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眼焦灼地看着脸色惨白的珍妃,转首正色地朝沈千染道,“沈二小姐,娘娘并无恶意,她来,只是做为一个祖母的身份来探视小世子,沈二小姐又何必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呢?”
    沈千染对绣亚的话恍若未闻,每一回看到珍妃,记忆的凌迟就会让她想去沈天赐,那样漂亮的匆匆只活了五年,一句话都不曾开过口,而杀死他的人就在面前。
    月色下,一抹似笑非笑,似讽非讽从沈千染的唇角延开,直达眼角眉稍,“珍妃,上次在浴池里,我沈千染看在兰亭的份上,已放过你一次。你最好别轻易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怕我管不住你已的手——毒死你!”
    “毒死我?你竟敢说出如此背逆人伦的话!”珍妃清楚的感到自己心中的筑起的堤坝在瓦解,那种欲与她和解的欲望在消褪,果然是仇人的女儿,今生今世到死也走不到一块!
    珍妃一声长笑,眸中却没有半丝的笑意,“可惜我的儿子不在,要是他在,让他听听,他找的是什么蛇蝎女人!”眸里重新灌上仇恨,带着不死不休,带着极致的厌憎看着月色下的白衣少女,极致的难以置信让她的声音都带着哆嗦,“沈千染,本宫今日来,本想若有机会,我们好好的把过往放下,从此后,本宫也不会再反对亭儿和你在一起,本宫也诚心地认下你这个媳妇,可你刚才说什么呢?毒死我?”
    这时,钟管家传来的人已陆续来了,很多人都听到了这些话,众人都难以置信地望向沈千染,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无措。
    钟管家本以为王妃回府,那所有的事就迎刃而解,却想不到,形势变得更加严峻。
    月色下,众人看到沈千染那瞳孔中浮着一抹妖冶的血红色,似乎吸食了黑夜中的一切邪恶般狠狠地盯着珍妃,一手指着院子的门槛,一字一句地毫不犹豫地重复着方才的话,“你们所有人给我听着,最好记在心里!只要我沈千染在宁王府一天,这一道就是你们的死生门!没有我的命令,谁敢走进一步,必死!”这时她定的第一个规距!
    也是她给赐儿设的第一道屏障!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她去救自已的娘亲时,赐儿就是这样在自已的院子中,被瑞安劫走!
    她不想去探究珍妃的心,她只想用这极端的方式告诉宁王府所有的人,这是她的禁地!既使她不在,也由不得任何人靠近一步!
    “王王……妃,您要奴才把人都……”钟管家已经完全口吃了,他不知道今晚这的形势是否会难以控制,若造成任何一点伤亡,恐怕,他都吃罪不起。
    上回珍妃来王府,他奉了珍妃的命令去传唤沈千染,结果后来被兰亭一声训斥,告诉她,这府里从此是沈千染作主,谁来了,只能让沈千染作主在哪会客。而不是由客来传唤主人。若再有这事发生,就让他滚回老家种田。
    钟管家满怀郁闷,他虽是钟家的远房的族人,但他在宁王府也做了七八年的管家!
    “让他们全部跪在外面候着!”冷冷丢下一句,沈千染头也不回地进了寝房之中。
    “赐儿睡了?”她让水玉守在外面,吩吩水月进来。
    “一早就睡下了,还好外面虽吵,没影响到小赐儿。”水月瞧了瞧沈千染的袖襟,她不知道沈千染伤到哪,“二小姐,我去拿药箱!”
    “嗯!”沈千染在寝房外的议事厅坐桌边坐下。上回她的手被珍妃刺伤,她怕小家伙看到,一直瞒着,待伤好差不多时,才敢拆了纱布,谁知小家伙医术高明,就算看到快愈合的伤口,也哭得惊天动地,口齿不清地说这伤很痛痛。
    弄得沈千染心又感动,又心疼得半死。
    等水月备好一切后,吩咐水月剪去她的衣袖,此时她的手已痛到沿至整个手臂。
    沈千染用另一只手倒了杯茶,僻开脸,放在唇边慢慢饮了半杯,听到耳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时,搁下手中的茶盏,茶水竟未起一丝涟漪,她淡淡瞧了一眼光裸的手臂,因被亵衣上的血所染,整个手臂血淋淋的,她不由失笑,“是血染上罢了!哭什么,你学过医术,什么伤没见过,可别学水玉!”
