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宁王会轻易获得佳人的芳心!
    青玉石地上,申柔佳眼皮动了一动,惨白的唇启启阖阖想说些什么,微弱喘息间,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的力气,又昏迷过去。
    “娘亲,我不看了……”声音哽在喉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满脸滚灼的热泪混着发际冰凉,赵十七再一次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因为这场面太让她震憾,还是兰亭的一番话再次刺穿她的心,她低低呻呤一声,猛地重扎向赵夫人怀中。
    “不看,不看!”赵夫人轻叹一声,马上用手挡住了女儿的眼睛,
    “哎哟,造孽哟!”同时,赵老夫人倾过身,挡在了孙女的面前,抚慰着赵十七,摇叹着首。
    莫忠奇是太医,几步上前搭了申柔佳的脉息,朝高世忠道,“高大人,犯人还有一口气,救不救?”
    高世奇见惯这种场面,瞟了一眼地上的申柔佳,“既然皇上吩咐三日后执刑,那就救下!”
    殿前投柱,别说是女人,就是在前朝金銮殿上,文志斌也见识过。只是,方才被高世忠几个历眼瞪得有些不自在,便趁机站起身,讪讪道,“这天色都要亮了,不如众位就此散了!”
    赵承恩从对面的兵部的坐位真到赵夫人的身边,从赵夫人怀中接过妹妹,轻声道,“娘,让儿子先送妹妹回去!”
    赵十七听到兄长的声音,忙偷偷抹净了脸上的泪,睁着一双赤红的双眼,惊魂未定地揪了赵承恩的衣袖,惶声,“哥哥,那人怎么样了?”
    “十七不用怕,没死!”赵承恩只道妹妹是吓哭了,一笑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爹娘和兄长都在,十七不用怕!”
    “哦,幸好!”赵十七眨了眨眼,状似嘘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朝那方向瞧去,已不见了兰亭和沈千染的身影,唯见到几个武将已把申柔佳抬到一个案桌上,莫忠奇打开药箱正在处理。
    赵承恩撇了撇嘴,心想,死了还更痛快,若被救活了,还在等上三天待刑那才是煎熬。
    宫门外,沈千染先上了停在宫门外宁王的轿子。
    “高溯,前方执路,闲杂的人退开三丈外!”兰亭吩咐完,便跨进了轿中。
    掀开轿帘间,沈千染一眼就注意到,连车夫都离开了他们的坐轿。她脸上一红,刚预感到什么时,兰亭身上独有的青草气息已将她紧紧裹卷住,呯地一声托住她的后背,身子稍稍一带,她整个人就被他压进轿内的软衿之上。
    他抱着她,他甚至不想做更多的动作,直接撕开她的亵裤,急迫地闯进她的身体,就这样以结合的方式抱着她,亲吻着。
    唇舌间的每一步地厮磨,仿佛想将她狠狠揉进自己的灵魂中一般。
    虽没有丽水府那日的疼痛,但是她干se的身体还没有对情事开始反应,便被莽撞地冲进来——
    她有些受不住,紧皱着眉咬唇,手揪着他的衣角泛着苍白。
    他感到身上人的不适,谓叹一声,半撑着身体没有再动,修长而略带粗茧的指腹抚过她因疼痛深锁的眉峰,带着安抚地婆娑,让她慢慢地适应下来。
    沈千染被他如此裸露的眸光吞噬,神色间有些不自在,闭上了眼一会后,又舍不得,便复睁开,扑闪的蝶翼下眸光带着眷恋,描绘着他每一段深情,轻轻道,“既使将来身处阿鼻地狱,我也唯愿与你修成正果!”
    他的身体略略松懈了下来,轻轻笑开,“方才,申柔佳的那一番话,我真担心你会介怀!”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间,牙齿轻轻地啃住她动脉处的血管。
    他自已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仅仅是一种感觉。在这之前,他觉得纵然自已千山万水地跨越,于她,就是差了那一步。
    这其中,珍妃只是个原因之一!他预感着她身上还有一个空间,他从不曾踏进去过,而显然,她一直战战兢兢地守护着!
    可方才他闯进她的身体中的那一瞬,他感到,他与她从此灵魂相交融!不会再有间隙!
    卯时初,马车渐驶到了宁王府的大门前。兰亭没有下车,依然神色温柔地抱着她,“我得去暗卫训练营!”
