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一道刀光如惊雷掣电,乍然切碎了整个雨幕!!
    一颗颗水珠次第爆开, 惝恍间焕发出瑰艳的光彩;薄将山一刀推出,刀鸣仿佛虎啸龙吟!整个江面都被他的气劲所殃及,激卷起通天的碎浪来!!!
    周玙面无表情, 不闪不避,反手从琴中拔出了一泓冷刀。
    锵——!
    这场对决已经超出了窈窈能够围观的范畴——两厢刀锋激撞在一处,酷烈的气劲爆散开去,窈窈只感觉自己体内气息紊乱不已, 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窈窈恍惚间想:
    这才是……真正的……
    北狄刀么?
    冷锋相击,金石狂响,眨眼之间,薄将山与周玙, 在半空对了十三刀。每一次刀锋交击, 都会炸开灿目的火花;猛烈的气旋由此生发, 天风、海雨、碎云、狂潮齐齐狂飙四射!
    周玙乱发披拂,衣袂怒张, 纵声狂笑!
    他一袭红衣如火如血,眼下更像是地狱里爬来的恶鬼, 投来被业火烧灼了千年的目光:
    “兄长——!!!”
    惊雷迸涌,亮电飞渡!
    “我们就在这天子脚下, 上京皇城, 一决生死,一断高下!!!”
    周玙咆哮起来,势若猛虎,他高高跃起的背影, 仿佛天际最盛大的焰火!
    这一天……这一天……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
    你我兄弟二人间的爱恨、仇怨、罪孽……既然说不清、道不完、理还乱,那就都交给手里的刀去嘶吼、去咆哮、去呐喊!!!
    ——今日这卧龙江,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
    ·
    轰!
    奔雷,怒雨,寒江。
    薄将山的手下已然封锁了江面,但他们只是解开了窈窈的穴道,带着她远离了二人的交锋区域。
    卧龙江上,江水沸腾,猛风旋激。两人的身形在这乱雨狂潮里,好似两头矫健的猛虎,或是两只凶猛的飞鹰。
    刀光如瀑,血色如烧。
    窈窈眼皮狂跳起来:
    若是单论实力技巧,她爹说什么也是要盖过周玙一头的;薄将山当年在关西叱咤风云,一刀可令泰山崩倾,那是何等的威武风光?
    但是……
    拳怕,少壮。
    时间,岁月,衰老,不放过任何一位英雄。
    薄将山已经老了,周玙却正年轻。他们本该是同龄人才对——但周玙复活的时间,却在步练师重生之后:这其中相隔的岁月,是薄将山追不回来的青春。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死斗。
    窈窈惶惑无比:
    为什么呢?
    为什么爹爹愿意去赴这场不公的死斗呢?
    薄将山手下高手如云,让薄家疯人院去截杀周玙,周玙还能伤到薄将山一根头发吗?
    为什么?
    ·
    ·
    薄将山啐出一口血,却畅快地大笑起来。
    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他与周玙,一母所出,本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
    却因为天意,因为人祸,因为家国,因为一个女子……走到如今不死不休的境地。
    有趣!
    何其有趣!!
    既然我们谁都对不起谁,那也不用分什么是非、什么黑白、什么善恶!你我皆交由手中这把刀,一决生死,一断高下!!!
    砰!
    铳声响起,声若暴雷!
    薄将山一愕。
    周玙也是一惊。
    两人皆停下了动作,齐齐循声望去。另一叶船只划来,步练师面无表情地站在船头,手上的火神铳飞出一缕袅袅青烟。
    薄将山怔然道:“……薇容。”
    周玙嗓子梗了梗,末了嘶声低语:“薇容。”
    薄将山不由得乜了周玙一眼:
    ——你叫她什么?
    周玙冷冷地看了薄将山一眼:
    ——怎样?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步练师再次按动扳机!
    哐!哐!
    她的枪法出神入化,第一枪打断了周玙的刀,第二枪打断了薄将山的刀!
    薄将山虎口都被这一枪震裂了,只能悻悻地把刀柄一扔——没事,他就算徒手,也能把周玙的细脖颈给拧断。
    利落、狠绝、霸气,这种霸道蛮横的劝架,也只有步练师才干得出来。
    “……”步练师这时才撩起眼皮,面如寒霜地扫了两人一眼,“三殿下。”
    薄将山忍不住道:“我也在这!”
    步练师怒道:“我又没瞎!”
    薄将山:“……”
    周玙:听到了没!
    周玙得意起来:“薇容。”
    周玙死而复生,步练师却没有一点惊讶的意思。她寒凉地看了周玙一眼,眼神比这场雨还要冷:
    “三殿下,我就只有一个问题。”
    周玙看着步练师的眉眼,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怀念:“你说。”
    步练师问道:“戚英酒杯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周玙脸色立刻就变了。
    还没等周玙张口辩解,步练师手腕一翻,铳身绕着她手臂飞速一转,下一颗铳弹在清脆的机械音中上了膛:
    砰!
    她这一枪直接打断了周玙的右腿!!
    何其果断,何其狠辣,何其绝情。
    “——没关系。”
    步练师冷冷地垂下视线,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周玙,神情居然呈出诡异的悲悯来:
    “我有很多时间,听三殿下,慢慢跟我解释。”
    ·
    ·
    下一位,薄将山。
    步练师扬起手掌,袖袂飞展,她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啪!
    这一耳光太毒辣、太干脆、太响亮,薄将山嘴角当即见了血。
    “王/八/羔/子。”步练师冷冰冰地做了评价,“你身为一国重臣,不为国事烦忧,却跑来这里为了些私人恩怨,喊打喊杀,动辄生死,成何体统!”
    薄将山被打得偏过脸去,闻言倒是一哂,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来。
    他立刻理解了上京的形势,到底发生了何等惊变:
    时间到了。
    ——步练师,开始,收网了。
    ·
    ·
    夜雨潇潇,灯影重重。
    “久要不可忘,薄终义所尤;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
    周琛独自站在辉煌大殿内,用力地推开眼前高门。吱呀声反复响起,一扇扇雍华朱门次第打开,纠缠着的潮湿水汽扑入户内。
    周琛撩起眼皮,仰首向天,发如泼墨,袍似新雪。他常年征战沙场,再风致的书卷气里,都透着几分铁血的傲意。
    沁骨浸魂的夜雨潇潇而下,周琛孤身站在殿内,静静地听着这场绵绵不绝的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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