    “二小姐你可别当我是门外汉,我可不是水玉,这么一点小针孔的伤能留这么多的血,你当时是怎么忍的!”水月用药水一边消着毒,一边强忍着哽咽,“你刺进去的位置,水玉不懂,我可是一清二楚!”
    “别哭了,专心帮我把针取出来!”说完,教着水月用磁石引着一个方向,将针慢慢引出来。
    可那针一寸一寸的移动,每动一下,沈千染便疼得大汗漓淋,外行的人,只是觉得这不过是针杂到肉里,水月是医者,知道沈千染杂的地方正是筋脉之处,比单纯的扎进肉疼上百倍。
    引针时,要极高的技巧,若不慎伤到手上的筋脉,这一根手指就有可能废了。
    “二小姐,不如让赐儿来,我可能应付不了!”豆大的汗珠从水月的额上冒出,流经光洁的额头上,留在了上眼皮,停留片刻后,滴进了眼眶里,饶是此,水月的眼睛也不敢眨一眨,唯恐一个措手把针的方向引错了角度。
    沈千染疼得大汗淋漓,她咬着牙,许久才从牙缝里迸发一句,“你能应付,手稳一些,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越是关健时候,越要把患者当作是——”
    “活尸!”水月深吸一口气,接了一句,“不必理会患者疼痛、不必有包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钟管家大喜过望的一声,“王爷回府了!”
    沈千染手微微一抖,心想,是到时候与兰亭理清她的珍妃的两世仇恨了。她不想兰亭夹在她和珍妃之间,但她也要清楚楚地告诉兰亭,珍妃到底欠了她什么!她和珍妃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活着是仇人,死了依旧是!一生不会有“原谅”这两个字!
    适巧水月正用磁石吸着,似乎碰到了筋脉,那疼痛如雷击般直从手指心传到上手臂,沈千染一时控不住眼泪就飙了出来,连连倒吸了几口冷气,气息方平复了下来。
    一抬首间,竟一眼就撞进兰亭的凤眸中。他眸光似水,潋着一潭温柔静静地注视着她,带着一种隐隐的担忧的眼神。好不语,静静地看着他,象是读着她每一分神情的变化!
    她问自已,如果听到他为了珍妃而指责她,如果看到他因为她对珍妃的态度而不悦于她,她会如何?
    只要一思索,她心里堵得呼吸不了!
    房中忽然沉默下来,一种莫名的气息在两个人中间萦绕,窗外的风掠过,带起枝叶如浪潮般一波一波地涌动着。
    兰亭微微笑开,脸上竟飘上些红晕,美得就象月色下昙花盛开的那一瞬,使人痴迷而恍惚,“怎么,几天不见,不认得我了?”
    她微微一怔,难道珍妃离去了?或是,兰亭并不知道,她方才下了死令不让珍妃进来探视小赐儿?
    兰亭缓缓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渍,轻声问,“很疼,是不是?”
    兰亭是收到暗卫的消息,一直往回赶,这两日他一直被兰御谡的龙卫缠住,无法脱身,在收到暗卫的消息,说沈千染去了刑检司死牢时,他就猜到,是兰御谡为了防止兰亭碍事,而让龙卫倾巢而出,将他困住,目的就是引沈千染去刑检司的死牢。
    未到京城时,已收到消息,沈千染已平安离开死牢,但他还是不放心,想回来看个究竟,谁知暗卫又递来消息。珍妃因为想见宁天赐,而被沈千染堵在了院子外,两人产生了口舌冲突。
    回到王府中,他跟本连听珍妃说一句话的时间也等不及,直接就展开轻功,飞进了院中,直到门前,方悄然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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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5撕心往事
    更新时间:2013127 17:12:48 本章字数:7026
    疼么?疼的是心!既为兰亭感到心疼,也为自已感到心疼!
