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应诸事,赵十四郎可为证,以令天下知。一道谋划行刺镇国公主之人,他可为证,更有书信为证。”
    萧评查案,自是要查得一个水落石出,还天下一个公道。
    众人闻之,皆是哗然,难以相信竟然出这样的事。
    “敢问明王,赵十四郎和赵用囚禁前朝妃嫔之说,有何可为证?”李御史虽是内心倍受震撼,同时也想到另一层,只想问问在场的人里,哪一个可以证明此事。
    “赵十四郎和赵用所囚禁的妃嫔中,有一人是清河郡主生母。”萧评如实答来,此事已然通过清河郡主同意,清河郡主并不畏于人言,诚如她跟赵用所说,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故,她不畏!
    况且,此事是为将赵十四郎和赵用他们的所作所为披露于人前,好叫天下人知道,他们这一伙人是何等人面兽心之辈。
    “这,这......”闻之,举朝哗然,难以相信竟然就在他们的面前发出了这等无视人伦之事。
    “清河郡主请上朝为证。”萧评不用旁人出言,想让人心服口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们竖起耳朵听清楚了,究竟赵十四郎他们这些人,有多该死。
    “有请。”清河郡主出面,确实出人意表,但萧谌挥手,同意此事。
    如今这朝堂之上,除一个萧宁外,尚无女官在列,清河郡主是为除萧宁外,第一个上朝的女子,不管是为何而来,这就是一个好信息。
    “请清河郡主。”一个请字,表明的是萧谌对清河郡主的尊重,亦是大昌朝对清河郡主的态度。
    此时,清河郡主一身素衣行来,行至殿前,行叩拜之礼,请道:“望陛下为姑母伸冤,望陛下还清河一个公道。清河的母亲受此大辱,清河昭示于天下,只为让他们这些恶人付出代价。”
    言毕,再叩!
    萧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河郡主起身,有话可细细说来。”
    清河郡主听话的起身,谢与萧谌。
    “诸位若有何疑惑不解之处,清河在此,诸位可随意问。”起身后,清河郡主很清楚自己的来意,与人轻声说来,昂首挺胸,身上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一群人如何问,实在是不知如何问。
    清河郡主站在这大堂之上,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证实萧评所言不虚。
    若不是所言不虚,有一个被人视为玩物,不知委身于多少男人的母亲,清河郡主往后如何抬得起头?
    不过,这一刻面对站出来的清河郡主,同样也有不少人心中存疑,清河郡主将一切披露于人前,她可曾想过后果?
    毕竟就在昨夜,身为明王的萧评请媒,传闻萧评和清河郡主定下亲事一事,皆已有所耳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更想知道,这门亲事随后还会做准吗?
    “陛下,诸公无疑,清河有话要说。”清河郡主放话后,无人敢接话,他们不吱声,难道以为清河郡主亦无话可说?
    别逗了!来到朝廷上的清河郡主,只会视今日为开始,而不是结束。
    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她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展露自己的机会。
    很明显,清河郡主视这一次的变化为机会。并且已经做下决定,一定会把握这个机会,断然不会错过。
    “朕听着。”萧谌明了,清河郡主跟在身边这些日子并不是玩闹而已,加上这本来就是一个有主见也有见识的孩子,选择站出来的清河郡主,必不会错过许多事。
    “其一,清河随公主前往刑部大牢,本意是为问出赵十四郎当日构陷公主之同谋。不想竟然亲眼看到赵十四郎行刺镇国公主。
    “清河想问,一个困于牢狱之人,何来的暗器?赵十四郎之同伙,贼心不死,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一意要置公主于死地。敢问朝廷,有功于社稷者,遭此横祸,我等受之庇护者,不思诛之恶人?
    “其二,我姑母降于大昌,奉上传国玉玺,一心为大昌之民。身为大昌百姓,当受大昌庇护,此为立国之本。姑母惨死,皆因赵十四郎构陷公主而起,可见恶人为恶,绝不收手,望陛下定要严惩恶人,绝不可姑息养奸,否则,恐寒天下人心。
    “其三,构陷公主在前,杀人在后,此等人皆无视律法,若不杀之,何正法典?难道大昌的律法皆是摆设?”