    “暗卫的死因找出来了?”虽然两人形同夫妻,但被一个年轻男子如婴儿般抱在怀中,沈千染还是有些不适。
    “是的,有一个叛节,在同组的暗卫身上偷偷留了一种记号,透过紫色透明琉璃瓦就可以看到亮光,龙卫就是凭这个找出每个暗卫藏身的地点,一举拿下!幸亏训练营有善机会的人,对各种奇门之术都有研究。要不然,也不知道要死多少弟兄!”兰亭的唇轻轻缓缓地含着她粉色的唇瓣,那能迸出炽人火光的双眸至始至终没有从沈千染脸上移开过,“虽然那夜没有把义净炸死,但迟早我会把这老秃驴给揪出来!”
    暗卫的死因虽查出来,和义净的关系不大。可义净突然凭空在宫里消失,这里怕有什么阴谋算计!而且,兰亭始终有一种预感,这义净是冲着沈千染来。
    只要一天没找到人,兰亭一天就安不下心来!
    兰亭将她送到自已的寝房门口,望着窗口透出的灯光,他捧了她的脸,勾着笑痕的唇角无声扬起:等我!
    沈千染回轻轻推开门,
    “吱”地一声,水玉马上站起身,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惊喜地迎了一去,“小姐,你平安回来就好,我们担心死了!”水玉、水月、水觅三人皆一晚没睡,三人等在寝房外的厅里。
    沈千染噱地一声,她心系儿子,先悄悄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门一看,宁天赐正睡在自已的床榻上,帐帘没有放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家伙正身体朝天睡得正香。
    “昨晚也是念叨你念叨到大半夜,我只好哄她,说一会小姐会去梦中找他,要是他再不睡,小姐在梦找不到人,心里会急。这才肯闭上眼睡。”水玉笑着上前,帮着沈千染脱去绿色的披衿,搁在一旁。
    水觅已倒了杯热茶,搁在桌子上,“二小姐,喝杯茶润润口,我们等了一夜,正想听听昨夜里有什么奇闻怪事发生呢!”
    “我就说,跟宁王在一起,没什么好担心!”水月偷偷地嘘了一口气,站起身问,“小姐,吃过早膳了么?没的话,我去把汤端上来,昨晚熬了大半宿!”
    沈千染笑着上前把水月拉住,“现在不饿,等赐儿醒来再吃不迟。你们不累么?在这候了一夜?”
    “那我先去拿些包子上来给小姐垫一下肚子,这一夜下来,小姐肯定是累坏了。”
    沈千染看窗外的天色,只是微微透亮,想她们三人候了一夜,肯定也是又饿又累,便笑道,“那就一起上吧,我们边吃边说说话!”
    “我去帮忙!”水觅跟了上去。
    水玉闻声也开始搭桌子,摆碗筷。
    水月的手脚很快,马上端来一大盘热气腾腾的包子,小觅手上拿着端盘,上面搁着一大碗的汤。
    “比起上回二小姐从丽水府的生煎包,哎……”水玉嘴上虽嫌弃着,但她还是把一个包子吃了个精光。可她担心沈千染吃不惯,便轻声道,“二小姐,别吃了,是昨晚蒸的,都有些凉了,还是喝汤吧!”
    沈千染并不挑食,静静地吃完手中的肉包,方抬眸神情认真的道,“每次吃东西时,就当做吃完这个,接下来有十天吃不到肉了,你就会认为它是人间美味!”
    “这是什么逻辑?”水月失笑,他也不知道她们的二小姐且有时冒出来的一些话是从哪迸出来的。怎么说也是个二品大员的千金小姐,沈府再不待见她,这些年,倒也没人敢饿到她!
    而她就不同了,经历了在饥荒的那些岁月,她知道有时候食物会成为人的最简的的追求,只为了生存!
    沈千染淡淡一笑,眼中露出了一片荒凉,许久方轻轻吩咐,“吃完后,快回房去休息吧,以后若我有事,你们不必这样熬一夜。”
    水觅叹一声,“累也睡不着呀,二小姐,你快说说昨晚是怎么过的,担心死我们了!”沈千染这次直接面对的可以一国帝王,她们自然担心自家小姐吃亏。
    沈千染便将昨晚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沈千染虽隐过了高世忠在大殿上回答失禁未治愈这一句,但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水玉,她跟了沈千染一起去了东越,连她都不知道沈千染竟有这本事,忍不住拍了沈千染的手臂抱怨,“二小姐,原来你还有事瞒着我。还说当我是姐姐,连这样神奇的本事也不传授几分。”
    水月睨着她取笑道,“要学也是我学,你动了了针么,要是失了准头,还不反人给扎残了!”