    因为,她知道,只要前世的一切道出,就意味着,兰亭将与自已最亲的人割裂,那是怎样的惨痛——她知道!
    她闭上眼睛,感到自己从光明被流放到黑暗之处,看得到他的心,却同时看到,她与他的幸福……如屣薄冰!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兰亭声线里带着呢喃,浅浅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那么温暖,低沉声音带着宠溺,“瞧,我是不是没弄疼你!”
    沈千染茫茫然地睁开眼,因为流泪,她的眼睛变得更加水亮,越发衬得人明眸皓齿,苍白的小脸,褪去了素日的冷漠的坚强,多了几分孩童般的脆弱。蝤鴵裻晓
    兰亭两指夹着银着在她面前轻轻一晃,眨着炫耀的目光,“怎么样?”
    那神情模样象极了小赐儿,惹得她破啼一笑!
    “是你把针挑出来?你怎么会?”她这才注意到,水月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了议事厅。
    兰亭不以为然,抬眸一笑道,“处理多了,自然就驾轻就熟了!”兰亭搁下针,熟练地从药箱里找出药,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手背,开始专注处理着她的伤口。
    沈千染蓦然回想起,在云池山两人落水时,她为兰亭处理身上的伤时,在兰亭身上发现那么多的新伤旧患。
    瞧那些伤口处理象是极仓促,很有可能是他在与异族对抗时,受了伤,身边连一个大夫也没有,逼得他学会动手处理。
    兰亭处理完她手上的伤,好象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红红的鼻头,“暗卫营过来的人,都有学这些基本处理!”
    他站起身,将她从椅子上捞起来,抱进怀里,让她湿冷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低声说:“小丫头,我都没怪你私自作决定,你倒哭得象个孩子!”
    这些年,多少温馨的回忆,一点一滴,刻骨铭心,她反手将他紧紧搂住,“兰亭,你的母妃方才……”
    “我知道!”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一指挑了她后背的一缕长发,轻轻转绕着,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的食指上,声音慵懒,只装做闲话家常,“赐儿是你辛辛苦苦生下,你有权决定!至于你和母妃之间的恩怨是否能化解,也由着你的心!”
    “但你和你母妃之间,她……可能很不开心!”她不敢看他,怕他从她的眼底看到太多的情绪,并强迫自已语声平常。
    “别想了,反正我在母妃眼里就是个不孝的逆子。”兰亭皱着眉头不愿深谈,他一带而过,轻描淡写地说自我调侃一句,“看来,过了今夜,全西凌的人都要笑我兰亭是个妻奴!”
    “你母妃还在外面候着?”她被他低声下气的模样阻得心口一窒!
    她的兰亭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走到她的身边,神态自若地逗着她开心!面对这样的深情,可她偏生不能用原谅珍妃来回报!
    心头恸起一股强烈的悲伤,绞着柔肠寸寸千千结,结结痛断肠!
    “小丫头,别再哭了!”兰亭作势轻叹一口气,攥了衣袖一角拭着她的泪,“我这里哄着一个泪人儿,一会还要出去哄另一个,哎,我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院门外,珍妃如一桩木偶站着,方才兰亭毫无所恋地冲了进去,那一幕如钻钉一下一下地慢慢地研磨着她的心。
    周围的奴才婆子个个低首跪着,谁也不敢抬首,唯恐一不小心与珍妃的眸光撞个正着,做了替罪羊。
    死死盯着那一处的灯光,她视线模糊,仿佛看到年幼的兰亭拉耸着小脑袋,带着额际的伤回来,浓稠的血从发际沿着太阳穴蜿蜒而下,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走到她的身前,跪下,小小的脸上闪着脆弱,“母妃,父皇不要儿臣了,母妃,儿臣只有您了……”
    “谁伤的?”珍妃嘶声痛哭,为了儿子哭,也为了她心中那个预感而哭——
    果然,小兰亭从怀里拿出一个纸镇,将它放珍妃的手心上,那纸镇上的尖角上带着未干的血湿,上面的雕刻的龙身让珍妃的心都快呕了出来。
    兰亭抬首望着珍妃,凤眸里闪着不合年纪的冷冽和无情,“母妃,您别哭,儿臣都不哭。母妃,你的心以后要象这纸镇一样,就再也不会疼了……”孩子强忍伤痛的眼神似乎直直望进她的心,那一句本不应该由一个孩子说出来的话,亦让她至死不忘!