    清河郡主三个问题条理清析的问出,萧谌赞赏的眼神落在清河郡主的身上。有些事萧谌想做,但也得考虑后果。不过,有了清河郡主出面,一句寒了天下人心,分量非同小可。
    长沙夫人是前朝大长公主,是清河郡主的姑母,因构陷萧宁之人被她发现,惨被人灭口,传扬出去,谁闻之不要求定要将凶手寻到,诛之?
    前朝之亡,不少人忠于前朝,一直也都在观望新建的大昌朝是个怎么样的朝廷,最忌讳的莫过于萧氏辱及旧朝之人。
    现在,萧谌明显是想往重里处置此事,再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所谓的理由也不过是劝萧谌不宜太过大开杀戒,失了仁厚之名。
    然此消彼长,不失仁厚之名,却无视前朝郡主所请,无视律法,令作恶之人不必受到惩罚,天下人还会拿律法当回事吗?
    想通这一点的人,定不会再请萧谌网开一面。
    “请陛下依法处置,为恶者,当诛之,以慰长沙夫人在天之灵,以正大昌律法。”法,纵然不外乎人情,亦有底线。
    天下之人,若失了仁善,便是恶人,对恶人仁慈,何常不是对善良人的心狠。
    纵之即杀之。
    赵用杀长沙夫人是为掩盖罪行,凡作恶之人必心虚,既是心虚,自当除之,否则恶者再为恶,等同包庇恶人再为恶,是为同犯。
    萧谌满腹怒意,打算好好地跟人理一理的,现在可好,不用他强势的表示要杀人,且并未将事情的重点放在行刺萧宁一事上。
    清河郡主是位有心人。有心地知道,如何能达到目的,又不会将萧宁拉入舆论中。
    萧谌的眼中流露出赞赏,“凡京兆府查之赵十四郎之同党,一律诛之。于东市杀之,曝尸三日。”
    这样的诏令下达,清河郡主已然作一揖道:“陛下圣明。”
    萧谌听着这话,眼中流露出赞赏,聪明人果然是聪明人!
    “臣领命。”萧评同样配合无间,案子早已查明,一应对证,赵十四郎为了不让自己绝后,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一应证据萧评都拿在手,供词同样准备妥当。
    三省六部的人都无话可说了。视线落在不发一言的萧宁身上,其实更想知道,萧宁在这桩事里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额,大概可以说是摆设吧。
    摆在朝廷之上,叫人看见她,无法忽视她,可是又绝对不能让所有的事情最后做下决定,都是因她。
    萧宁见诸事都议妥,于此时出列,朝萧谌道:“陛下,儿臣举荐清河郡主入御史台为侍御史。”
    什么!本来因为清河郡主的出面流露出诧异的人,听到萧宁的话,脖子差点都扭了!
    “儿臣的举荐名额,至今未用,今观清河郡主正直敢言,可为侍御史。”萧宁知道他们的惊讶,可是那又如何,她可管不了那么多。
    大昌现在的取士之法,一则一如从前一样的举荐,二则为考试取士。两者相互结合。
    这也是为何大昌朝至今并未因为取士而引起天下震怒的原由。
    萧宁一个镇国公主,正好改制同亲王一般。
    一个实权亲王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别说萧宁可是尚书令,掌六部,做的都是实事。
    她想举荐人,且在清河郡主于人前崭露头角之际,这个机会,不可以说用得不巧妙。
    有人本能地迈出脚,急忙地道:“公主,此事不妥。清河郡主乃女流之辈,岂可为官。”
    萧宁低头一笑,她不曾开口,清河郡主接话道:“天道认之女子可为王,不可为官?大昌素来取士以才,竟然只是一句空话?这是要欺天,欺民?”
    话问着,清河郡主已经遍身说话的那一位,也就是李御史。
    清河郡主道:“女子连王都封得,怎么就当不得官?你觉得我并无本事?”
    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御史要,清河郡主等着一个回答。
    李御史岂敢说出这样的话。观清河郡主方才一番话可见,清河郡主并不是一个鼠目寸光之辈,她上朝做证,既为长沙夫人讨回公道,或许更是为萧宁。
    投桃报李,洞察这一点的萧宁,自然而然的利用她的权利,为清河郡主要一个可以上朝出仕的机会。
    “亦或是,李御史是认为,我一个前朝公主,纵然诚心归附大昌,在你看来依然不可取,不可信?”清河郡主不等李御史回答,已然再一次发问。
    “镇国公主凭本事成为尚书令,其以举荐之责,向朝廷举荐于清河,是信任清河。大昌信任清河,却是李御史不信我?”清河郡主再接再厉,一顶大帽子往人的头上扣,丁点压力都没有。
    “陛下,臣绝无此心。”李御史不蠢,他可也是前朝之臣,有何资格不信清河郡主?
