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时候一个个的都向世人展示,究竟这都有什么不一样。
    “唯。”这三位长官,御史大夫林铮、大理寺卿崔令、刑部尚书许原。分别出列,皆不敢松懈。
    御史大夫本是豫州人士,为人正直敢言,是萧宁大力举荐为御史大夫之人,掌天下言论,就得是这样的人才可。
    案子因朱家而起,本不过是一个小案,然而到了现在,一再牵扯上萧宁,看样子还要继续扯下去,这样的局面,谁能视而不见?
    萧宁是国之栋梁,大昌有今日,萧宁立下汗马功劳,天下得以稳定,萧宁亦是出力出谋,大昌若是失了这样的人才,必为天下痛心。
    只是这么一桩事传到萧钤的耳朵里,作为一个曾经的廷尉,他是第一个挑起所谓的三司会审之人。
    查一个案子要那么多人出面,是不是太隆重了?
    “新朝新气象,三司,虽然有所相通,同样也各有不同,相互监督,可令人畏惧。”卢氏一眼看穿萧钤的想法,出声代为回答。
    萧钤捉了捉头,“查案的事其实我也算是熟能生巧。”
    卢氏淡淡地瞥过他一眼,萧钤道:“我手中从无冤案。”
    “此言不虚。”无论萧钤聪明或是不聪明,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和其余好财好利之人不一样,从来不栽赃嫁祸,更不会草菅人命。
    要是萧钤敢乱来,卢氏怕是第一个饶不了他。
    “这查来查去,有一个出面的人,其实可以把其他人捉了。”萧钤想起日常在他的耳边挑拨离间,不断撺掇他动手拍老实萧宁的冯非仁,其实应付得很烦。
    卢氏道:“以言定罪?”
    四个字成功让萧钤语塞,他们这些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以言定罪万不可取。
    若是开此先例,只会让天下人心中生畏,自此无人敢畅所欲言。
    不说好话,又挑拨离间的人,确实叫人心中不喜,但天下之事,若无人指出问题所在,长此以往并非好事。
    言路通则国运兴,这个道理萧钤是知道的。
    萧钤叹一口气,“世上的小人,总是叫人恨极的。”
    “心正则无畏。”卢氏想起自家兄长说的话,再想到如今萧宁做的事,卢氏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纵然其中有为女子谋划之心,萧宁更是为这天下,有着一颗公心。
    “这事不能一拖再拖了,再拖下去不成。”萧钤郑重地冲卢氏说了一句,吵吵闹闹到现在,拖的时间太长,早晚得出事。
    萧宁的身体一直在外头人看来都有事,总不能让萧宁一直躲在宫里,萧宁能呆这些日子已然不易,再困下去,萧宁怕是要出手了。
    “这些东西给你。”卢氏亦知,事情断然不能一拖再拖了,该要来个了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在她身边的人立刻将一叠纸送上来,萧钤显得有些莫名,“何物?”
    “撺掇你对付五娘的人家,他们家中犯下的事。改日有机会问问他们,他们哪来的脸面指责我们五娘?五娘的事但凡发生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人一家子全没了。”卢氏对世族们的事了如指掌,正是因为如此,更加看不上这群人倒打一耙。
    萧钤伸手取过来其中一本,拿在手上仔细一看,越看越是心惊。
    “纵然一向知道他们这群人草菅人命,视奴婢如蝼蚁,可这也太狠了吧。”萧钤也是受到了冲击,满目都是不可置信。
    有些事,卢氏也没有跟萧钤说的太清楚,此刻面对萧钤的震惊,卢氏淡定无比的道:“人命如草芥,不过如此。
    “之前他们不吵不闹,本着雍州太平,不好与他们计较,他们倒以为自己顶顶了不起,什么事都想指手画脚,那我就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屁.股不干净,最好少跟人指手画脚。”
    “有了这一些,可以将他们定罪。”以言定罪的确不妥,可这上头有多少人命,既然已经查实,证据确凿,大好的机会,应当趁机解决了。
    “且由着他们再闹一闹,现在还不到时候,人都没有完全冒头。况且,五娘处只怕还有什么谋划。”别以为萧宁安安分分的待在宫里,便什么事都不做,任由孔柔盯得再紧,萧宁想做什么,她也盯不住。
    萧钤长叹一声道:“这多亏是我们家的孩子,要是别人家的能把我坑死。”