    可她不行,她是母亲,天下没有一个女人看到自已的亲身骨肉受到伤害时,会不哭!
    她哭,哭了一天一夜,她恨透了,也就是那一日,她下了决心,终有一日会为儿子讨回这个公道!
    这世间不知道谁欠了谁,谁又负了谁!如果有报应,她悉数吞下,可为何偏偏是她的儿子给了她心口最重的一拳!
    并不冷的夜风下,珍妃全身瑟缩着,耳绊似乎响起兰亭稚嫩的声音,“母妃,您别伤心,等儿臣长大了,父皇不能给您的,儿臣全会给您!儿臣长大一定会有出息,到那一日,儿臣必许您一生繁华!一世的平安!”
    一生繁华!一世的平安!她痴然笑开,满眶的眼泪却险些也掉落下来,她仰起头,竟看到了今晚的浓雾全番消散,月华满天照着一园的春色,她极力地睁着双眼,将满眸酸涩逼了回去!
    曾经,这个儿子是那么让她骄傲,让她在柳贵妃的面前一点一点地挺直腰板。
    在兰亭驱逐出异族,保下边境的长治久安时,一战成名,让全西凌人百姓夹道欢迎宁王回京时,她仿佛站在了他儿子肩膀上,高高在上——!
    可是,沈千染的出现,颠覆了她所有与儿子之间的一切!
    今夜,当着所有的人,她的好儿子又一次在她和沈千染之间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如果是那次浴池,因为她先存了伤害之心,而被兰亭所弃,她认!谁让她是母亲呢?这天下有哪个母亲争得过儿子?
    可这次不同,她已后退,委下身段求全,咄咄逼人的是沈千染!
    可方才兰亭连稍一驻足也不曾,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弃了她!
    反反复复地回味着,象在品偿一道毒药,心仿佛在瞬间裂了开来,撕扯出从未有过的剧痛。第一次感到痛楚是在什么时候?她早已不记得了。唯记得每次都是沈千染带给他的。
    她突然仰天长笑,她绝望得甚至自弃,她的人生,从丈夫到儿子,全然是一场空!
    不,不!不!她不服!
    蓦然,她从发后拨出那一根银钗狠狠地指向自已的咽喉,嘶声大喊,“兰亭,你出来,如果你不马上出来,母妃今日就死在这里!”因为气极到全身麻木,她甚至没有发觉,尖锐的钗尾已刺入肌肤,血珠顺着钗身一滴一滴地流地下来。
    绣亚惊叫一声,欲拦,亦迟了一步,她双膝一跪,慌声哭道,“娘娘,您别冲动,有话慢慢说,三殿下会马上出来的,您把钗子拿开,太危险了!”
    太监和宫女吃了一惊,珍妃在宫里宫外,一向以冷静、端仪著称,如此失态是她们平生首见。
    王府所有的侍卫皆傻了,这是他们平素高高在上的珍妃娘娘?竟如民间泼妇般与儿媳不合时,一哭二闹三上吊?
    跪挤在一处的丫环、婆子瞬时乱了,低声交接耳后,她们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只能拼命地嗑头求着,“娘娘,您不要如此!”
    门开时,兰亭走了出来,众人偷偷地嘘了一口气,但看到他身后的沈千染时,众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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