    不信清河郡主之前,他是不是也要想想,他是凭什么不信?
    “既无此心,本宫举荐清河郡主出仕,有何不可?若诸位想考较郡主本事,只管来。不过,若是举荐之人也要考,开此例,往后自当一视同仁。”
    萧宁接过话,意味深长地扫过在场所有人。
    跃跃欲试,确实有心想要考一考清河郡主的人,突然都收回了迈出一半的腿。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举荐之人考是要考,可是,太难的问题考出来,多少人要被筛下去?
    清河郡主的身份本就不同寻常,萧宁明摆着站在清河郡主这一边,非要跟清河郡主对着干,何尝不是跟萧宁对着干,也是跟萧谌对着干。
    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收回这份打算,老实的由着萧宁吧。
    “好,此事便就此定下。”一看无人提出反对意见,萧谌相当愉悦。上朝前那暴躁的心情,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谢陛下。”清河郡主会做人,这一刻不忘朝萧谌作一揖,表达她的感谢。
    “长沙夫人一案,所有涉案之人,务必尽早核实,一个不能留。”萧谌最后起身前,不忘叮嘱萧评此事,“刑部、大理寺一道配合,不可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唯。”听萧谌之言,并无要趁机大开杀戒,震慑八方的意思,而是不忘底线,提醒在场的众人,亦不可失了底线。
    姚圣一开始的担心,在这一刻消散得一干二净。
    在长沙夫人一案中,因萧宁被行刺,难免让身为父亲的萧谌震怒,但在最后,萧谌能够牢记一点,并不认为寻到了线索,但凡有嫌疑的人,无论最后是与不是,都该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萧谌亦知不宜太过滥用私刑,凡诸事,过犹不及。
    杀以震慑,令人生畏,可若是想让众人心服口服,需得以德服人。
    姚圣想得多,萧谌已然起身离开,回头看到萧宁和清河郡主时,姚圣问:“我与公主举荐的几人,公主是一个都没瞧着。”
    额,萧宁回雍州的日子虽然不短,可这事情是一桩接一桩的,没有一刻安宁,也就怪不得萧宁没有跟姚圣好好说话的机会。
    难得姚圣有机会捉住萧宁,他这一问,萧宁额头落下一滴汗,“是我失礼。”
    想萧宁一直忙着赈灾,可不是为了攻城略地。待兖州事毕,她是又马不停蹄的赶往豫州,再回雍州,这事实在是不少。
    “殿下心系于民,并未为人才而罔顾百姓,他们皆对公主称赞有加。”姚圣说的是实话,亦欣慰于萧宁并不是喜欢做戏的人。
    作为一个务实的人,萧宁做事脚踏实地,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只问是否对百姓有利,若有利于百姓之事,她必为之。
    “公主即将开府,不如让他们在殿下府上效力?”姚圣不纠结已过去的事,只问将来。
    萧宁的公主府属官,定会是萧宁最亲近的人,朝廷上的事闹腾得厉害,萧谌尚未定下究竟让谁来为公主的师傅。
    三师三公,这可是太子标配。萧宁作为将来承继天下之人,早年便已经开始为自己准备,现在,将来,只会准备得更充足。
    “这是不是该见一见再说?”萧宁要收在手底下的人,没有见过,心里没底,让她轻易答应收下人,万万不能。
    姚圣一笑,萧宁这性子,亦不知该说好或是不好,太实在。
    不过,这也是跟自己才会实在。
    姚圣喜于萧宁拿他当自己人,同时也在考虑,应该如何才能避免手下的弟子们在萧宁的面前出丑?
    考虑这个问题的姚圣微拧了眉头,萧宁以为太过直白的话叫姚圣不悦了,最终还是暗下决定,轻声地道:“姚公,你也知道,这不管为官或是为臣,都讲究个意气相投,我虽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也得考虑你的弟子。”
    这话也是实话,老大的一句实话。
    试想姚圣举荐的人,萧宁看上了,人是不错,她想将人收为己用,这一位要是不乐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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