    自愧不如啊,自愧不如。萧钤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他的确该退休了。
    不对,从京城北上以来,他已经在退休状态,现在不过更加认清这一点。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家族后继有人,这何尝不是萧家大幸。”卢氏还是挺高兴,家里能出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孩子。
    萧钤点点头,“我就是可惜她是一个女郎。”
    此言落下,卢氏瞪了他一眼,萧钤连忙解释,“身为女郎,纵然再能干,总是为世人所不能容。若没有这身份的约束,她能做得更好。
    “再有她将来要嫁人生子,生孩子可是半只脚进鬼门关,夫人当年历尽千辛,我皆历历在目。”
    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才更加让萧钤不敢忧心。
    “你就放宽心吧,再多的问题,只要我们一家子齐心协力,别在后头扯五娘后腿,五娘能解决。”卢氏信得过萧宁,也要帮着萧宁给萧钤一颗定心丸,让他且放宽心,切莫忧愁。
    “也对,总还有你在后面帮衬着。”萧钤纵然再忧心,想到有卢氏在,心中的大石总是松落了许多。
    “这些事你先记着,等前头闹得差不多了,你再出手。”卢氏叮嘱萧钤,将她早已查出的证据熟记些,也拿在手里,差不多就该开始收网了。
    “天下人这会儿,都当我是一个昏馈无能的长辈,我还等着夫人赶紧给我正名呢。”萧钤玩笑的说起这话,卢氏握住萧钤的手道:“只要五娘懂你是为她好,为她谋划,为她牺牲,她这辈子必铭记于心。”
    萧钤反握住卢氏的手,含笑地道:“记与不记得又如何,我们当长辈的理当为她扫除障碍。
    “这天下是我们萧家的天下,为她同样也是为我们萧家。”萧钤的大局观必须是有的,卢氏知道他想得明白并不糊涂,也就放下心中的大石。
    ***
    随着孔鸿和姚圣他们这些宰相上书提议,三司会审,一道审理朱家案子。
    朱家的人,除了一个朱三娘死了,其他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三司会审的公堂上,问清案情的始末,为了昭示于天下,审案当日,大开公堂,让百姓旁听,以昭示此案的公正。
    朱三娘之死,是为暴毙,再有内情,众人听闻,亦无法说出萧宁有错的话。
    纵然如有些人所愿,朱三娘之尸体交官府检验,亦验不出个所以然,就是暴毙而死。再想扣到萧宁头上,居心叵测之人,痴人说梦。
    至于朱家着火一案,事实证明是有人故意栽赃萧宁。
    朱家人当日被人下了药,所有人都昏迷不醒。若不是黑衣玄甲守卫在他们家,只怕他们一家子,早已被大火烧得尸骨无存,哪里还有机会在这公堂之上讨要一个公道。
    纵火之人,当日已经被黑衣玄甲擒拿,而这黑衣玄甲正是萧评派去的。
    为了借朱家的案子栽赃萧宁的人,的确是不死心。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总而言之,难得萧宁露出了破绽,他们便不遗余力,一定要借朱家的案子,扣萧宁嚣张跋扈,目无王法,草菅人命的罪名。
    朱家人不肯配合,朱三娘的死,他们没办法借机掀起惊涛骇浪。
    既是不能为他们所用的人,留之何用?况且朱家的人一死,落在众人的眼中,极有可能变成是萧宁为了杀人灭口而为之之事。
    纵火之人,当日被擒拿,又被朱榇吓唬,当时就认了实话,他是奉命行事,只为了栽赃嫁祸萧宁。
    至于栽赃嫁祸与萧宁的究竟是何人,纵火之人也不知道幕后到底是什么人,他只见了一个传信的,给他些黄金白银,他便放一把火,喊几句话。
    本以为这是一桩极其轻松的事,不想竟然落入朝廷之手,更遇上一个朱榇,都不必他人以严刑逼供,他便被吓得一一招认。
    纵火之人,既然不知幕后之人,只见过送信送钱的,这也是一条线索。
    早已经拿下纵火之人的萧评,已经顺着纵火之人之前提供的线索查查,但......
    “人死了?”既然是三司会审之前,萧评查到的所有线索立刻上交,但结果显然是让大家都不满意的。
    幕后主使者竟然想要栽赃嫁祸于萧宁,正可谓居心叵测,意图乱天下。
    这样的人必须要找出来,而且一定要严厉处置。
    可是第一步竟然就遇上了问题,线索所指的人既然死了,那么萧评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如果没有,这桩案子,难道就成了死案?
