道水柱落入莹白的骨瓷之中,淡淡道,“他知道的倒不少!知道他的来历么?”
    “查过了,说来也巧,他府上的有一个小妾曾是郡王府的一个宠妾,叫染宓儿。听说是给郡王爷给赶出府,没了生计,就给这说书人说小妾。小人估摸着这些个韵事儿,也是那梁宓儿透露的。”说书人每日要说些什么,自然有茶楼里的人把关,只要不牵扯到国事,象这些风韵上的事,一般都不阻止。
    尤其西凌上下对沈千染的事情尤为关注,所以,只要不涉及沈千染的名誉,楼茶里的人都觉得这倒是个招攘生意的好办法。只是他们不知道,沈家二小姐如今才是这茶楼真正的主子。
    水玉坐在一旁脸色却不好看,但当着外人在,她也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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