    沈千染卟嗤一笑,嗔着点了点水月的脑袋,“亏你还是习医的,天下哪有这等针法,不过是借着高大人的名气,唬唬这些人,她们是做贼心虚,心然当真了!”
    “二小姐夫,你是说,你与这高大人两人唱双簧,瞒天过海?”水玉忙咽下口中的汤,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是,我下的针只不是寻常的穴位,自始至终,高大人是清醒的!”沈千染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她也没料到象文志斌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居然会找起高世忠的茬。
    高世忠是西凌的名臣,以刚正秉直著称,如今却因她给人取笑,她心中自是难安。
    “啊,可奴婢听说这高刑检司秉性刚直,这回怎么会肯与小姐配合?”
    沈千染轻声道,“爹在走前,曾告诉我,当年高大人与爹是同列三甲,只因高世忠生性耿直,得罪了先帝爷的一些权臣。被抓进了死牢,已经定了罪问斩,并祸及高氏一门。是爹爹力荐先帝重新调查案宗,最终保下高氏一门。爹告诉阿染,这事除了高世忠,连兰御谡也不知道当初高世忠冤案,是爹保下的。爹交代我,若有燃眉之急,便可以去找他相助!”
    “这也算是因果善缘!”水觅想起当年宁常贤对自已的救命之恩,如今她们与沈千染结下了这一段异姓姐妹情,心中微微感叹,“人还是多积点福好!”
    “今日若没有高大人配合,我未必能轻松过关!”申氏和申柔佳还好,想起自已的祖母一心想将她置于死地,眸中变得无波无澜,“否则,她们联手一起用谎言栽赃阿染,别说申氏的事是三年前的,就算是沈老夫人死咬住是我不孝在先,我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小姐不用介怀,你自小在沈府里是什么处境,我们都瞧得明白。老夫人哪里是当你亲生孙女,比起陌生人还不如!”水玉双眼猛地泛红,她心疼地捉住了沈千染的手。
    沈千染惨然一笑,笑容飘忽而繁复,若有一天水玉她知道了重生前,沈老夫人如何苛待她和小赐儿,只怕会比她还恨之入骨!
    四人吃完后,各自去睡。
    沈千染沐浴后,小心翼翼地上了床榻,将儿子轻轻搂在怀中时,那盈入鼻息间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奶香味,一下就填满了她的心。
    小赐儿睡梦中感到了娘亲的味道,蹭了蹭,就蜷在了她的胸口,小嘴儿咂咂两声,又睡着了。
    母女俩这一睡,就算到了午后。
    钟管家亲自跑来找她,说是宫里来人,让她去前堂接旨。
    沈千染换了一件简单的裙子,便带着水玉去接圣旨。
    竟是赵公公亲自传旨,与以前传旨时的神色不同,这一次,赵公公眉目前传着明显的冷淡之色。
    “沈二小姐,这是皇上赐给你的,你好生留着吧!”赵公公传完旨意,让身边的小公公把手上的一个锦盒递了上去,冷冷道,“皇上有旨,要沈二小姐亲启!”
    沈千染谢主隆恩后,接过了锦盒,在众人的注目下,轻轻打开。
    低首看到的那一刹那,她的神情中透露出嗜血的味道。抬首间,已是浅浅而笑,她小心翼翼地将锦盒里的东西轻轻的拿了出来,一点一点地摊开呈在了手上。
    她裙裾摆动,缓缓行至赵公公的面前,谨声道,“赵公公,代阿染向皇上说声谢谢!阿染会好好保存它!并告诉皇上,这礼物,是告诉阿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阿染谨记下了!”说完,如对待华美的彩帛一般,一抖,整块就立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股血腥之气瞬息扑面而来,钟管家只是好奇地瞄了一眼,瞬时就吓得腿脚发软地跌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一手刚好撑在身旁的茶几上,摇晃几下后,几个杯盏同时掉落了下来碎开,茶汁四溢!