    三司会审,那是肩负朝廷信任,一定要将此案查明,如此结果,他们自然不愿接受。
    萧评在这个时候指出,“这些日子,我已经让人查出,当日是谁杀了送信之人。”
    人的确是死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不认。
    不过,这也不代表线索就此中断。
    “说来也是因缘巧合,送信之人指甲处留下了杀人者的线索,只是此人想要拿下,某尚未上禀朝廷,暂不能动。诸公接手此案,某一并移交诸位?”萧评分外识趣,要将所有事宜移交三司长官。
    “还请明王明言。”萧评得以被封为明王,兼任京兆府尹,众人知道,他一向行事公正,深得民心,但这说起连萧评都不敢随意擒拿的人,不免让人提起的心。
    “赵氏十四郎。”萧评也不再为难人,坦然的告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赵氏十四郎,众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这一位赵氏十四郎,那是前朝的长沙大长公主的夫婿。也就是如今长沙夫人的夫婿,纵然不曾身居高官,有前朝公主作为后盾,谁敢轻易出手?
    萧谌登基,是长沙夫人将传国玉玺奉上,如此劝进这功,再加上萧谌早已向长沙夫人许诺,此生必善待姬氏中人。
    姬氏,前朝因佞臣而亡。几代少帝,皆惨死于佞臣手中,天下皆为之痛心!
    然前朝已亡,姬氏子孙无力回天,王朝已亡,由不得他们不认。好在萧家仁厚,待姬氏一向礼遇,于天下大乱之际,各诸侯自立,可萧家从始至终,皆以大兴之臣而守卫边境,为天下称赞其忠义。
    时至长沙大长公主将传国玉玺奉上,请萧谌登基,萧谌一辞再辞,第三次才接受,正式登基成为皇帝,建立大昌朝。
    纵然是萧评作为大昌的王爷,对长沙夫人,这一位前朝公主的夫婿动手,也得掂量着点,究竟要不要。
    其他人纵然是三司的长官,执掌一部,也得考虑,这件事情一旦闹大了,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这时候的公堂之上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在考虑。
    “难道我们这些寻常百姓的性命,当真就那么不重要?”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有人喊出了这句话。朱榇一脸的愤怒,带着控诉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问得一旁的人皆是羞愧不已。
    他们都是朝廷命官,食朝廷俸禄,理当为百姓分忧,可当知道牵扯的人竟然是前朝公主的夫婿时,他们第一个考虑的,不是百姓是不是能够就此得以昭雪,而是这件事他们到底该不该为了朝廷去做。
    事情的影响,因为长沙夫人的身份,早已奠定。纵然曾经长沙大长公主现在已经成为长沙夫人,可她是前朝的公主,哪怕很多人想要忽略,终究不能忽略。
    “诸公怎么看?”萧评目光再一次落在朱榇的身上,这一个人,萧宁曾提起过,毫不掩饰对她的赞赏,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女郎。
    萧评之前之所以不动手,那是等着事情闹大,由旁人去动手。并不代表萧评畏惧于长沙夫人这层身份。
    朱家的案子移交三司会审,倘若这三司的长官,顾及长沙夫人的身份,不敢动手做他们该做的事,萧评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有此一问,那是萧评提醒着他们,莫忘他们的职责所在。
    “去请长沙夫人的夫婿来一趟。”好在终于有人下定了决心,无论面对的是什么身份的人,他们都应该按照大昌的律法行事,御史大夫林铮开口。
    再着,这幕后之人,胆敢诬陷萧宁,还是前朝公主的夫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一朝兴亡,没有人能够心甘情愿的接受结局,垂死挣扎不成,倒不如安静蛰伏,以待来日,这不是没有可能。
    想明白这一点后,必须要请某位赵家十四郎来一趟。
    “不劳诸位走一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人群中让出一条道,只见长沙夫人领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一道走进来。
    “长沙夫人。”纵然是萧评,见到长沙夫人也起身见礼,表露的是对长沙夫人的尊重,也是对前朝的尊重。
    朝代更迭,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但大昌朝的人,并不会因此而目中无人,以为得此天下,便可永世拥有。
    前车之鉴,当牢记在心,更不宜四处树敌。面对已经败落的姬氏,该给的颜面必须得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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