    方才一直捧着锦盒的小太监看到自已面前,一具完整的人皮,甚至皮肤上明显的绒毛随着穿空气的流动轻轻左右飘荡着,只觉一阵阵浓浓的血腥味瞬时灌进鼻息冲入胃腹,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饶是赵公公一生赐死多少的人,此时也被沈千染的气势震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他无法置信地瞪着眼前年仅十七岁的少女,他想换成任何一个人,既使神色再镇定,也无法用双手稳稳地拿这一新制的死人皮!
    此时,他代表的是帝王的身份,所以,他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一个少女!
    赵公公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一甩拂尘,闪过一丝难解地的冷笑,近乎狰狞,“咱家一定将话带到,告辞!”也不理昏阙过去的小太监,转身便大步离去!
    钟管家和大殿中的所有奴才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此时也顾不得多礼,早就做了鸟兽散,留下沈千染和水玉二人相视一笑。
    水玉毕竟是江湖女子,她见赵公公离开后,忙端了盒子上前,欲接过人皮收好,阿染一避,轻轻摇首,“你别动,我来!”她识医理,若这上面有毒,她懂得及早发现。
    沈千染和水玉回到房间,水玉恨得脸都皱成一团,“那皇帝也太可恶了,竟把人皮送到宁王府,这府里一定会开了锅,指不定会编排出什么事来!”
    沈千染脸上没有怒意,她托着颌轻轻思忖片刻道,“水玉,兰御谡不是多此一举的人。这张人皮肯定有什么用处!”
    水玉唬了一跳,“那让我一把火把它烧了,省得留在眼前看着闹心!”
    沈千染轻轻摇首,若有所思道,“皇上御赐的东西哪能说烧就烧,而且,明知他是有目的的,我们要是烧了,就无法见招拆招了!”
    兰亭连着两日没有回宁王府,因为沈千染收到了一张人皮,整个宁王府都罩在一层深深的阴霾之中,尤其令宁王府上下的奴婢感到诡异的是,他们未来的王妃不仅一点也不惧,而是成日呆在王爷的书房里,天天拿着一张人皮研究。
    尤其是有一晚深夜,沈千染站在书房的台阶之上,高举着一张人皮对着月色细细端详着,恰好被府中巡逻的侍卫瞧见,当时只吓得那些侍卫以为他们的宁王王妃被鬼上了身。
    他们把这事报告给钟管家,钟管家心里虚着,思忖着,不会是他们的王妃那日接旨后,被吓出了毛病。
    可不对呀,若是怕,怎么会一个人深更半夜拿着一张死人皮玩?莫不是中了邪?
    也不象呀,这两日府里头人心惶惶的,他也担心他们的王妃出什么状况,他还亲自上阵,偷偷地观察了她一阵,瞧着他们的王妃言行举止正常,吃饭睡觉皆没有不妥之处。
    王爷不回府,别的事还好办,但王妃的事,他可是做不了主的。钟管家左右踱着,抓破了脑袋也不知道怎么办,总不能去请和尚道姑来念经?
    到了第三日,刑检司派人来王府,说是申柔佳明日便执刑,她说死前想见上沈千染一面。
    沈千染当时也没有应承,只让他们回话说或许会去。她心思沉重,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却一直抓不到要领。思忖间,不知不觉地又到了书房。
    沈千染看到搁在桌上的那一具人皮,在清晨的阳下泛着微微的青光,福至心灵,对身边的水玉道,“拿一块紫琉璃来,尽量挑薄的透明度好些的。”
    水玉想她从沈府带过来的东西里,并没有紫琉璃,便找钟管家要,钟管家倒毫不含糊,马上找来一声巴掌大的琉璃壁。
    沈千染吩咐水玉关好书房的门,又熄灭了书房的灯,透着琉璃壁往人皮上一瞧,瞬时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一张人皮上,写满了金色的符咒,一字字皆米粒大小,在琉璃壁的光泽中,透着金色的光茫。
    微弱的光线中,水玉察觉到沈千染有些异状,接过沈千染手中的琉璃壁,一看,瞬时也被吓到,略显失仪的表情,眸中掠起了一丝感到前路越来越黑暗的恐惧,“二小姐,这到底是什么邪物!”
    沈千染走近人皮,透过琉璃壁细细地看着,闻言冷冷一笑,冰凉凉地开口,“不是邪物,这符咒肯定是针对我的。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兰亭一直想捉的那个义净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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